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看不出白天黑夜,沈攸宁只觉得自己和陆维桢走了很久,却像是在原地踏步一样,无论转向哪里最后都会回到起点。

“不走了!” 在走不知第几圈后,沈攸宁拖着沉重的双腿,一屁股坐在开头的石凳上。

“歇一会” 陆维桢好脾气的应下。

“我一步也不想走了,我怕我们不是被饿死,而是被累死!”

“看样子这术法确实有些棘手”

“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出去?”

“有,宁安派的九弦破痕琴。”

“看来我们是要饿死在这了”沈攸宁叹了一声,索性直接躺下,一幅认命的样子。

“别说丧气话”

“清和什么脾气我了解的很,我以前不好好练功,老是瞒着爹娘偷跑去茶陵,并答应每次回来都给她带菱粉糕,唯有那次漏了一回没带成,为此她半个月都没怎么理我。”

沈攸宁突然直起身继续道“本来是带了的,半路被何益那个狗孙给扬了,船就要发了,来不及再买就这样空着手回去了。”

“菱粉糕?”

“你也觉得好笑?”沈攸宁自顾自的低头笑了笑“大家眼中的清和或许玲珑剔透,可她也是一个会气的跳脚,闹起来能拿着苕帚追着我打三条街。”

“千人千面,不足为奇。” 陆维桢看起来似乎并不惊讶。

“清和本性纯良,天资聪颖,极具慧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她性格要强,做什么都是不肯落后于人的,天赋加上毅力,足以让她在这江湖中占有一方天地,只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所有人都偏离了对她的认识,清和没日没夜的磨练自己,就是要证明她和她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不一样。”

沈攸宁的语气忽然充满了骄傲和欣慰:“而她也确实做到了”

陆维桢没出声,学着沈攸宁把身子放松靠在墙面上,如此果然轻松了些。

“我和清和的过往被大大小小酒楼坊间传了不知道有多少版话本,如今我人就在这,陆公子就不好奇?”

“好奇,但也得先出去再说。”

沈攸宁这才意识到伤感半天,忽略了自己还被困在地下的现实,又哀嚎起来:“造孽啊!!沈清和要是不借琴,我就算到了地下,也要跑回来吓死她!!”

陆维桢抓起说胡话的沈攸宁,继续往前走探路了。

沈攸宁快要饿死了.

沈攸宁靠在石凳上耳朵贴近墙面.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逐渐清晰.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道“第几天了...”

“三天了.”陆维桢走近将她扶起道:“张嘴。”

这些天.陆维桢在裂痕处凿出一个小洞.每天晚上去收集露水.清晨回来喂沈攸宁。

“你..”沈攸宁努力推了下陆维桢的手.示意他停下.陆维桢只是轻轻拿开她的手道“我自身修为尚可抵.你不必担心。”

沈攸宁这才张嘴。

“多谢. ”

陆维桢不喜欢她突然疏远起来的样子,擦嘴的手都用力了些。

“斯…”沈攸宁看着心安理得做坏事的陆维桢不由得气恼,张嘴就咬住了他停在嘴边的小指。

这下轮到陆维桢皱眉了,沈攸宁看着他指尖留下一圈整齐的牙印不由得挑了挑眉,全然一副挑衅的姿态。

沈攸宁仗着自己体弱肆无忌惮,等待着对方气恼却又无可奈何的表现,而陆维桢只是顿了一下,然后用袖子盖住手腕.未置一词.而后起身将叶子收起来.又去裂痕处收露水了。

沈攸宁觉得无聊极了.闭上眼睛当起一条虚弱的咸鱼。

沈攸宁再次睁眼时陆维桢仍未回来,但是那颗常被陆维桢带在身边的照明珠却在她怀里。

“陆公子?” 沈攸宁喊了一声,回音一层一层传来似有千人附和,声音消散却空无一人。

“陆维桢!” 沈攸宁有些担心,没有照明珠在这密道里将会寸步难行,陆维桢为什么把这玩意留给她?他去了哪里?

“陆维桢!陆公子!” 沈攸宁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你在哪!别吓我!快出来!陆维桢!”

无人回应...

“陆维桢....你出来.!”沈攸宁想要站起来却忘了怀里的照明珠,’咣当’一声,照明灯猛然坠落,闪了两下后,彻底灭了...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沈攸宁脑内突然闪现出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阴郁的眼睛和她生前决绝的一跳。

我错了!...我错了!阿桢.我害怕!我怕...”

慌乱中沈攸宁跌坐在地上,往事一幕幕如浪潮般向她袭来,她觉得这无边的黑暗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我怕...阿桢!阿桢!不要..不要..” 沈攸宁痛苦的在地上蜷缩,本能的想要拿头往地上撞,却撞上了一双柔软有力的手臂。

“阿桢!”沈攸宁闻到了熟悉的棠香,便立刻手脚并用向那源头扑去,又是一声闷响,陆维桢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扑摔了个跟头。

陆维桢的脖子被沈攸宁双手缠了个结结实实。

“阿宁.你松开些.我起不来了.”

“不..我不要.别走别走.我错了.我错了.别走.”沈攸宁非但没松手反而缠的更紧了,二人此刻就如同树与叶般密不可分。

陆维桢叹了口气,一手托住她的腰一手撑地站起身来。

“你哪里错了?” 陆维桢有意逗弄她。

“哪里都错了.哪里都错了...都错了..” 沈攸宁在陆维桢道肩头委屈的哽咽着“错了.错了.我再也不咬你了.阿宁错了.”

陆维桢心下一软,抽出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不怕.我在”

沈攸宁总是对他保有几分疏远与客气.在她心里.或许连何益都比他亲近.她可以装的下世间一切明朗和情意,却独独对他的爱敬而远之,为什么有人可以占据另一个人的心后全身而退,有人却只能守着深情寸步难行独自吞咽孤寂,他不是不图回报高兰玉树的君子,起码在她这里不是。

他要的是她的偏爱,她的目光,她的依赖,她的触碰,她的全部..

陆维桢本来只是想吓一吓沈攸宁,可如今看来,是有些过了。

“别哭了.是我错了.” 陆维桢虽言语上温柔得体,可那双逐渐在沈攸宁腰间收紧的手,可实在算不上清白。

“我..我讨厌你!!”沈攸宁骂了一声.哭的更凶了。

黑暗中无人看到.陆维桢勾起嘴角如狼猎到诱兽般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