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人心

天蒙蒙亮的时候,曹森被值夜的齐学富叫醒,“森哥,六千米以外有个小村子叫六钩铺,刚刚发生命案,一家七口被杀,心脏不知去向。”

不用问,肯定是冥王。曹森穿上战甲问齐学富,“怎么得到的消息?”

“村长。”

“村长?”曹森诧异,“警方和军方知道吗?”

“村长说六钩铺的村长已经报案,担心五钩铺没有提防也出现命案,就打电话告诉他。”

“我们马上去。”

五分钟后,一架直升机腾空而起飞往案发地点,机上有曹森、郭敬、司马德和老树皮,还有在曹森怀里睡觉的小鸟。

追杀冥王的任务原本虽有压力,但并不是太重,把冥王打成这个样子也是一种成绩。出了人命以后就是两种概念了,机上四人都感觉心中沉甸甸的。

直升机打了个颤,似乎有乱流干扰飞行,曹森随意往外看了一眼,感觉直升机在不断爬升,他看一眼驾驶员,不就六千米的距离吗,飞那么高做什么?

曹森看到主驾驶正全神贯注的驾驶飞机,而副驾驶斜着身子侧着头似乎也在往舷窗外观看。

什么味道,血腥气?曹森陡然警觉,起身要查看那副驾驶员,还未走近,主驾驶员回头对他阴森森的一笑,橙黄色的眼睛墨绿色嘴唇,他闪电般挥手在驾驶台上掠过,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中,驾驶台被他彻底破坏。

驾驶员随即起身打开舱门跳了出去,曹森动作也不慢,沙鹰出枪、上膛、射击转瞬完成,一团血雾在驾驶员跳离飞机时迸出,他背上的降落伞没有打开,石头一样坠落下去。

阴人!

驾驶员其实失算了,他悄无声息的杀死副驾驶后直接跳机逃生,不在破坏驾驶台上耽误时间,以阴人特有的速度曹森未必就反应过来,曹森他们没有人会驾驶直升机,驾驶台破坏与否并不重要。

直升机失去控制,螺旋桨已经停止旋转,此时的直升机就像一块大石头急速下坠。

曹森扶起副驾驶看一眼,他的心脏位置正在向外渗透着鲜血。

不用曹森解释,郭敬他们也猜测出过程,现在的问题时怎么自救。

曹森撩起风衣,就像上次凤凰捣乱不肯降落一样让战甲延伸成平面,踹开舱门一把抓过老树皮跳了出去。

行动就是榜样,郭敬和司马德有样学样,跟着曹森跳出直升机。

当四人在空中滑行的时候,直升机坠落地面轰然爆炸,火光中,老树皮紧闭着眼睛紧抱住曹森,直到降落地面他还是死抱着不松手,千年的老树妖头一次体验空中飞人,那颗千年的心脏有些超负荷运转。

凤凰被老树皮和曹森夹在中间压的难受,好不容易从曹森怀里钻出来,重重喘了口气,很不高兴的瞪一眼老树皮,一翅膀把他打到地上,又钻进曹森怀里去睡觉。

老树皮讪讪的爬起来没话找话:“咱们到哪了?”

“地狱。”司马德轻声回答。

老树皮这才看到不远处有一片尸首,足有三四十人,个个开膛破肚,男女老幼都有,脸上的恐怖和痛苦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再远点的地方,一个小小的村子在冰冷、灰暗的晨光中无声无息的矗立着。

“是逃出村子被追杀到这里的。”郭敬脸色铁青,他看到一具童尸,小小的胸膛一样被切开。

汪汪,汪汪,村子中响起一阵狗吠,叫的声嘶力竭充满恐惧。

兄弟三人猛跑向村子,刚进村子就看到一道人影从村尾闪过,速度之快真难以形容。

砰砰砰!三人扣动扳机,10毫米的大口径子弹呼啸着追赶人影,他们发力急追,金色的光芒从风衣下透射而出,借用战甲的力量,曹森他们的速度倏然提升。

然而还是前面的人影跑的快些,眨眼消失在一条深沟中,留下一条血淋淋的痕迹。

“凤凰!”曹森愤怒的吼叫。

凤凰从曹森怀里惊慌的钻出来,不知道什么让曹森这样愤怒。

“冥王,追!”曹森指着人影消失的方向。

凤凰顿时清醒,一声鸣叫腾空,展翅追了下去,曹森三人则跟着凤凰跑,眨眼追出去三四里地,凤凰在空中盘旋着找不到目标。

曹森第一个赶到,他看到土沟深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一具尸体躺在洞口旁边,脸色惨白双目圆睁,胸口鲜血淋漓切开了胸膛。洞口的边缘,曹森发现了几根兔子毛,还有一根拴东西的绳子,绳子上也沾着几根兔毛,他在脑海里很快复原了冥王逃跑的过程。

杀人,吃人心,曹森等到来惊动冥王,冥王窜到兔子洞口,这里有他事先准备好的一只兔子,就绑在洞口边上。冥王逃到这里,使用驱魂夺舍钻入兔子身体,临进洞之前他还吃掉了借用的这具人体的心脏。

曹森越想越怒,怒火燃烧起无尽的恨意,恨意被怒火蒸腾,变成强烈的求战心,他仰天一声炸雷似的狮子吼,黄金战刀出现手中,凶悍的一刀劈下,眼前的黄土沟壁硬是被这一刀劈开一条几十米长、十几厘米宽、和土沟一样深的裂缝。

凤凰飞过来张嘴吐出烈焰,熊熊火苗把裂缝填满,“冥王,你给我出来!”小鸟被曹森的滔天怒火感染,也怒不可遏的叫骂着,“你再逃,我烧了你的鬼界!”

司马德和郭敬也加入到劈砍土沟的行列,兄弟三个铁了心,就是把这一片黄土沟挖开,也要找到冥王。凤凰在空中密切配合,每出一条长长的刀痕,它就用烈焰填满。

当老树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三人一鸟已经把方圆三四百米的区域变成巨大的深坑火海。

“停,曹老大,别费劲了!”老树皮大声喊着,“这条沟叫兔子沟,早被兔子挖空,冥王要是占据兔子身体,不知道他钻到哪里。”

“树妖,你怎么知道这里叫什么?你和冥王一伙的!”小鸟大叫。

眼看凤凰要给自己一口烈焰,老树皮急忙叫着,“几百年前我来过,那会儿就这样了!”

曹森收刀制止凤凰,看到村子被屠他有些失去理智,老树皮的话让他清醒过来。走到那具尸体旁,尸体被凤凰的烈焰波及,几乎烧成灰勉强看出是个人的形状。

“凤凰,送他一程。”曹森低声说道。

小鸟张嘴吐出一条火龙把尸体彻底焚烧。

“老树皮,”曹森说道,“兔子沟通向哪里?”

“远了,这条沟很长,以前闹饥荒的时候,附近百姓都来这里抓兔子吃……”

“别废话,附近还有什么村子没有?”曹森打断老树皮。

“应该没有了,方圆几十里就这两村子,我以前来过,这里没什么变化。”老树皮回答。

此时跃升出来的太阳把黄土染成红色,明亮的阳光会让冥王无法再进行杀戮。曹森决定进村子看看,也许会有幸存者活下来。

刚才穿过村子的时候,三人已经看到一些院子里有血迹和尸体,再加上村子外被杀的人,这小小的村庄能有几人活下来?

答案很快得知,四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一名躲过冥王毒手的幸运者。百十人的小村庄,仅仅十几分钟的时间被全部屠杀。

曹森回忆事发过程,天未亮时齐学富报告案件发生,通知军方并直升机准备用了五分钟,路上飞行、击杀阴人大约四五分钟,总共十分钟吧,这十分钟前六钩铺的村长还和五钩铺通过电话,十分钟后全村没有一个活口,屠杀总共十分钟的时间,每一分钟杀十人,冥王心够黑,手够辣!

“喂,腾飞吗?”曹森联通了通讯,“你身边有什么人?”

“在看梅芳,梅芳情况稳定不用担心。”腾飞回答,“你那边怎么样?”

“出来说话,”曹森说道,“别让冰原他们听到。”

“好,好……你说,我在院子里。”

“六钩铺被屠村,一百多人被杀。”

“什么?!”腾飞惊呼,这消息太过于震撼,腾飞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快速稳定一下心神,“你要我做什么?”

“给冯延山说一声,让他派人过来封锁六钩铺,通知警方不要介入,他们应付不了这情况。”

“好,我马上做。”

“兄弟,估计军方对这里的形势比我们有更清楚的预计,否则,他们干吗派一支王牌部队来?”

“没错,军方知道的不比我们少,甚至知道的更多。”

曹森不想多提这些,军方实力庞大机密众多,只要军方支持梅苑、支持梅苑的行动就够了,多想多猜没有意义,“看好那几个女人,绝对不要让香香过来。”

“放心,这里没问题。与公与私都要尽快杀掉冥王,曹森,你那边还有机会没有?”

“又让他跑了,无法找到他,除非扔一颗核弹。”

“我认为这主意倒是真值得考虑。”腾飞情绪有些激动。

“腾飞,”曹森沉默了一下,“这次事情闹的太大了,我很担心,冥王变的过于疯狂,他要做什么?”

在现代社会的和平环境下,屠掉整整一个村子,实在是骇人听闻,平时一件灭门案就是震动社会的大案要案,屠村,如果被社会知道,还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巨浪来。政府绝对不能容许凶手逍遥法外,冥王屠村就等于把自己推到和整个国家对抗的位置上,只要精神正常的个体,没有谁想挑战国家机器,以冥王的老奸巨猾和千年积累的阅历,没有理由他不知道这些,难道冥王真的疯了?

冥王疯没有疯不知道,政务院有些抓狂。这事谁负责?梅苑?责令梅苑负责人引咎辞职?那就要处分梅芳,梅芳本人不会怎样,但不是还有曹森兄弟吗,估计这哥几个会穿戴好斗佛战甲在政务院大门口静坐示威。军方?军方没有什么过错,人家出兵出力全力配合,王牌中的王牌都出马了,还要怎么样?

政务院几位超级老大头疼,怎么处理?这不是普通的恐怖活动,牵涉到异能,异能世界神秘而深邃,几位大佬不是很了解,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处理吧。于是梅苑再次得到授权,全面负责处理此次事件,又一次具备了超越指挥权,这权力可比在南泉市的时候大多了,整师以下规模的调动,梅苑有完全独立的决定权。

在六钩铺的曹森知道这消息后,马上和政务院连线,他不要什么整师的调动权,他要神龙部队。

政务院断然拒绝,一位领导人甚至这样对曹森说,你要我可以,我可以扛着枪跟着你曹长官冲锋陷阵,但神龙不行。

这让曹森明白一件事,神龙部队是国家核心力量中的核心,宝贝中的宝贝,他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和神龙来场对抗比赛怎么样?很快他又把这念头扔进垃圾堆,眼下头疼的事情是冥王。

看着梅苑风光无限,有指挥一个整装师的权力,现代化的整装师什么概念?兵力展开后攻击力强的让人腿软心颤,但那是对常规战争,和冥王之间的战争,军人再精锐用处也不大。

六钩铺被屠村是人间惨剧,但总归是对冥王的穷凶极恶没有了解,而且也没有专门的人和组织处理冥王,梅苑对冥王的追杀一半是私怨,一半是常规责任。现在不同了,知道冥王要大开杀戒,梅苑又被点名负责解决冥王,那么再有屠村类似的事情发生,梅苑就要承受相关的责任,这担子之沉重,压得曹森喘不过气来。

曹森不怕生死搏杀,敢一人面对天下所有的危险,可他无法看到一村子的人躺在血泊中无动于衷,这样的事情要是再发生,他曹森真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良心。

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有人知道,千年的魔头冥王要做什么,曹森哪里知道,任何一个人都不知道,这一点是梅苑自从对上冥王以来一直存在的最大弱点,偏偏这一点还没有办法解决,这很让曹森心烦。

看着冯延山的部下把一具具尸体抬入尸袋,曹森心中就像一把火在烧。突然一个念头掠过他的脑海,难道说冥王在逼自己谈判?有这可能!曹森抓住这灵感想下去,冥王没有能力威胁到梅苑的人,也无法抵挡梅苑发动的进攻,更无力甩掉梅苑的追杀,但他有能力去残杀普通百姓,用百姓的鲜血来逼迫曹森停手。

回想六钩铺案发经过,特别是六钩铺村长先电话报警并通知五钩铺,说有七人被杀,等曹森赶到屠杀才刚刚结束,明显是冥王故意这样做,说不定村长的电话就是冥王逼迫下才打得,他要引起曹森的注意,让曹森看到血淋淋的屠杀场面,这些都在表明冥王在示威,在警告曹森接受他的条件。

曹森当然希望能尽快手刃这魔头,可现在的形式让他不得不向冥王低头,也许该听听冥王想说什么,可以从他的话里得到一些情报,否则这样稀里糊涂的追杀下去,最终冥王可能会死在自己手里,但这过程中有多少无辜的人丧命?

和腾飞沟通一下自己的想法,腾飞也同意这样做,梅苑的弱点不就是缺少对冥王的了解吗,安排一次对话不是坏事。

曹森站在村外一颗枯萎的大树上,面对慢慢黄土,他用狮子吼的音量说道:“冥王,我知道你听的见。”

洪亮的声音传遍荒凉的黄土地,除了偶尔刮过的风声,没有其他声息回应曹森。

“你想和我谈,我答应你,今晚午夜零点,我在兔子沟等你,没有埋伏,没有圈套。冥王,你听好了,这是你唯一一次机会,在我们交谈之前,你再敢杀一个无辜的人,我曹森追你到天涯海角,我死之前,你别想有一天安生日子!”

曹森把心中的愤怒揉进话音,一段话就像滚滚惊雷在黄土地上掠过,冷冽的冬风卷起细细的黄沙,给曹森的话配上了萧杀的背景。

冯延山站在兔子沟边,看着眼前十几米深、几百米方圆的大坑,听着曹森雷鸣一样的声音,这位王牌部队的指挥官终于明白了来之前长官给他的叮嘱:在战场上你纵横无敌,在梅苑面前,你就是纸糊的人。好好配合梅苑、配合曹森,注意他们的战斗方式,回来我要你拿出一套以梅苑为假想敌的作战方案来。

以梅苑为假想敌的作战方案,冯延山苦笑一下,他知道长官并没有要和梅苑过不去的想法,梅苑以独特的力量突然崛起,很多靠力量吃饭的人并不服气,他的长官就是一位。问题是和梅苑作战完全是一场艰难、有力无处用、被动的战争,眼前冥王和梅苑的作战模式,就类似将来部队和梅苑的战斗。解决梅苑的最佳方案腾飞也曾用来意**对付冥王,那就是核弹,除此以外冯延山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有效达成作战目的。

冯延山叹口气,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回头给自己副官下令,“晚上所有人员撤离六钩铺。”

“是,长官。”副官应声,“可是……长官,为什么?”

“给曹森腾出场子。”

“不明白,长官,为什么长官们都对曹森和梅苑那么……那么……”

“那么迁就对吧?”冯延山心中有种淡淡的失落感,他指着眼前的大坑说,“看清楚了小子,这是他们拿刀劈出来的,只有三个人。”

副官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是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