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来,高中课程改革取得了不容否认的成就,但我们也应该看到一个严峻的事实:改革进程中羁绊太多,行走艰难。我们的基础教育尤其是高中教育,面临的压力巨大,有来自政府的、社会的、家庭的、学生的。从根本上说,应试教育今天并没有得到很好的遏制,我们走在教育现代化路途上的同时,正遭遇着强烈的反教育的干扰。从全国范围看,我们仍然处在高考指挥棒下的学校中心、课堂中心、教师中心的“三中心”和实质上的统一课程、统一教材、统一计划、统一进度、统一考试的“五统一”教育模式下。虽然我们今天有了“一标多本”的教材,虽然我们也有分省高考命题,但教育内容没有实质性的变化。尤其是“统一考试”及其派生的“统一答案”“统一评分”这种考试模式,不仅严重阻碍了学校教育的发展,更与现代教育理念背道而驰,如任其发展蔓延下去,对人才培养和国家未来都将是一个重大的灾难。在这种情境下,就需要高中学校有一批有胆有识的教育者能先站出来,担当起作为教育者应该担当的责任,从自身做起,通过努力,在大环境一时无法改变的情况下,能在小环境里局部对现代高中教育起到示范的作用。

建设现代高中,我以为必须从六个方面入手。第一,建设者要有现代化的教育观念。在社会上,特别在教育工作者中要树立符合时代潮流的现代教育价值观、质量观、人才观、学生观、教学观,即以学生为本,以学生的发展为本。这是建设现代高中的思想基础。没有教育现代化的思想,是无法建设现代高中的。第二,建设者须有现代化的教育目标。我们时常会看到一些高中的所谓先进理念,其实都经不起推敲。一所学校如果把高考成绩作为办学质量好坏的唯一标准,那么无论这所学校的理念在纸面上表述得多么先进,在实践上也肯定离不开片面追求升学率的倾向。第三,学校的教育结构应该是现代化的、多元的。换句话说,就是学校应该满足每个学生个体成长发展的需要,使学校的学生都能在在校求学期间获得最适合自己的成长。第四,教育内容应该是现代化的。就是说,一所学校的教学内容要及时反映现代科学技术和各门学科发展以及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最新成果。当然,就目前来说,单凭一所学校的力量是不太能够做到的,但应该有这样的意识和努力方向。现在也有不少学校以校本课程的形式及时反映现代科技的进步,我觉得这就是不错的课程教学内容选择。第五,要有现代化的教学手段和教学方法。提到这一点,会让人立即想到眼下各学校普遍使用的一些现代教育技术设备和手段。诚然,现代信息技术正在引起教育的巨大变革,但要把握教育信息化的最基本特征,充分、准确、有效地运用信息技术,克服对信息技术的依赖性。同时,现代化的教学手段和方法并不等同于只是信息技术手段的利用,教学的组织形式、评价样式也是教学手段和教学方法的一部分。一所现代高中一定要注重对这方面的研究与实践。第六,现代高中一定要注重对教学理论和实践方法的研究,要关注脑科学的发展,关注世界范围内教育理论的发展和课程实践的经验。教育关乎人,一切对人的成长有利的理论都要运用到学校教育中,一切对人的成长有利的实践路径都要及时运用到教学中。

我认为,近十年来,一批先进的高中对素质教育的理念有了较深的认识,都在进行改革,学校面貌有了很大改变。这是十分可喜的现象。我常说:“教育的发展在于改革,教育的改革在于创新,教育的创新在于学习。”当前高中改革亟须建立学习型学校。李克强总理在今年两会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全民阅读理念,这是我们国家首次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对学习型社会建设做出具体回应。相应地,一所现代高中,首先就应该是一个民主的学习共同体。在强调内涵发展的今天,一所高中就应该从阅读开始,从建立各种各样的学习型组织开始,通过学习凝聚先进教育理念和学校共同愿景,通过学习提高教师自身的修养和校园文化的品位。

我关注到了“中国高中六校联盟”的宗旨表述,他们要建立一个价值联盟。这个联盟强调要在教育哲学的层面形成共同的教育价值观,自觉坚守教育的终极价值,自觉践行正确的办学理念,不断探索现代学校发展的有效途径。这正是联盟的价值所在。美国著名社会学家英格尔斯说:“一个国家可以从国外引进作为现代化最显著标志的科学技术,移植先进国家卓有成效的工业管理方法、政府机构形式、教育制度以至全部课程内容……如果一个国家的人民缺乏一种能赋予这些制度以真实生命力的广泛的现代心理基础,如果执行和运用这些现代制度的人,自身还没有从心理、思想、态度和行为方式上都经历一个向现代化的转变,失败和畸形的发展的悲剧结局是不可避免的。再完美的现代制度和管理方式,再先进的技术工艺,也会在一群传统人的手中变成废纸一堆。”英格尔斯的这段话告诉我们,一切外部的先进制度和管理方式都无法保证我们能够正确地走上现代,只有人的现代化、只有人思想的现代化,才能保证我们行走的姿势不谬,行动的结果正确。这就对我们的教育提出了很高的挑战和要求。这六所学校的校长共同意识到教育的终极价值是人的成长,把人培养成现代化的人才是学校的终极历史使命。于是,他们自觉地组织起来,以联盟的形式共同促进,互帮互助,取长补短,提升彼此办学的现代性,让自己主动走向现代高中,这是教育实践者的自觉行为,也是他们应该承担的教育历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