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溪周杏林绽放连绵,蝶停在花间惊落一片芬芳。
“下雨啦?” 争先恐后涌出学堂的孩童怀里抱着纸鸢一脸失落的望着滴滴答答打在树叶间的细雨。
“毛毛雨,下不大的,快回家去吧!”先生抚了抚被雨打歪的杏花道。
一场春雨一场暖,零落成泥碾作尘。
在最后一棵杏树结出花束的那晚,一道凄厉的嘶叫声惊破了溪周的上空,激**起杏花落片飞舞着卷进越来越高的浓雾黑烟里.....
黑烟越燃越浓,笼住了整个溪周,密的让人无处可逃。
“给我杀!!一个都不留!!”
“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
“别碰他!!放开!!”
“不要!!师兄!!”
“救救..我...救救我吧....”
“好痛啊!痛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撕裂声、刀剑声、求救声、风声、花落声、声声凄厉,宁安派到处充斥着血火与惨叫,宛如人间炼狱。
“你放开他!!阿戈!阿戈!你醒醒!!醒醒!!阿戈!!啊!!!”
被打的眼睛被血糊住的少年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好熟悉的声音.....”
没等他睁开眼就又听到一声闷叫。
“风明师兄!”
他猛地睁眼发现离他十步远的士兵正泄愤般的往地上躺着的弟子身上刺去。
地上躺着的人挣扎着去抓穿在心口的那把剑,全然不顾手上早已被利刃磨烂露出白骨,不正是师兄?
“拿...开!..我宁安...弟子!绝不做...狗皇帝...的刀下...鬼!”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少年眼睁睁的看着那被血浸的刀猛的拔出又极速落下....
“师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崩溃的嘶吼,猛的一把挣开摁住他的手,疯了一般的跑向他的师兄。
“啊啊啊啊!别碰他!!别碰他啊啊啊!啊啊啊!”
那少年不知怎么突生蛮力,一把撞开举刀的士兵,咣!的一声长剑掉落,少年立刻飞身夺过,毫不犹豫的刺进了仍处于惊吓的士兵心口。
另一个士兵惊怒的喊道:“放箭!!放箭!!给我杀!!一个都不留!!”
弓弩扳起的那刻,少年没有逃走,而是一跃扑在他的师兄身上。
“放箭!!!”
百箭穿心,痛楚彻骨,少年却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惨烈的笑。
“师兄!我要下山!我要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哈哈哈,小阿戈,你呀先跟你林奇师兄好好练练吧!”
“就是,臭小子!连我都打不过你还想着下山?让哥看看你牙长齐了没?”
“风明师兄!!林奇师兄又欺负我!!”
“好了阿奇,别闹了”
“你们俩,哎…真的是…走吧,我带你们去找你沈师姐,她肯定有办法能让你们下山的”
“阿奇谢谢师兄!”
“师兄!阿奇哥!等等我呀!!”
“哈哈哈哈!快点!”
少年倒在血泊里搂着他的师兄迷迷茫茫中仿佛又听到了有人在唤他名字。
“阿戈,小阿戈…”
“风明师兄....阿奇哥....又骗我....... 山下一点....都不好玩....”
“你说我们会一起下山历练吗?”
“想什么呢?你难不成还想跟哥和师兄分开?”
“不不不!阿戈要一直跟师兄还有阿奇哥在一起!!”
“你小子要是敢先过们奈何桥我就一脚把你踹进猪圈里!来世让你做头猪!”
“师兄会在奈何桥提着杏花酒永远等着你们....”
“师兄 .杏花...开了呢。”
沈攸宁带着受伤的弟子躲进后山的密道里,沈清和则领着年长的弟子们布置阵法,抵御进攻。
“师姐,清和姐怎么还没回来...”
沈攸宁刚接过一名大臂失血过多的弟子,就察觉到一双手拉住她的衣袖,回过头发现是一个小弟子因为害怕而眼里蓄满了泪水声音有些颤抖:“师姐我们会不会就永远在这里了...”
“不会的!” 沈攸宁抱住他轻声安慰道“师姐一定能带你们出去的。”
“师姐!” 突然一名弟子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喊道“不好了!他们已经攻上山了!”
恐惧的气氛立刻在四周蔓延开来。
“怎么办!怎么办....攻上来了...完了...完了....”
“第一道禁制已经破了!怎么办!怎么办..”
“安静!” 沈攸宁最先镇定下来道:“慌什么!溪周还有清和还有我,只要我们活着总会有希望!现在不是丧气的时候!”
“可...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等着他们攻上来吗...”
“我有办法,先开门..” 沈攸宁沉声道。
“不能开门!清和姐走之前特意交代了不能让他们将你带走!”
沈攸宁充耳不闻,径自走到密道口:“你再耽误一刻,就会多死一个人。”
“师姐!!”
“我不会死,我保证,我会带着清和平平安安的回来。”
“师姐...” 挡在入口的弟子还想再说什么,沈攸宁一个劈掌将其击退,立刻按下机关,跑了出去。
“师姐!!”
石门很快又关上了...
沈攸宁一边跑一边留意着风向,此刻浓烟比着刚才散了很多,看来像是在顾虑什么,天大亮前就把火给灭了。
此刻,山前,沈清和带着弟子安好最后一道机关,正指挥着大家撤退:“撤退!回后山!”
沈清和落在队伍的最后头,等人都过了桥,便挥剑斩断了桥锁。
“你们先去后山找阿宁!”
弟子走后,沈清和便往藏典阁的放向跑去,她踹门而进,发现沈攸宁正在里面写些什么。
沈攸宁闻声抬头发现是她,又低头加快速度继续写。
沈清和没说话,转身去外院抓了信鸟来。
沈攸宁接过信鸽,将信绑在它腿上,往上一抛,信鸽振翅一飞,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沈攸宁这两天一直绷着弦不敢睡过去,好不容易睡了会还接连噩梦,沈清和轻推了推沈攸宁想要将她唤醒。
“阿宁..醒醒”
沈攸宁猛的惊醒,见是清和,松了口气道:“还是没有人来?”
“没有...”
沈攸宁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没再接话,过了良久又道“我记得阿娘的九弦破痕琴,在藏典阁...”
“你疯了!?” 沈清和惊叫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顾不了这么多了。” 沈攸宁不愿再交流,转身躺了回去。
沈清和知道她固执的很不再多劝,起身离开了。
又过了一日,沈攸宁睡梦中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喊“来了!来了有人来了!”
“阿宁醒醒!!陆公子来了!”
“陆...维桢...” 沈攸宁恍惚间察觉有双手触碰到她的额头。
“她发烧了,我先去门外抵一阵子,你们带着剩余弟子立刻下山,到了山下会有人接应你们,记得走小路!”
是陆维桢的声音,沈攸宁很想睁开眼看他一眼,但是眼皮却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再后来,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抬了起来,外面撕打吼叫的声音愈发清晰起来,看了她们已经离开密道了。
“维桢..”
沈攸宁仿佛做了很长的梦,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密道里,而是她自己的房内,她四下张望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未等起身,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
“阿宁!你醒了!”沈清和放下手里的东西,急忙跑来询问道:“好些了吗?”
沈攸宁点了点头,道:“其他人呢?”
“何益正带着他们一点一点转移,不过,山下这么多护卫军,怕是难办。”
“能走多少是多少,总比一个都逃不出强。” 沈攸宁道:“陆维桢是不是来过?”
“白天来过,若不是他抵着,恐怕我们一个都出不去。”
“他在哪?”
“他受伤了”沈清和怕她激动,又连忙补充道:“你先别慌,他没事,当时确实是异常凶险,陆公子武功再高,这一批又一批的进攻实在是让人吃不消,还好何益及时赶到,要不然我们现在恐怕是已经是奈何桥下的孤鬼了。”
陆维桢去而复返,说明面圣的事出了岔子。
沈攸宁突然觉得好难,太难了,活了半生,她以前只觉得只要抬头看到天,不管多曲折的路都能有了终点,而现在,这片天却向她压来,迫使她不得不磨平了自己的棱角和自信,没人可以告诉她,脚下这条路还能不能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她回头望着一旁的沈清和,对方此刻眉头紧锁,不知正在低头思考着什么。
她回过头,将半边脸置于黑暗中,此刻,她在心底偷偷做了个决定……
夜里突然刮起了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沈攸宁双手交叉用头枕着,了无睡意,直到她听见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一个翻身坐起,悄然无声的离开。
第二天两人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开门!阿宁!清和!”
“是何益。”
沈清和领着何益进来道:“外面怎么样了?”
“先不说这个,你们先换上庭堂派的衣服,我们从小路下去!”
“你...” 沈攸宁还想说什么就被何益一把拉了起来。
“婆婆妈妈什么!还不赶紧!不是让你在这个时候发愣走神的!快!再不走就晚了!”
两人接过衣服就赶紧往身上套。
三人越过前厅,校练场,直往下山的小路跑,一路上都很顺利,快到路口的时候却遇上了一小批士兵。
“拦住他们!!”
“阿宁!跑!!” 沈清和推了一把沈攸宁,抽出剑迎上了追来的士兵。
“清和!!”沈攸宁被推的一个趔趄,她刚想回身去找沈清和却被何益一个拉扯,又拽着继续往前跑。
“何益!!你松手!!你给我松手!!”沈攸宁不停的用另一只手去挣脱。
何益猛的停下来,抓住沈攸宁的肩膀吼道“他们人只会越来越多!我们不能一起等着白白送死!”
沈攸宁急的眼泪流了出来,痛喊道:“那可是清和!!那是沈清和啊!!我没了阿爹阿娘!我不能再没有她了!”
“沈攸宁!你冷静一点!”何益急道:“我回去找她,你顺着这条路,能跑多远跑多远,别回头!千万别回来!”
“我..我..”沈攸宁实在是说不出我要跟你一起回去这句话,已经有太多人因为她的犹豫和冲动而付出代价,她实在是没资格说出这种过于没良心的话。
“好好活下去,去山下,陆维桢会在那里等你。”何益几乎是强忍着内心苦楚,他闹了护了守了半生的人,却要推给别人,他本是骄子,却甘愿做这无名无份的事情。
“这个亏我先吃下了...” 何益将哭成泪人的沈攸宁紧紧的抱了个满怀。
“下辈子记得还我...”
沈攸宁像是不要命了一般跑着,她的脑子里一直闪放着爹娘,沈清和,何益,陆维桢...曾经最亲最爱的人的样子,此刻他们似乎都在喊着催促着让她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泪水模糊了视线,沈攸宁一个没留意,被伸出的树跟绊了一脚,身体顿时像坠落的树叶,被掀飞好远,然后伴随着一声闷响后坠地,沈攸宁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响个不停,鼻子里,嘴巴里也流出血来,砸落在地面的皮肤痛的已经失去知觉。
她没按照何益的话去山下找陆维桢,而是去了藏典阁。
她在禁室找到了那把九弦破痕琴。
“好没用啊....我真的好没用....” 沈攸宁抱着琴喃喃道。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啊....”
眼泪混合着血在她脸上横流着,沈攸宁几乎是嘶吼道:“我不服啊!我不服!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我从未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就偏偏落得个如此下场!!我不服啊!!”
沈攸宁癫狂的狞笑着,想是刚从修罗地狱化练出来的厉鬼,凄厉而悚然,半响,她咬破了手指滴在琴弦上。
“以我血,献众魂,缔歃盟,祭死灵!”
七日后,围攻溪周的官兵全都一夜之间死于非命,其惨状悲观,震惊江湖。
数日后,皇帝再次下令,各大门派,谁若能踏平宁安派,便可加封官进爵,荣华百世。
“哎!听说了吗!那溪周宁安派沈攸宁居然以血灵献祭!缔结血盟!那皇上前来抓捕的人一个都没能活着回去复命!”
“嗨哟!这可了得!上一次九弦破痕琴现世,江湖上掀起的那场腥风血雨,至今令各大门派寒噤!”
“可不是吗!所以这一次各门派为了防止悲剧重演正在绸缪着要把这东西给毁掉!”
“这?那溪周就剩下俩个女娃,怎么毁?难不成!”
“树大招风,这江湖上的规矩不一向如此吗,嗨,这又怎么是我们这些末位弟子能左右的事呢,走吧走吧,掌门还在等着呢…”
“诸位!今日为了响应皇上诏令!各派团结一致!共同前往溪周剿灭罪女沈攸宁!”
“杀妖女!扶正道!杀妖女!正社稷”
在震耳欲聋的宣誓方队里,有一个小弟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拉住最近的师哥问道“那妖女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能让各大门派团结一致,共同清剿?”
“她杀人了”一旁的弟子顾着摇旗呐喊只草草的应付了一句。
“杀人?我们派的?”
“那倒不是”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想要称霸武林?”
“额....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那人明显有些不难烦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这么多门派要杀她她肯定是做了什么正义不容的事!喊就对了!”
“可是...”
“你是不是跟她一伙的!?”他突然拔高了音调,顿时惹的一旁的人也纷纷侧目”
“不不不!不是!我没有!我我我也是要杀妖女的!!”
“哼这就对了,总搞什么特殊干什么,跟着掌门准没错!来!大声喊!喊出来!”
“杀逆贼!扶朝政!”
………………
只要有一人牵头,就便会有千千万万的人跟上,很快扶正道的队伍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各门各派积聚在溪周宁安派山下,密密麻麻摇旗呐喊振聋发聩,不知道的以为这伐的是什么不得了的乱臣贼子。
大战在即,一触即发,就当所有人踏上了宁安派面对宁安禁制时却怯下来了。
“这,张长老还是您先请吧...”
“不不不云锦掌门!还是您先来!”
“论资质,应该是襄阳派掌门先请!”
“不不不!我不行我不行!!”
“......”
就当所有人犹犹豫豫畏惧推辞不敢迈出这临门一脚时,有一个声音从人群深处传来。
“这禁制,只有火纹符咒才能打开。”
“这声音?这是!!”
“是沈清和!!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在我们这群人里!!”
沈清和的出现无疑是平地一声雷,惊的大家都不知所措。
“你!你现在站在这里是何居心!”
最后还是襄阳掌门最先反应过来,哆哆嗦嗦的指着沈清和质问到“你和那妖女是一伙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错了”沈攸宁像是没看到大家对她的各种审视的目光,径自走到禁制前。
“我和沈攸宁的恩怨,你们不必知道,你们只需知道,这禁制现在只有我打得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今天来,是来诛杀沈攸宁的。”
“什么!!她说什么!”
“她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怎么可能!”
“你怎么证明你不是来整我们的!”争吵中人群突然传来一阵质问“要让我们相信你!你总得做些什么吧!”
沈清和冷冷道“你们别无选择。”
“她什么意思!?”
“你们就没发现上山的路格外的顺利吗?”
“果然!中计了!!这个贱....”
还未等人说完,沈清和一个甩袖,那人就倒在血泊里,喉咙上还插着一把短剑。
“你!你这个妖女!!我杀了你!!”
沈清和烦躁的眯了眯眼睛,那人还未等靠近就倒下了,死法和前人如出一辙。
这下,谁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各位,我劝你们不要不自量力,在你们上山之前,你们就中了软骨散,没了我,就算你们上了山,也和普通山野村夫无异,要送死还是想活命,你们自己看着办。”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等讨伐结束,大家只需承认宁安派新掌门人是我,我便不为难大家”
众人听此便明白过来,松了口气之余,也对沈清和薄情寡义感到寒意,沈宗师养育了她这么多年,不知他泉下得知自己抱回来的孩子,杀了自己的亲骨肉,并将自己百年心血占为己有,又作何感受?
不怕人狠就怕人没心,这么个疯子疯起来自己人都杀,众人虽心知肚明,但也不敢再言。
“怎么说大家就是默认了?”
“你..总得把这禁制打开...我们才能相信你...”
沈清和上前抬手画了个符,那让各大门派胆怯的禁制,便破了。
沈清和迎着所有人,惧怕或是唾弃的眼神,率先迈了出去,踩着曾经追杀过她的士兵的尸骸上.....
沈攸宁做了个噩梦,梦里各式各样的人在追她,她就像一只惊弓之鸟,听到一点点动静便吓得乱窜,梦里一会白天一会黑夜,可是无论她躲到哪里总会被人找出来,她就在世人的谩骂声唾弃声中苟且。
“阿宁...”
有人在叫她,这声音太过熟悉和柔和,让她暂时忽略了谩骂声,她抬头发现有一个人向她伸双手,只是那人逆着光让人看不清容貌。
沈攸宁凭直觉道“清和...”
那人却不为所动。
“清和你..怎么了?你怎么…啊啊啊!”
后面的话都被淹没在巨大的疼痛和震惊中,因为,沈清和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把短匕首,而那把匕首,却是直直的插在自己胸前。
她痛的发不出声音,眼泪一行一行的划过,她想问为什么,一张嘴却只是一串气声。
“...为..为..什么..”
“因为..” 沈攸宁看到对方突然笑了,然后一张妍丽美艳的脸逐渐放大,她听沈清和附耳启唇,用最温柔的语气一字一句道“因为..你该死阿”
“啊啊啊啊!!”沈攸宁猛的从梦中惊醒。
“还好只是梦...” 沈攸宁长长松了口气,她摸了摸放在胸口的暮魂,还好,还在。
那日,九弦破痕琴再次出世,抵退了护卫军,她让沈清和带着所有人先走,自己留了下来守着,她本来想着,若是能逃出去,她便和沈清和一起找个偏僻的地方就这样安静的过完后生,只是她低估了皇帝的狭隘,和这江湖的贪婪。
九弦破痕琴一出世,就难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她当时顾不了这么多了,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静养,不然血祭反噬,势必要走火入魔。
正当她努力安定下来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她强忍住内心急躁,起身去看。
来的人是沈清和。
沈攸宁大吃一惊“我不是让你跟何益走吗!你怎么回来了?”
沈攸宁努力推着沈清和离开,沈清和却一直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伟大吗?”
“你...” 沈攸宁觉得沈清和今日格外古怪,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趁他们没发现,你快走!”
“沈攸宁,这次,是你赶我走的,下次见面就别怪我无情”
沈攸宁只顾着催促她快些离开,没有注意到对方眼里的异样。
只是她没想到,下次见面,她们两人竟成了对立面。
沈清和站在讨伐队伍的最前面,一箭射穿了她的肩膀。
“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
沈攸宁咬牙欲起身,却因为过于虚弱,半响没能站起来,突然一道人影落在她的眼前。
众人看清来人不由大吃一惊。
“陆..维桢!”
“他怎么来了!”
陆维桢将沈攸宁扶起,护在身后,随后抽身亮出了他的落荇,气氛凝重,不言而喻。
沈攸宁靠着他,虚弱道:“若是拉你下水,我只怕到了下面也不会瞑目的。”
“那我就陪你一起。”陆维桢将剑横向对面冷声道:“想杀她,除非先杀了我。”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沈攸宁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听到谁说了句一个也别想走,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又是黑夜,她动了动肩膀却痛的倒吸一口冷气。
“嘶..”
“怎么样!” 黑暗出传来的声音吓了沈攸宁一跳,但她听得出来说话的人并不是陆维桢。
“何益?”
“是我...”
沈攸宁想问问何益,陆维桢在哪里,但是她怕听到她最不想知道的答案。
“陆维桢受伤了,承宣掌门亲自来的,硬生生的把他的肋骨给打断了,我发现他时,他抱着你几乎快耗尽了所有的灵力,但是你放心,死不了,我给他渡了些灵力,此刻估计已经下山了,你再坚持一下,庭棠派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沈攸宁眼神空洞洞的道:“我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不值得你再为我做出无谓的牺牲。”
“不...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我爹,他答应我了,他说会来救我们的,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沈攸宁直直的看着他,不说话。
何益心觉不对,等他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你!”何益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攸宁,逐渐失去意识,而后一头栽在地上。
“对不起..”
沈攸宁丢下药袋,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陆维桢伤的很重,等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他艰难的打开街窗望了望,像是在三楼,他回过头又望了望自己刚刚包扎好的肋骨,心想,不高。
门外守着的弟子听到一声巨响,便慌忙冲进来查看,发现窗户是开着的,赶紧往外一看,陆维桢整个人勉强伏在马背上,痛的满头冷汗,还要往溪周方向跑去,慌忙去追。
沈攸宁将所有人都聚在后山峰顶,她站在高处,冷漠的看着底下的人,肆无忌惮的辱骂着她,给她安上无数个荒诞的罪名,她却笑了,人群中的怒骂声更重了,她全当没听见,淡然的唤出九弦破痕琴。
众人看到她这一举动,开始惊喊:
“那是...九弦破痕琴!!”
“不好!!她要同归于尽!”
“快跑!!”
沈攸宁冷漠的抚摸着琴身道:“九弦破痕琴靠七情六欲过活,你越是激动,它操控能力越强,它会放大宣泄你内心的不安与恐惧。”
沈攸宁冷眼看着逃窜的众人,突然见察觉一阵箭风,直朝她而来。
能不受九弦破痕琴影响的,在座的只有一个。
沈攸宁闪身躲过,盯着来者,一双眼睛看不出情绪。
“沈清和!你愣子干什么!杀了她阿!”
“沈清和!只要你杀了她!你就是溪周下一任掌门人!”
“沈清和别忘了你答应我什么..”
最后这句虽微弱,但是沈清和还是清楚的听到了。
她惨淡一笑,接着就听到一阵利器划过的声音,这次她没有躲,她看着深入左肩的箭,毫不犹豫的咬牙拔了出来。
沈攸宁望着她,嘶哑道:“沈...清和,我们两清了..”
说罢,没有一丝犹豫,在众人惊愕中纵身跳下宁和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