魏国元封二十年,八月十五,又是一年中秋。
虽是佳节,程灵也退居在后方养伤,但前线的战斗却是一刻也没停止。
赤霞城之战后,苍天王伏诛,魏军赢得大势,从此就在齐国开启了扫**模式。打击苍天王残余势力,收拢各郡县小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与越王作战。
不过事到如今,王邕被俘,苍天王已死,越王实际上也是独木难支。他不过就是不甘心轻易败降,因此还在勉力抗争罢了。
越王势力节节败退,魏军统一齐国,已成定局!
这期间又有两个人物值得一提,那就是齐国的小皇帝和徐太后。
程灵假扮徐太后,亲上城头刺杀苍天王,当时真正的徐太后和小皇帝则留在郡守府。后来赤霞城城破,魏军冲入郡守府,却发现徐太后和小皇帝早已不见了踪影。
后来追查得知,早在西城门被破的那一刻,徐太后和小皇帝就带着贴身近卫千余人,挟裹着金银财物,从南城门那边逃跑了。
魏军人数不足,没能围城,徐太后和小皇帝这一跑,便如泥牛入了大海,一时间又似是鸿飞冥冥般,难寻踪迹。
以齐国如今的混乱,这两位只要不再胡乱冒头,不想着争夺势力东山再起,那么魏军要找到他们的几率确实也是很小的。
但是,这两位真的会就此乖乖隐藏起来吗?
不好说,小皇帝毕竟还有名分和大义在身,他如果愿意站出来,难保不会再出现一个“苍天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哪怕指挥不动诸侯呢,有个名分也总归还是十分有利的。
正所谓“师出有名”,不要小看古人对于名分的重视。
又或者说,小皇帝如果去投奔越王,那么对越王而言,这其实也是一个正向助力。
所以在魏军这边,即便一时间找不到小皇帝和徐太后,许多将领也还是做出提议,要专门分出人手,去追杀此二人。
程灵却有不同看法,她认为徐太后和小皇帝之间本身就矛盾重重,再经过小皇帝背刺一事,这母子俩可没办法再如从前一般“亲密无间”,“母子一心”了。
没有了苍天王的偏爱,徐太后还能再强势主导小皇帝的一切吗?
而小皇帝好不容易摆脱掉一个苍天王,他还会愿意再做下一个“苍天王”的傀儡吗?
更重要的是,小皇帝吸食五石散,毒入肺腑,他还能活多久呢?
他要是够机灵够聪明,倒不如带着他那一千近卫,速速避开战场,就此扬帆出海,说不定,在广袤的大海中,他还能寻到一处栖息地,平静又自由地度过余生。
这对于从小就习惯于被掌控,一直一直做傀儡,永远困守在那三寸皇位之间的小皇帝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
但这些,程灵都不会说,她甚至提都不会在魏军高层面前提。
她始终牢记自己的定位,她是鸿胪寺少卿,是魏国驻派陈国的大使,是天子近臣,而非南征将领。
即便在此次战争中,她立了大功,她也没打算去插手南征军的任何决策。
没那个必要,魏军又不是离了她就不会打仗了。既然功劳足够,那就要急流勇退。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张弛有度,才是长久之道。
然后,养伤期间,程灵就被上门旁敲侧击说亲的人给“淹没”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程灵都陷入了该如何花式拒绝各种说亲的烦恼当中。
这可真是,人生总该有调剂,调来调去,自己倒成了个调剂。
诸如“大师曾言,下官不宜早婚”、“家母对此另有计较”、“婚姻大事,还是要听父母之言,下官不宜私自决定”等等各类托辞,都已经不好使了。
嘿,有人釜底抽薪说:“程大人,我家有个庶妹,年方二八,最慕英雄。若是程大人这般风流人物,我家小妹甘愿为妾……”
完球,这些家伙招不来程灵做女婿,就准备给她塞妾!
什么庶妹、庶女、族妹……甚至是义女都出来了,而这些都还算是客气的,毕竟人家是正正经经地给程灵送良妾。这种妾,是要有纳妾书,要你情我愿,才能正经抬进门的。
程灵不松口,那也就是一句白话。
还有那不讲究的,直接往程灵**送舞姬呢!
话说当时,程灵练完功回房,一推开房门就察觉到屋中不对,她倒是急忙闪躲了,可一条滑溜溜的雪白身影还是似同游鱼般直往她怀里钻。
程灵吓得连忙施展轻功退出房门,砰!一声,送了美人儿一个倒装闭门羹。
这倒也罢了,最尴尬的是,转头她就碰到了萧蛮,萧蛮当时的眼神那叫一个复杂。
说是幽怨可能略有夸张,说是伤心大概也不至于,可不知怎么,程灵就总觉得那一眼看来,萧蛮的目光似乎特别委屈。
程灵:……
呵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过后,萧蛮却是在手下将领们面前大发了一次脾气。言称南征尚未结束,军营之中,歪风邪气决然不可滋长。
某些人自己思想松懈,骄奢**逸,还想拉别的青年才俊下水……这种烂泥般的态度,是想做什么?是想要让魏军南征的脚步倒在胜利之前?
总之一顶顶帽子扣下去,该骂的骂,该罚的罚,一通脾气发过之后,魏军内外都消停了。
南征的进度又加快,越王被打得屁滚尿流,一败再败。
如此,捷报一再传回魏京,魏皇自然是大喜,整个朝廷也都沉浸在战争胜利,储君英武的喜悦中。
一时间,京中气氛欢畅无比。
八月十五,同一轮明月,齐国战争在继续,陈国上下心慌意乱,魏国宫中却是举办了盛大的节日欢宴。
宴后,魏皇去了新封的一个小嫔妃宫中过夜。
脸都笑僵了的瑾贵妃留在最后,等指挥着宫人将整个场地都收拾清爽,她才扶着大宫女蒹葭的手,步行回了翠微宫。
瑾贵妃有大楼辇车一架,华贵非常,是仅次于皇后凤辇的规格,她时常乘坐,在宫中风光无限。
这还是第一次,她不坐辇车,步行回宫。
随着宫门关闭,瑾贵妃步入内室,忽然间她一转身,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凤钗,然后噗一下,只听一声惨叫:“啊!”
凤钗刺入了身旁蒹葭的胸前肌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