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前的五日,除了一些琐碎的事情,最重要的便是嫁衣了。这几日,苏家和杜家的绣娘都来了荣华院,连夜赶工给紫菀做好了一件嫁衣。苏嬷嬷和秋水一起给她穿上嫁衣,寒露也不时的搭把手。

过来送聘礼的温嬷嬷见状,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苏家大小姐面色红润却气若游丝,连站起来都费事。一旁的寒露扶着她,手都有些许酸了。

看到这里,温嬷嬷大概猜到了苏陵游为什么愿意让自家妹妹当寡妇了。这苏家小姐,恐怕也是没有几日了。

想到这里,温嬷嬷连忙上前帮忙扶住了紫菀。“苏姑娘,夫人让我来看看你。”

看了半晌,紫菀才认出来人:“原来是嬷嬷来了,衡哥哥也来了吗?”

屋里的众人顿时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终,还是苏嬷嬷接下了话。

“自然是来了,在前头拜见老爷呢。”

“那便好。”紫菀笑里,带着即将出嫁的欢欣。

可屋内的旁人 ,却是都藏了眼泪,原本应该的幸福一对却落了一个这样的结果。

旁人也不敢接着提起,生怕一个不小心说到伤心处。

苏嬷嬷上前,和温嬷嬷一起将其扶到**,哄她先休息着:“小姐,您先休息着。今天可是新娘子了,不许劳神。等到了吉时,奴婢再叫您。”

众人都偷摸着将眼泪擦了,尽量营造出一个欢喜的氛围。苏紫菀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哭成泪人。

这几天,她随着苏陵游一起出门,见了许多人。除了衙门里的那些官员,便是杜家的人。

虽说没有见过杜衡,可是从其他人的话语里,苏紫菀觉得那一定是个肆意洒脱,明媚动人的少年。本该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却……

杜衡和紫菀可以说两小无猜了,很小的时候便定下了亲事。即使尚未成亲,却也两心相悦。

在整个沧州,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彼此之间的爱意。

所以,当初紫菀的一封信便将远在帝都的杜衡带了回来。紫菀生病,杜衡千方百计的找了个借口,从学府请了假跑了回来。

等到他回来时,紫菀的那些小病早就好了。许久未见,倒是刚好出游。

这件事情,苏陵游也是知道的。虽然觉得小孩子胡闹,但看到小两口这样恩爱,也就算了。

杜夫人见到儿子可以回家陪自己,自然也是乐意的。一时间,都忘了让儿子回学府读书的事情。

那日,杜衡和昔日同窗相约外出踏青。这一去,却是祸端的开始。

温顺的坐骑发了狂,待到众人寻回时已是尸首了。

原本应该天造地设的良配,如今一死一病。

可这件事,牵扯进来的不只是杜衡。杜家没有追究到底,苏家作为外人自然也是无能为力。

苏家小姐此时并没有睡去,反而因为即将成婚非常兴奋。望着大红色的罗账,怀揣着少女的期待。自从杜衡出事以后,她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样地机会。即使不能长相厮守,抱着他的牌位成亲也是一种幸福。至少,自己的这一生终究还是和他在一起了。

虽然她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杜衡出事后,她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

她总觉得,杜衡的死都是受自己连累的。若不是自己写了信,他也不会回来,也不会中了陷阱,送了命。

甚至,都不能讨回公道。

苏紫菀虽然刚和她相识,却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希望她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原本她是有活下去的机会的,可是却毅然而然的选择了共赴黄泉。这份感情,令她钦佩。

只远远的看着,不想打扰她。

“你躲着,便不会改变什么了吗?”

道长突然出现在房间里,见苏紫菀一个人在角落里也是不解。对于这些凡人的想法,他很多时候都想不明白。

“是不会改变什么,可是现在的她很幸福啊。在生命结束之前可以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很值得。哪怕那个人,现在没有了一点点温度。”

苏紫菀擦干了眼泪,向道长解释道。

道长摇了摇头,反正也想不明白,那便算了。

“随我去大厅去吧,有一些人需要你去见,日后也免不了要接触。”

大厅里也没有多少人,毕竟是和死人成亲,也没有大操大办,只有几个人前来。但是大厅里的氛围,却也是一片严肃,一点喜庆的氛围都看不见。原本热热闹闹的大红色,此刻也多了几分死气。

毕竟,这也算不上什么大喜事。

其中有两人,苏紫菀也是认识的,常常跟着苏陵游出入府衙,也面熟了。二人都是苏陵游的手下,算是左膀右臂,也是心腹。

至于另外两人,苏紫菀倒是没有见过。

苏陵游让她过来的目的,也是认识这两个人。所以见他们过来以后,便和他们多说一些,方便自己认识。道长倒是知道这两人是谁,反正旁人也听不见他们说话,便向苏紫菀介绍起来。

“那一袭青衫,颇有几分出尘气质的俊美男子叫做谢晋,出自云州谢家,好像是嫡长子吧……”

“另一个脸色沉下来的叫寂风。也在朝中为官。是同窗好友。”

这二人收到消息赶来后,可不是祝贺的。有些事情,他们从来没有想明白过。只是有外人在,他们不太方便问。

苏陵游的两个副手倒是看出了些许端倪,在苏陵游寻了个借口后,直接退下了。

二人退下后,谢晋也不再强装笑脸了,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为何啊,紫菀这才多大。这就嫁给了一个死人,守一辈子活寡啊……”

季风也忍不住了,接着道:“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直说。我们都在朝为官,总会有些办法的。”

苏陵游知道自己的好友在担心什么,但是自己也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不再多解释,只是站起来给二人行了一个礼。

原本这二人也是可托付照顾之人,但是自己用推演术得知,这二人的命运也并不好过。自身都难保,更何况要护住自家妹妹了。

所以自从二人到来后,明里暗里提醒了很多。也算是,对得起这些年的情分了。

寂风和谢晋见他坚定,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们知道,苏陵游是多么疼爱自己妹妹。既然做出如此决定,那么便随他去吧。

说话的这会子功夫,苏管家就进来了。

“启禀老爷,杜家的人,可以送小姐上花轿了。”

二人也跟着起身,准备和苏陵游一起前去。

“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今天出嫁,我们两个做叔叔的总要表示表示。”

“走吧。”

苏陵游走在前头,带着一行人往荣华院去了。

此时,紫菀已经被两个嬷嬷从**扶了起来。,杜家的媒婆也恭敬的站在一旁。这门婚事说不好听点就是冥婚了,在她看来苏家小姐的样子怕也是活不了多久。

原本她还对这件事情充满了疑惑,但是一看见苏家小姐的样子,什么都明白了。这样的事,媒婆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对于这样的两个人来说,倒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一屋子的死气沉沉,媒婆原本准备的吉祥话也是不用说了。

寂风和谢晋二人看到紫菀这样子,心中也是明白了几分。连坐着都要苏嬷嬷扶着,谁都能看出一二分了。

杜衡未婚早逝,是不能迁入祖坟的。如果紫菀为成婚,也是如此。

既然这样,倒不如成全两人。这样,两人都能享受到香火供奉。

想到这里,寂风和谢晋反倒释然了许多,也理解了苏陵游这么做的原因。这样做,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凡屋子里的人,无一不是这个想法。

见到兄长来了,紫菀原本的倦容露出了笑容。看到后面的两位叔叔,也轻声问了好:

“二位叔叔安好。”

二人点头回应,一时间差点没有忍住眼泪。

扫视了一圈以后,紫菀发现没有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衡哥哥呢?”

听到这话,屋内众人皆是一愣。扶着他的苏嬷嬷,眼泪都要出来了。只见苏陵游接过秋水手中红盖头,给她盖上。

“傻妹子,他是新郎,自然是在杜家等你拜堂啦。”

苏陵游的声音难得的温柔,这是他当做女儿来宠着的妹妹啊!

恍惚间,苏陵游已经把她背了起来。

“来,哥哥送你上花轿。”

感受到兄长的温度后,紫菀稍微清醒了一点。她趴在苏陵游的肩头,轻轻问道:

“苏姑娘呢,我好几日没看见她了。”

苏陵游放慢了步子,轻声回答道:

“放心吧,她会跟着我们的。她不是说过,要看着你出嫁吗?”

因为大家都看的出来,苏家小姐的身体也就这样了。即使苏陵游放慢了步调,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哥哥,若是我坚持不住了,便让苏姑娘代替我……”

“放心!”苏陵游的声音很轻,在紫菀听来却是那么的有力。

她安心的靠在兄长的背上,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