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爷毫不掩饰的愤怒咆哮令人无比震惊。

他刚刚说什么?

他砍掉了谁的四肢?

很显然,在场众人包括诡异,没有四肢的只有花魁娘子。

故事里相爱的恋人,其中一方竟然砍掉了对方的四肢,把人给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难怪啊。

难怪花魁娘子的愿望是杀死所有人。

或许在她临死之前,那个信誓旦旦许她一生一世的男人,朝她挥向了屠刀,切断了她生的最后希望。

可方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天空上突然传来了笑声。

那笑声凄苦压抑,让人听了心绪就不自觉的被她牵动起来。

苏若没有抬头便知这笑声不属于云娘。

她总是有着大家小姐的架子,根本不会发出这么癫狂的笑声。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水柱冲天而起,伴随着笑声里面若隐若现的面容越发清晰。

确实是一张男人的脸,他似乎整个人都化成了水,波光粼粼之下,是他痛苦煎熬的表情。

仅仅只是一瞬间,之前有接触过井水的诡异,都变成人干。

学生们还算机灵,才发现水中照应出人脸后,他们各显神通,拿出了自己看家底的本事。

有的迅速脱掉了沾了水的裤子与鞋袜,可双脚还是如同那些诡异一样变得干瘪,连站都站不稳。

有的拿出了奇怪的道具,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照,水便被剥离了出来,而后道具也消失了。

唐晓曼的双脚覆盖成了一层黑影。那黑色的影子席卷她的双脚,片刻影子消失不见,原本粘在裤脚上的水渍同时消失不见。

学生们都逃过了这一劫。

可他们谁也不能放松下来。

前面安安稳稳地过了二十九天,到第三十天的时候,竟然稍一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

鸡贼的诡异世界总是这样。

他们每每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熬过去了,就会突然产生一些变故,几乎逼得他们走投无路。

有人发现已经坐在屋顶上的苏若几人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开始有样学样地爬墙,企图攀上屋顶。

但他们不是一伙的,苏若他们可没有那么心地善良,伸出手拉他们一把。

也就只有乔婉会搭把手帮一下自己相熟的同学。

在院子里的诡异虽然被吸成了人干,但他们并没有彻底死亡。

依旧能够行动自如。

或许是因为身体太过消瘦,他们已经无法维持站着的姿势了。

肥胖如秋姨,现在也变得弱柳扶风,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一般。

他们齐刷刷的都坐在了地上。

方少爷的声音变得嘶哑,咆哮起来就像是生了锈的锯子在锯木头一样难听。

“怎么会这样,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诡力都没了,全都没了!”

方少爷无力的瘫坐着,嘴里面喃喃自语,看着自己的双手发愣出神。

“又是云娘搞的鬼,井里面的水竟然是她哥变成的!你不是说只要那死丫头被放出来,云娘就会死吗?她到现在都一点动作没有,我们都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秋姨恨恨的质问道。

听声音应该比方少爷稍微多了一些气力。

这里毕竟是属于她的青楼,就算是受到再大的伤害,也有一定的保护机制,最起码让她没有那么惨。

当然这只是在对比其他诡异。

浑身力气被全部抽干,从他们成为诡异的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了。

他们明明死了,可在那一瞬间,还是能够感受到生机被抽走的恐惧之感。

与死之前的感觉一模一样。

经历第二遍死亡,他们会比第一次更加恐惧。

“你现在又来怪我了?是你说的,云娘害怕她,是你说的,只要利用好她,我们就能成为这个空间的主宰,也是你说的,你可以潜伏在云娘身边跟我们里应外合,从一开始就是你主动找上我提议要帮我控制这个空间,所有的计划你都有参与,现在你却要怪我?

假惺惺了这么久,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了吧?”

在方少爷不留情面的声声质问之下,秋姨渐渐沉默下来。

苏若看着这两个诡异的互动,觉得有点可笑。

哪怕是变成了诡异,也摆脱不了人性的劣根。

他们这是在互相推卸责任吗?

秋姨努了努嘴半天才喃喃说出了一句:“你要是没那么多坏心思,不就没那么多事儿了吗,还不是你杀了云娘,才变成这样的。”

“秋姨,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云娘的死桩桩件件有哪一件事是你没有参与的?巧娘是你的女儿吧,你为了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可真是煞费苦心啊,我按照你提出的意见,你所提出的计划一步一步向下执行,怎么又变成我的错了?

一开始我只是想纳个妾而已,方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就在云娘家里出了天大的事情,我就算是休了她八百遍,也轮不到巧娘做我的正妻。

若不是你想要搭上我们方家这条线,拿着自己曾经的人脉**我,我又怎么会犯下错事,包括后来的管事不也是你的老相好吗?

你为了陷害云娘,连自己的男人都能让出来,我哪有你心狠啊。”

这个故事到方少爷的嘴里又演变出了另一个版本。

从他们两个的谈话,基本能够拼凑出全部答案了。

巧娘。

巧娘是花魁娘子吗?

她竟然是老鸨子的女儿。

果然诡异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这些人所讲的故事之中,有很多不利于自己的东西都被隐藏更改。

到现在为止,说实话的,也就只有早已经狗急跳墙的方少爷。

“我就想给我的女儿谋个好出路,我能有什么错?你不也是见色起意吗?本来我也没想着要害她的性命啊,还不是你们家把人捆起来浸猪笼的吗?”

秋姨张嘴反驳,可这话听起来少了几分底气。

两人推卸责任的行为,更像是在说给天上的两个诡异听的。

他们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无论是刚刚被放出来的花魁娘子,还是跟他们斗了多年的云娘,都不是他们手里的刀,而是随时随地会插向他们的利刃。

这两个人,一个曾经对云娘有那么一丁点的恩情,后来又被放过无数次,同时还是花魁娘子的娘亲。

一个都做过她们的丈夫,许下过还是山盟。

在自己没有被吸成人干之前,他们或许还抱着希望,觉得这两个诡异,无论是谁都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

坐虎观山斗嘛,最好两败俱伤,受益者也只能是他们。

尤其是花魁娘子。

看起来她应该跟云娘的仇恨更大,更亲近他们。

可事实是,花魁娘子从出来到现在,都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保护他们,帮助他们奋起反抗。

那些诡异的水在把他们吸成人干之后,花魁娘子都没有半点动作。

他们对于花魁娘子似乎毫不相干。

终于反应过来了。

花魁娘子不是他们的挡箭牌,也不是他们的保镖。

他们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样的事情都心知肚明。

哪怕曾经有再亲近的关系,都抵挡不住那股恨意。

现在互相推卸责任,不过是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话语,让一方显得更加无辜罢了。

他们的力量都已经被吸干,现在除了动一动嘴皮子,企图唤醒他们曾经为数不多的美好与爱以外,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想为你的女儿谋划一个好前程?别闹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当真有那么爱你的女儿吗?如果那么爱她,为什么要把她打造成一个青楼花魁,供男人玩乐?你如果真的那么爱她,又怎么会在那个男人的逼迫之下,和我一样朝她动手。

我承认我没什么良心,结发妻子都可以抛弃,但你要是把错全都推在我身上,我可不认,我砍断了巧娘的四肢,可剜取她双眼割掉她耳朵嘴巴的可是你呀。”

方少爷的话,听的人毛骨悚然。

简简单单两句话,就足以窥探出巧娘的悲惨。

被即将新婚的丈夫砍去四肢。

被亲娘打造成一个供人欣赏的玩物,最后又被她割掉了五官。

苏若他们实在是想象不出这样的场景。

倒也不是想象力有多么的贫瘠,而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是在什么样的心态,能促使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

哪怕他们在诡异世界摸爬滚打一个多月,三观都已经快被重塑了,可依旧想象不到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可能人与诡异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诡异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带着令人难以想象的恶念吧。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冲天的水柱是云娘表哥成为诡异后化成的。

他同时也是打更人。

从水柱之中传来了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听到的声音。

而井底开始爬上那些每晚都会出现的蜘蛛人。

苏若曾经看到过他们的样子,所以并不惊讶。

倒是其他人第一次目睹到这些人形的怪物,四肢着地像个蜘蛛一样爬来爬去的样子,多少有些震惊。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孩童从井底飞了出来。

这是云娘准备开始行动了?

之前云娘说过,这些怪物都是被她控制的,打更人作为云娘的表哥,应该也是跟她一伙的。

苏若耐不住好奇心想要抬头看一眼,可谨记规则的她,只能控制自己不做出这样的动作。

那些蜘蛛人都爬向了水柱,顺着水流向上,到了半空之中。

飞在半空中的孩童也都冲到了水柱之中,紧随其后。

水柱在这一刻仿佛是一条通往天上的天梯。

你别说,看着还挺好玩。

苏若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跳,甩甩头,把奇怪的念想都甩了出去。

这场属于诡异之间的战争还要持续多久?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通关啊。

苏若其实更希望他们僵持越久越好。

拖的时间越长,就越接近于任务完成的时限。

可惜诡异不会顾虑他们的想法。

大开杀戒的时刻终于到了。

周围的场景迅速构建,原本虚无一片的空间,在这一刻全部重组。

那些已经变成光点粉末的建筑,又重新组建了起来。

两边的空间扭曲在一瞬间达成了。

入目是荒凉的街道,与云娘之前所在的镇子别无二致。

但又多了很多东西。

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

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却制造出了一种荒凉又热闹的诡异景象。

仿佛大婚当日的街道场景又被复制了一遍。

他们所在的青楼并没有倒塌,小楼还安安静静的矗立在原地。

苏若几人都缓缓松了一口气。

只要这栋楼不倒就行。

在没有看清楚局势之前,他们是绝对不会跳向地面的。

天知道那底下又会冒出什么鬼东西来。

哗啦啦。

锁链响动的声音从上空传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苏若将视线缓缓上移。

反正只要不看到花魁娘子的脸就可以。

但身子还是能看的。

只要控制自己的视线,不去盯着花魁娘子的脸就不算是违背规则。

苏若顺着惨叫的方向看去。

就是看到了完全超乎她想象的场景。

水柱并没有缠绕住花魁娘子,也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威胁,反而是绕到了云娘身边。

水柱里面除了那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怪物以外,还有两条锁链。

那两条锁链直直的穿过了云娘的肩胛骨,而那些怪物,此刻也爬到了云娘的身边,张开血盆大口在她的身上啃咬起来。

原本云娘疯长的头发此刻垂落下来,又变成了正常的长度。

他们不敢看天空的时间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娘彻底落了下风。

而作为云娘表哥的水柱,也不再听命于她,反而是受着花魁娘子控制。

看样子云娘是快要彻底消散了。

她大概没有什么办法能够从这种状况下逃脱。

地面上看着天空的两个诡异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花魁娘子的愿望是消灭所有人。

先是云娘,然后是空间的原住民诡异。

随后就该是他们了吧。

事情好像又陷入了死局。

无论他们之前排兵布阵多久,多么的周密,却是一只周旋在云娘与方少爷两边。

在今日之前,他们甚至都没有见过花魁娘子。

根本无法预料到今天的情况,更没想出应对之法。

在这种压迫下,他们还能逃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