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历来都是物华天宝地、人杰地灵处。城内风景雍和,民丰物阜,市井安闲,往来行人如织,商贩云集,热闹非凡。果真是“京城十二衢,飞甍各鳞次”,一派繁荣安定的太平景象。

但京兆府衙门前却是一幅不甚太平的情形。

柳凌烟一身麻衣,头挽双髻,一副书童打扮,双手提着鼓槌,正与一帮门吏厮闹,口中叫嚷着:“衙门架起鸣冤鼓不就是让老百姓喊冤吗?凭什么不让我击鼓?当官不为民做主,还不如回家去喂猪!”

门吏吼道:“大清早嚷甚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衙门口闹事,活腻歪了!”

一旁白衣儒生装扮的柳凌萱开口道:“这位差爷的话倒是蹊跷,这是何处我们自然清楚。这可不是阎罗殿,而是伸张正义的青天衙门。凡有冤屈者便可敲响这鸣冤鼓,不正是朝廷的典律。”

衙门前围观的百姓一阵喧哗,多是随声附和。

门吏喝道:“瞎起什么哄,一群愚民,晓得什么?大老爷还没睡醒呢,要告状也得等老爷起了再说!”

“日上三竿,大老爷还在会周公,原来朝廷的俸禄都是拿来养闲人的?”柳凌萱高声对围观众人道。

柳凌烟趁机接上:“不过这也怪不得大老爷,青天老爷也是人,自然需要吃饭睡觉。大老爷除了一日三餐,还要请客吃酒,这酒席吃多了,再多去上几趟茅房,哪有闲工夫办案呀!”

围观的百姓自是忿忿不平,吵嚷不休。

门吏怒道:“敢败坏大老爷的名声。”持了棍杖便打。

柳凌烟护住凌萱,与门吏厮闹。衙门口一时喧嚣如闹市。

柳凌萱高声道:“原来爱民如子、为民做主,不过是说一套做一套的把戏。凡上衙门求告的百姓不问青红皂白先要棍棒加身,堂堂京兆衙门的官吏何时成了欺负弱小的打手!”

混乱之际,府尹大人终于露面,威喝一声:“升堂。”

大堂上,两行衙役手持棍杖森然耸立,个个如恶鬼。

府尹喝问:“大胆刁民,竟敢在京兆衙门生事,还敢煽动愚民,聚众闹事,可知该当何罪!”

柳凌萱跪得端正挺直,驳道:“大人此言差矣。小民来衙门诉冤,自是苦主,又有诉状,并非无端生事,大人何故说我是刁民?”

“那你且说,状告何人?”

“小民要告太府寺卿夏之用。”

府尹一口茶水喷出来,忿然道:“你来京兆衙门状告夏府卿,乃是越级上告,不是胡闹又是甚么?”便吩咐差役将她们撵出去。

“青天白日,衙门敞开,却不让人诉冤,是何道理?天子脚下,府尹大人辖管京都,却不理会百姓疾苦。若此事上达天听,不知圣上会作何感想?”柳凌萱据理力争,身板虽纤弱,气势却分毫不弱。

府尹略作沉吟,随即皮笑肉不笑说道:“你要状告夏府卿,自然应该先到其户籍所在的县衙诉冤。若县衙不能审理,再由县衙递交州府衙门,如此一级一级上报,才合乎典律。”

“大人所言极是。但夏府卿如今是京官,京兆衙门自然有权受理此案。”

“不错,夏府卿如今官籍在京。但京官涉案均属重大案件,京兆衙门无法裁定。你应当到刑部去申诉才是。”府尹又道。

“刑部岂是寻常人能随意进出?即便进了刑部,尚书大人怎会平白受理京兆府衙不予受理的案卷?”柳凌萱反问。

“那本府可就管不着了,刑部受不受理你的案子那是你的事,与本府何干?再来胡闹,乱棍打死!”府尹厉喝。

“府尹大人倒是推得干净,能管的不愿接,不能管的接不了,那这京兆府衙门岂非形同虚设。圣上的俸禄竟是让大老爷饱食终日,养尊处优的。”柳凌萱言辞凌厉。

“大胆!竟敢污蔑本府,简直无法无天!”府尹大怒,当即喝令上刑具。

柳凌萱反问:“还未审案便要动刑,请问大人这是出自哪条典律?也好明正典刑。”

府尹冷哼道:“《大昌刑统》写得清清楚楚,民告官,先受刑,先教你将这流水刑具过一遍。”

“大人分明欺我不懂得刑律?民告官只须受杖刑……”

府尹打断她的话,怒道:“刁民!几时轮到你来教本府典律。”喝命左右上刑。

柳凌萱仍是镇定不乱,质问:“大人既要让小民过刑,便是要接下此案了?唯有府尹大人受了案卷,小民这民告官之罪方能坐实。若大人肯当堂传唤夏之用审理此案,小民立时受刑。事关朝廷颜面以及律法威严,昭昭世道,众目睽睽下大人一言既出,绝不能出尔反尔!”

府尹气怒交加,命众衙役将大闹公堂的刁民轰打出去。

柳凌萱和柳凌烟两个被一顿乱棍打了出来,一身狼狈。

柳凌烟丧气道:“这草包一听府卿的头衔根本不敢接案,白费力气。”

柳凌萱却道:“幸而只是个草包,省了些许手脚。”

两人正要回客栈收拾东西,却见一群人聚拢过来围在一处,乱嚷嚷道:“快瞧瞧活神仙怎的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