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青带着一连串的问号离开了凤歌府衙门,说是去梧桐巷转转。

高鸣有心跟着一起去,但一想到这是桩诡案,心里就有些打怵。

到底还是怂,没去。

慕元青跟张易一起去了梧桐巷,年妙主动赶车,让原先赶车的官差先回去了。

慕元青在车里跟张易说:“我们此去梧桐巷可能要耽搁一阵子,搞不好要到天黑,你怕不怕?要是怕的话可以不去,我和年妙两个人就行。”

张易往他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你这小子是不是找打了?我是大理寺的寺丞,我干的就是这个活儿,我怕什么?”

慕元青“嘿嘿”一笑,“就是问问嘛!毕竟是办诡案,到了晚上总归会有点儿瘆人的。

不过我们尽量快,能快点结束就不用大晚上还在那边逗留了。”

张易点点头,“不怕归不怕,但诡案这种事谁都说不好会遇着什么,总归是要谨慎些。

此行去梧桐巷,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想打听一件五十年前的事情,非得去找那些老人才能打听得出来。

只是就算找到老人,人家也不见得就愿意跟我们说。”

“那就许点好处呢?”

“住在城东梧桐巷的,哪家能缺钱?”

“那就画大饼!”慕元青早有主意,“割出去我这张脸,还有我爹的脸,以及我姐和我姐夫的脸,去给他们画大饼。

城东的人是有钱,有钱人最怕的是什么?是有势!

他有钱我不稀罕,但我有势他可能就非常稀罕。

我倒不至于给他什么许诺,但至少认识我这位侯府嫡出的三少爷,对他们总没有坏处!”

张易觉得他说的有理,“何止是侯府嫡出的三少爷,你还是九皇子的小舅子。”

年妙将马车赶进了梧桐巷,这个时辰还有许多人在外头走动。

但多半都是出门采买的下人。

慕元青也无所谓走动的都是什么人,下了马车,见着个人直接就问:“你们家里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吗?不管是下人还是主子,只要是五十岁往上,且这几十年一直都住在梧桐巷的,就都算。有的话告诉我,我去拜访一下,有些事情想询问询问。”

他每问一个人都会递上一块儿两三两的碎银子。

大部分人摇摇头,没接,说家里没有那么大岁数的人,帮不上他的忙。

但也有人站了下来,打量了慕元青一会儿,反问道:“如何证明你们不是坏人?”

慕元青笑笑,亮出大理寺的腰牌,“官府的,总不可能是坏人,对吧?”

那人点点头,但一听说是大理寺,转身就走了。

张易说:“如今大理寺就代表着诡案,你打着大理寺的旗号,那不是明摆着在查诡案么!

这年头,谁愿意跟诡案沾边儿啊!”

正说着,边上走过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不高,但衣着很好。

只是这种好也是有限度的好,不像主人家,倒像是哪个府邸里管事的。

他站到慕元青三人面前,问道:“你们是不是要查顾家的事?”

慕元青反问:“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了。”男人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你们若真是大理寺的人,这事儿跟你们说说也未尝不可。只是你们要见岁数大的人,我不能保证我们家那位愿意见你们。”

慕元青一听这话觉得有戏,赶紧道:“您先说说你知道的事儿。至于老人愿不愿意见我们,到时候劳烦给通传一声,愿不愿意再说。”

男人点了点头,带着三人往街边上走了走,快到墙根儿了才站下,然后道:“几日前的那场大雨你们还记得吧?忽然就下起来了,下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才停。

原本这也没什么,虽说这个季节下这么大的雨属实不常见,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们本来都没往心里去的,下雨嘛!而且下一天就停了,不至于闹成天灾。

可是那天夜里……嗯,也不算太夜里,亥时还没到,只是天黑了。

我家老爷子也不怎么的,睡不着觉,一个人到前院儿转悠。

我是府上的管家,他在前院儿转悠,我就得陪着。

就见我家老太爷一直望着一个方向……”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就这个方向,一直在那望,一边望还一边说什么‘不应该啊!怎么会有这种事呢’这样的话。

我当时不明白,还以为老爷子睡糊涂了。

老爷子今年快八十了,身子骨虽说还不错,但毕竟岁数大了,有时候容易犯糊涂。

我就问老爷子您在看什么?结果你们猜老爷子怎么说?

他说他听到顾府的声音了,说顾府很热闹,有鼓乐声,好像是在娶媳妇儿。”

慕元青眨眨眼,“你们家老爷子听到顾府娶媳妇儿了?”

“听到了。”男人说,“但是我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当时我就说了,我说那不可能,顾府都荒废几十年了,早就没人住了,也没人敢买那宅子,怎么可能还娶媳妇。

再说,谁家娶媳妇儿大晚上的娶啊?要娶也是明儿一早。

但老爷子一口咬定说就是办喜事的声音,就是从顾府传来的动静,说他还听到顾清池说话了。说什么进了顾家的门,就是顾家的人,生生世世都要留在这里。

我当时就觉得瘆得慌,我说老爷子您可别说了,那顾清池都死了多少年了,就算还活着也跟您岁数差不多,还娶什么媳妇啊!

老爷子就闹着说要出去看看,说他几十年没见着顾清池了,现在顾清池回来了,他得去看看。要不然显得他把人家给忘了,不好,会让人挑理的。

我哪敢让他出去,只能拿外头宵禁的话来吓唬他。

后来大老爷跟大夫人也到前院儿来了,好说歹说才把老爷子给劝了回去。

原本这事儿就算完了,我只当老爷子是犯了糊涂病,压根儿也没往心里去。

可是今儿头午,却听到有人说顾府来人了,说什么他们家的女儿在下大雨那天嫁到了顾家来,今日正是回门之日,但是女儿女婿没有回门,他们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说这话的是咱们一个街坊,她只当是个乐子说给人听,听的人也当是个乐子一听一过。

可是我放心里去了!

因为那天晚上我家老爷子也说顾府在娶媳妇,您说这是不是巧了?

这不就全对上了吗?”

男人说到这里还打了个激灵,他感觉这事儿越说越吓人了。

“三位,你们既然是大理寺的,那就劳烦给分析分析这个事儿,顾府是不是闹鬼?

我可听说了,这几十年顾府之所以没卖出去,就是因为有人总能听到里头有动静,说是唱戏的动静,一到晚上就唱戏。

我知道那顾家的老爷顾清池就是个唱戏的,但那些来看宅子的应该不知道吧?

所以他们说听到了有唱戏的动静,有没有可能就是鬼在唱戏?”

慕元青拧着眉毛,没答他这个话,只问他:“能不能让我们见见你家老爷子?”

男人有些犹豫,“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见你们,而且还得跟大老爷打声招呼。

不过既然你们是大理寺的人,倒是可以直接打着办案的旗号登门。

那谁敢拦着啊!”

慕元青却觉得这样不妥,“太官方了,怕是会吓着老爷子,该不肯跟我们说太多了。

我有个主意,你试试。

你可以这样跟你家老爷子说,你就说有三个人,知道一些顾府最近的事情,跟那夜顾家娶媳妇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