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州走后,麒麟卫跪在清明殿内,老皇帝久久没有言语。

苏九站到麒麟卫跟前问他:“你究竟有没有做对不起九殿下的事?”

麒麟卫摇头,“绝对没有。”

“那是九殿下搞错了?消息并不是从清明殿传出去的?”

麒麟卫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苏九想了想,对老皇帝说:“其实按理来讲,细作出自西关的可能性更大些。

可是奴才又觉得九殿下既然能找上门来,就说明他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彻底确定了消息是从清明殿走漏的。否则他是不会来的,他不是冲动的人。”

老皇帝终于有了反应,他点了点头,认同了苏九的观点。

可是认同归认同,这消息到底是怎么走漏出去的,他始终想不明白。

或许就是隔墙有耳吧!

他住的地方,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平过,终究是他大意了。

“去查西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将命令下给麒麟卫,“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朕要知道西关的现状。”

麒麟卫一刻不敢耽搁领命而去。

老皇帝看向苏九,半晌才道:“朕一直觉得这么多年过去,这皇位坐得也算稳当了。

而且因为老九在西关的成长,竟让朕觉得也不是不可以跟贺家对抗一番。

可是朕好像错了。

老九是成长了,但是他似乎并不想帮朕摆脱困境。

你说,朕该怎么办呢?”

苏九想了想,道:“皇上,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九殿下从小就被送到了西关,就跟那慕家二小姐从小就被送到平县一样。慕家二小姐尚且不愿意原谅慕江眠,九殿下又怎么可能原谅您呢?何况这里头还有怡妃娘娘一条命。

另外,关于贺家的事,不管当年您坐上这皇位借了贺家多少力,那都是您欠下的人情债,要还也是您自己来还。您当父亲的,得在自己在位的时候把这些麻烦都解决掉,然后留给后代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皇位。而不是自己解决不了,就指望后代替你解决。

说实话,您现在这样属实有点儿不像话。

人家当爹的都是替儿子遮风挡雨,您却成为了儿子的风雨。

搁谁谁能乐意。”

老皇帝想打死苏九,但又觉得苏九说的是对的。

理亏啊!

当晚回府后,萧云州去看了琼华。

琼华刚用过晚膳,正在逗苍鹰。

她跟苍鹰说:“如果云州不催,你就在京城多留些日子吧!全当陪陪我,我真的有点害怕一个人在这里。

你不知道,云州现在不认我了,北陆对我也不像在西关时那样亲近。

原本我熟悉的生活和熟悉的人,一下子全变得陌生起来。

还好你还认得我,还愿意与我亲近,所以你多陪陪我吧!”

她坐在椅子上,苍鹰站在面前,跟她一样高。

琼华搂住苍鹰的脖子蹭啊蹭的,“求求你了,多留些日子吧!”

苍鹰哪能听懂她说什么,但琼华那种悲伤的情绪似乎感染到了它。

以至于在琼华紧紧抱着它的时候,它都忘记了挣扎。

直到萧云州走进房间,一人一鹰还抱在一起。

萧云州第一次这样仔细去看琼华,以前在西关的时候总听说琼华长得漂亮,是银沙城最好看的女子。

但是他从来没有仔细瞧过,因为无论好看与否,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琼华真正跟他有关系,是在她决定成为一名将领,披挂上阵的那一刻。

做为他的部下,他有责任帮助她,庇佑她。

可这关系也仅止于此,再没能更进一步。

琼华是老将军的女儿,对于西关人来说,她就是一个念想,是很多人的心理寄托。

很多老将只要看到她,就会想起故人,就会下意识地对她进行全方位的保护。

所以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琼华会战死沙场。

也所以,当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直到这一刻他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慕长离早就告诉他琼华已经不是个活人了,但是有些事情,萧云州固执地认为他只要不去想、不承认,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可惜,西关的军报到了,他没有办法再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就像他现在看着琼华,已经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身上没有生命的气息。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那个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琼华,已经不在了。

西关的故人又少了一位,他手下的强将又少了一名。

这是他的损失,也是西关的损失。

“云州。”琼华已经松开苍鹰,向他看过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呢?”

苍鹰也往他身边走了几步,拱了拱他的胳膊,然后又挥起翅膀指向琼华。

萧云州明白它的意思,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对,她就是琼华,是把你从小喂到大的。”

苍鹰很高兴,翅膀呼扇呼扇的。

琼华却笑着骂它:“你个坏东西,不要再扇你的翅膀了,你已经长得太大个,再扇下去我这屋子就没法住人了。”

苍鹰果然停了下来,然后又去拱萧云州,动作间带着讨好。

萧云州看了它一会儿,说:“那就多留几天吧!”

苍鹰很高兴,琼华也很高兴。

她觉得萧云州对她似乎好了一些,不再像前几日那样冷漠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总归事情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苍鹰站到琼华身后,铁了心这几天就跟着琼华混。

琼华则是跟萧云州说:“今天那位王妃来找我了,跟我问了很多关于凌江国的事。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些,但还是跟她讲了很多。

虽然我觉得我和她的身份,相处起来有些尴尬。

但是她那个人很奇怪,我越尴尬,她越坦然。

就好像事不关己,公事公办。”

萧云州能想象到慕长离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不喜欢那个模样,就像琼华说的,公事公办。

他与她之间,怎么可能公事公办。

但是他没有办法,改变不了慕长离,就只能说服自己去接受。

谁让他喜欢她。

“你还记得凌江国的事吗?”萧云州在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茶,“琼华,关于西关和凌江国,你还记得多少?西关近半年,太平吗?”

“太平啊!”琼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镇守西关,怎么可能不太平。

至于凌江国,那是一个已经被你打怕了的地方,平日里只敢偶尔小打小闹,那也是边境城池做给凌江国朝廷看的,证明他们的驻军还有点用。

实际上他们早就被你吓破了胆,恨不能赶紧被你给收了。

不过……那位王妃问的不是这些。”琼华告诉萧云州,“她问的是凌江国的国力、兵力、国土面积,以及朝廷对于各地驻军的执行力。

她让我分析一下,以我身为西关将领对于凌江国的了解,如果凌江国想要集结全国兵力,凑齐百万以上大军攻打西关,至少需要提前多久做准备。”

“我说光是集结就得准备半年,再加上迁兵,得八到九个月,甚至不止。

我刚说完她就笑了,然后说了句:果然如我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