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易来到梅林,并未找到南桻,她顺着梅林一直走到深处看到似有人影闪动,离近一看,南桻正在地上画些什么。

“这是?”

南桻闻言惊道 “你怎么来了?你的脸...”

“我看不到你的踪迹,所以就下来找你了,怎么了?”

南桻将怀里的帕子甩给了吴易,继续在地上画一些符咒。

“这是什么?”吴易问。

“擦脸”

吴易莫名其妙的拿着帕子胡乱的在脸上搓了几下,又弯腰指着南桻地上的符咒道“我说这个”

“梅林的确是禁制出口不假,但是若想出去,还是需要费一番功夫。”南桻说 “所有门派的禁制,最开始都是按照五行八卦图来布阵的,我现在将最原始的图画出来。剩下的只能碰碰运气。”

吴易了然,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南桻。“我刚才在外面碰到了两个清棠派的弟子,好像一个叫渊洋,另一个叫陆维桢。”

南桻猛然回头 “你说什么?”

“我刚才碰到了两个清棠派弟子,他们好像也在打听清远住持的下落,怎么了?”吴易觉得南桻反应有些反常。

南桻腾的一下站起来,沉声道 “快走!”

吴易一头雾水道:“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南桻没有解释,拉着吴易快步走出了梅林。

没走两步就突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人声。南桻心觉不妙。

“沿着那条小河可以绕回村口”吴易提醒道,南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的确是有条河。

两人换了条路沿着河道绕到村口,骑上马飞驰回客栈。

而此时陆维桢和渊洋也已到梅林。

走进梅林深处,渊洋看到地上的痕迹大惊 “师兄你看!是五行八卦图。”

陆维桢俯身端详,这手法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陆维桢道:“回客栈”

与此同时,另一边南桻带着吴易已返回客栈。

“这下你该告诉我为什么要躲着他们了吧” 吴易一边倒茶一边问南桻:“你们有仇?”

“没有” 南桻抿着唇不愿多言的样子。

“很少见你这么慌张的样子” 吴易将茶递给南桻 “我还以为跟清棠派有什么深仇大恨。”

南桻接过放在桌面上,抬头望着正在喝茶的吴易谨慎的开: “如果我骗了你,你会恨我吗?”

“会” 吴易放下茶杯,冷静的回望他 “不过要看是什么事情了,如果是小事没关系,如果是大事,你就完了,说吧,你到底是瞒了我什么?”

南桻没说话,端起刚才放在手边的茶盏,热气在他面前晃悠,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的神色。

这世间上的相聚大抵可以分为两种,一种你我把酒言欢,臭味相投,另一种也就是高处不胜寒,独影成双。

吴易知道南桻有事瞒她,但是无论本意如何,若他人若用意愿筑起高墙将自己困在其中,这实在是种疲惫的活法,她不愿这样被蒙着眼睛往本不属于自己的归途走去。

但是她没有再问,她愿意给南桻解释的时间。

“咣——” 门打开又关上,吴易只留给南桻一个背影。

南桻望着某处出神,她向来如此,想起来什么,就急匆匆的去做,他总是在她的背后,踩着着她深深浅浅的脚步,她就像只逆光的蝴蝶,飘逸灵动,忽明忽闪,叫人抓不住却又忍不住追寻。

南桻突然想,若是此刻换做陆维桢,他会怎么做?答案很清楚,尽管自己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这就是他与陆维桢的区别,这是他惧怕的根源,这段时间他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这个谎言,可是现在陆维桢出现了,一如当年。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南桻的思绪。

还是要面对现实的,南桻起身打开门看着门口这位不速之客,半响才淡淡开口道:“长澈兄,别来无恙。”

陆维桢望着眼前的旧友内心也是百味杂陈,说不恨是假的,几百个日日夜夜没人知道他的恐惧和无助,有人偷走了他的光,而这个人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

“她为什么会不记得我?”陆维桢强忍住内心汹涌,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他还有一些事情没问清楚 : “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中了毒,条草。”南桻只说了几个字,陆维桢闻之却一震 ,南桻全当没看见然后接着又道 “条草能忘忧,中毒之人内心最执念的事物,会最先忘掉,她不记得你,我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悲?”

南桻知道他不该这么恶毒,但是他实在是不愿眼睁睁看着这几个月的温存变成妄念。

“陆维桢,你应该很清楚沈攸宁经历了什么,若是让她想起来那些记忆,你说她还愿不愿意活下去?” 南桻的话就像毒蛇钻进陆维桢的耳朵。

“原本这一切早就该结束了,她忘掉过往一切,改了名字,她不再是溪周宁安派的弟子沈攸宁,她现在叫吴易,是单狐谷的一个谷民,可是,陆维桢,你为什么要出现?”

陆维桢面露苦色,可南桻却不打算放过他。“陆维桢,你为什么要出现?你真的能冷漠的看着她再死一次吗?陆少主,你不是向来心硬的很?看着心爱的人痛苦的死去你也无所谓吗?”

“舒予..我们都不能替她做决定。” 陆维桢艰难的开口道。

“陆维桢,我真想剥开你的心看看是不是寒冰做的。”

南桻得到了意料中的结果,掩面苦笑,罢了.....

“她在谷里老是做噩梦,会梦到一些以前的事情,我骗她是从崖上掉下来受伤的后遗症,后来她似乎对自己身份有所怀疑,我担心她有一天真的会恢复记忆,后来有一次出谷碰到了济深师叔,无意中得知佑宁寺清远住持早年得到一味珍稀药材,能让人失去记忆,我便带她来寻药,可是世事无常,我一直有意躲开你们,没想到,还是让你给找到了。”

“我此行是受掌门所托,来查找清远住持下落” 陆维桢说 “这一路并未听到你们的音讯。”

“不重要了”南桻并未在意陆维桢的话 “想好怎么告诉她了吗?”

“寻魂灯”陆维桢抬头对上南桻的眼睛。“他人转述不如亲身经历。”

南桻回望陆维桢的眼睛问道“陆维桢,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情?”

陆维桢并没有回答 。

“哈....也是....你是谁啊?你陆少主蔑视众生,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有什么事是能让你后悔的” 南桻突然转了语调冷声道: “你最好希望这一次也不会错。

“一个时辰,我会让吴易过来,燃魂灯需要有人以内力为引。” 南桻的手放在门上,欲开不开 “我给你们做引” 说罢不等陆维桢回应就打开门出去了。

南桻出了客栈,找到了正在石阶上坐着发愣的吴易。

南桻走了过去,俯下身轻声说:“陪我走走好吗”

“去哪?”吴易站了起来。

“去哪里都好”

吴易走在前面,回头对南桻招手:“那就往前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一条开满梅树的小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在走。

“对不起” 南桻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吴易停下来看着南桻。

南桻:“我...”

吴易:“舒予”

南桻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听到她叫他这个名字,真是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这一声让他恍惚回到了那时年少时光。

吴易轻柔的开口: “你看,我们脚下踩着的这条路,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有的,也没有人知道它会通往哪里,它中途会途径哪些风景,最后会和哪条路有交集,只有走的人才知道最终的结果,你明白吗?”

他明白,他比谁都清楚的很,只是他有他的傲骨和执念,他已经习惯把欺骗当作慰藉,自知饮鸠止渴却甘之如饴。

南桻伸手握了握风道:“阿宁,起风了..”

一厢情愿也罢,自欺欺人也好,都结束了。

“走吧,回去了。”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梦醒了,迷路的溪周人,也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