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高鸣先是一愣,然后仔细地想。

半晌,摇了摇头,“平常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可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真的没有?”慕长离看向高鸣,“当真没有?”

高鸣眼神闪躲,但还是坚持,“没有。”

高夫人却问了句:“你说的事情,指的是哪方面的事情?”

慕长离转看她,“怪事。除了安乐郡主,府中可还有别的怪事?”

高夫人微垂眼帘,“没有。”明显不想多说。

慕长离不愿在高府多待了,起身告辞。

从内院儿往外走时,她放开自己的能量,去感受这府中气场。

能明显感觉到这府里有东西。

高府她之前来过,这种“有东西”的感觉上一次也在。

但上一次有明确的指向,就是安乐郡主。

可如今安乐郡主的事情已经过去,按说这府里应该清静了,为何还有东西在?

高鸣亲自送慕长离出府,慕长离出了府门就上马车,没再跟高鸣说过一句话。

高鸣目送她的马车走远,下意识地抬手往额上抹了一把。

全是汗。

彼时,高夫人带着丫鬟在后宅绕来绕去,绕进了一个小院子里。

小院子冷冷清清,没有下人,也没有灯火。

只有她们到时,丫鬟手里提着的一只灯笼,还在进院儿之后被高夫人下令熄了。

她将丫鬟留在正屋门口,一个人推门进去。

高夫人手里提了个食盒,进屋之后立即将房门关上,然后走到桌前,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了开,再冲着里间轻轻唤了一声:“然儿,出来吃饭了。”

屋子里也没有烛火,好在今晚月明,透过窗纸给这屋里透进一点点光亮。

半晌,里间走出来一名女子,穿着一身白棉布底衣,头发披散着,也不说话。

高夫人让她坐,她就坐,高夫人让她吃饭,她就将碗筷拿起,却并不往嘴里送东西。

高夫人也不强求,只将食盒最底层的一只小碗取了出来,平平稳稳地端到女子面前。

“给,喝吧!喝完脸色就会好些了。”

女子脸色确实不好,惨白惨白的,跟死人似的。

高夫人递过去的小碗里是半碗浓血,泛着血腥气。

但这东西对女子来说似乎是人间美味,女子一看到它,立即就端起来送到了嘴边,几口就把小半碗血喝得一干二净。

喝完了似乎还嫌不够,又用舌头去舔碗底。

高夫人心疼坏了,“明儿还有,明儿还有。然儿乖,咱们不舔了。”

女子没听她的话,到底还是将碗底舔得一干二净。

高夫人抹了抹眼泪,自顾地拿起碗筷,吃起桌上的饭菜。

等她吃完,女子的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开始泛起红润。

高夫人很高兴。

她拉起女子的手说:“这几日娘多补补,身子补好了我们然儿就有更多的血喝了。

娘相信,只要咱们诚心,总有一天我的然儿会好起来,会像从前一样,快快活活地出门玩耍。我们然儿一定很想念太阳吧!快了,就快好了。”

高夫人离开屋子时,发现高鸣正在院子里站着。

她皱皱眉,不想搭理高鸣,带了丫鬟就要走。

却在经过高鸣时被一把拽住。

高鸣问她:“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高夫人一脸厌烦,“撒开!滚回那贱人屋子里去。”

“我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高鸣也发了狠,说话声音瞬间提高。

他伸手直指面前那间屋子,“她不应该在这里,你知不知道?她不应该在这里!”

“那她应该在哪里?”高夫人反问,“这里是她的家,她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你知道我的意思。”高鸣深吸一口气,“我不想与你吵,你也不要总拿小妾说事。

要不是你整日弄这些事情,府里也不会多了那么一个人。”

“我弄什么事情了?”高夫人情绪激动起来,“然儿只是病了,我在帮她!她是我的女儿,我不能因为她病了就放弃她,就不要她。

你这个做爹的心狠,我这个当娘的做不到你那么心狠。”

高夫人甩开他的手,也指向那间屋子,“或者你想要做什么,你去做啊!然儿就在那屋子里,你只要推开这扇门,是杀了她还是怎么着她,都由你自己说了算。

我不拦你,只要你舍得,我就舍得。”

高鸣看了她一眼,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他大步走到房门口,手都放到门上了。

但是到底还是没有推开。

搁在门上的手渐渐握成拳,半晌,转身离去,再没回头。

直到过了许久,高夫人长出一口气,脚一软,人险些坐到地上。

丫鬟赶紧上前搀扶,这才发现夫人都被汗湿透了。

刚刚那一刻,她是真的怕了。

怕高鸣推开那扇门,怕她再一次失去仅剩的女儿。

次日,高夫人去城外上香。

除了车夫,就只带了一个随行的丫鬟。

但上香用的东西却没少带,从做熟的饭菜,到酒水,再到活的鸡鸭,甚至还有香烛。

她去的是供奉着安乐郡主牌位的那个小庙。

说是小庙,但其实连个庙都算不上,只有一间小屋,里面一个小神位,供奉着一尊神像。

神像侧下方是安乐郡主的牌位,高夫人到时,先给安乐郡主牌位前换上了新的点心,然后就跪到中间的八卦跪垫上,冲着神像开始磕头。

随着她磕头,丫鬟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全都摆到了神像下方,再把原有的东西撤下来,装到随身的包袱里。

然后她取出三炷香,燃烛点香,再递到高夫人手里。

高夫人接过香,举至眉间,念念叨叨地说了会儿话,就起身去把香插进了香炉。

丫鬟见这一套流程结束了,就主动退了出去,从外头关好了门,只留夫人一个人在内。

高夫人见丫鬟出去了,这才又重新跪到跪垫上,看着上方神像,轻声开口,说起话来。

她说:“判官大人可怜可怜我,短短数年,两个女儿接连出事,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怜儿的事情有了着落,我知道亦是判官大人您显灵,为我指引了方向,这才替她洗刷当年之事,还了她一个清白,让她不至于死后还背着个叛国的骂名。

可是然儿的事,还望判官大人再帮我想想办法。

我是一个可怜的母亲,只想守着我的孩子好好的过完下半生,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是近日,她父亲明显已经不耐烦了。

我怕有一天他真的会对然儿下手,那我就一个女儿都没有了。

判官大人,求你可怜可怜我,再帮我一次吧!

求求判官大人了。”

高夫人又开始磕头,一边磕一边哭。

正前方的神像似乎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