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镜的话让沈氏夫妇半信半疑。

但这个半信半疑不是因为奶娘。

一个下人,死了还是活着都无所谓。

他们是在怀疑这个二女儿在才情一事上是不是撒谎。

沈夫人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吩咐下人:“去跟大小姐借一把琴过来。”

下人跑了出去,很快就跟另一个丫鬟合力抬着一把琴过来了。

沈玫也来了。

一来就看到沈瑜还在冒血的手指,当时就气得大声道:“是谁伤了你?是谁这般恶毒,专挑指尖儿祸害?这不是要断送你的前程吗?”

沈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这万一手指的伤好不了,那可真真是断了前程了。

她正想叫人去把那奶娘带过来,就见奶娘自己跑来了。

院子里传来奶娘的声音:“二小姐,你瞎跑什么!大晚上的你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全家人都好好的,就你一个赔钱货在胡闹!赶紧给我出来!”

“母亲你听,女儿没有说错!她在骂我!”

沈夫人听得皱眉,她知道奶娘对沈瑜不好,但这也是她默许的。

因为她也不喜欢沈瑜,有的时候看着奶娘骂沈瑜几句,她心里还能跟着痛快许多。

但今晚不一样,今晚沈瑜跟她说,琴她会弹,舞她会跳。

之所以这几日突然什么都不做了,都是因为奶娘在作怪。

这就让沈夫人有点儿无法接受了。

何况今晚还有沈玫在!

奶娘也没想到一向护着妹妹的大小姐也在屋里,她进来之后一眼就看见怒火冲天的沈玫,当时就傻了眼。

沈玫实在气极了,往前迎了两步,二话不说,一个巴掌甩到了奶娘脸上。

“欺人太甚!”

奶娘被打懵了,但沈玫没懵。她冲着奶娘大声道:“恶奴!跪下!”

奶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就听沈玫指着她说:“我不管我妹妹是聪明还是愚笨,哪怕她一辈子不会抚琴跳舞,她依然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就算将来我能嫁入高门,我也永远会帮衬着我唯一的妹妹的。

我虽无力对抗爹娘,但家中恶奴我还是管得了的!

今日让我知道你如此虐待我的妹妹,明日我就做主将你打上三十大板再发卖出去。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见一次我打你一次!”

沈玫发了狠,连沈夫人和沈老爷也不敢吱声了。

大女儿护着妹妹,这个他们是知道的。

但他们也没想到沈玫竟能把沈瑜护到这个份儿上。

一时间,沈氏夫妇也不敢说话,就只剩下奶娘在跪地求饶。

但沈玫完全不理会她,只扑到沈瑜面前看她的手指,然后一个劲儿地说:“不用非得证明自己,不管你会不会弹琴,都不是一个奶婆子欺负你的理由。

这种虐打主子的奴才,就算发卖出去也不会有人愿意要她的,活该她死在外头。”

沈瑜看着这一幕,听着沈镜说:“我一定要证明自己,我一定要让父亲母亲看到,我不是赔钱货,我也是可以为沈家争光的女儿。

谢谢姐姐借给我琴,我这就弹。”

她起身,见琴已经摆好,自顾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这屋里没有正经的琴凳,椅子坐起来有些高,姿势极不舒服。

但是无所谓!

包括她手上有伤,也无所谓。

沈镜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即使她伤了手指,她依然是沈家最棒的女儿!

沈镜纡细的手指轻抚在琴弦之上,随着手指的轻轻拨动,一曲清音悠扬而起,如泉水叮咚,又如微风抚面。

被划破的手指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琴技,一时间,竟把屋内所有人都听呆了。

沈瑜也呆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是“自己在弹琴”。

虽然现在这具身体是由沈镜来主导的,但因为两个魂魄在一具身体内共存,沈镜做的一切她都会有切身的感受,就好像自己也在做这件事情一样。

她看到自己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看到爹娘和长姐一脸惊讶的样子。

也看到奶娘悄悄退后,似要趁机逃跑。

她提醒沈镜:“不能让奶娘跑了!”

沈镜心领神会,立即停下抚琴,目光冷冷一扫,伸手向奶娘指去:“她要跑!”

沈夫人立即大喊一声:“来人!把这个恶婆子给我押起来!”

屋外进来两个大力的丫鬟,一边一个将奶娘死死按住。

沈夫人走上前,看着沈镜流血的手指,心疼得不得了。

“我这样优秀的女儿,岂容你一个下人作贱!

你害我沈家差点就失去一个希望,这岂是打一顿发卖掉就能解我心头之恨的?”

沈夫人吩咐两个按着人的丫鬟:“拖到后院儿去,乱棍打死!”

奶娘吓疯了,大声求救。

可是没有人可怜她,就连沈玫都没有替她说话。

沈家的大小姐从来都不是慕倾云那种假装出来的活菩萨,她爱憎分明,该狠心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她不装给任何人看,沈府上从来没有人觉得大小姐是个心地多么善良之人。

奶娘的声音渐渐远了,直到再听不见,沈夫人才抓着沈镜的手说:“都是母亲不好,是母亲忽略了你身边有这种恶奴,耽误了你这么些年。

小瑜你不要生母亲的气,母亲给你道歉,今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沈镜唇角勾起,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这一晚,沈镜沈瑜睡得都十分踏实。

次日清早,下人送来早膳。

虽然只是早膳,但也是带肉的,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待遇,是只有沈玫才配得到的待遇。

沈镜问沈瑜:“怎么样,满意吗?”

沈瑜很开心,“太满意了!头一晚就除掉了恶奴,想想就解气。”

沈镜笑笑,“那么接下来呢?你还想对付谁?”

沈瑜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名字:“沈玫。”

沈镜不解,“你为何要对付沈玫?这些年沈家所有人都欺负过你,只除了沈玫。

她不应该是你要报答的人吗?”

“报答?”沈瑜的情绪激动起来,“我为什么要报答她?如果她也像我一样生来平庸,这些年我用得着遭那么多罪吗?

如果我们都一样,爹娘还会只打骂我一个人吗?

说到底都是因为她太出风头了!

她那么爱出风头,就显得我像一个傻子。

正是因为有了她的对比,我的生活才过得那样凄惨。

所以我为什么要报答她?

我应该报复她!”

沈镜点点头,“行吧!随你。反正我也不是沈家的人,无论对沈家的谁我都没有一丝感情。所以你想报复谁就报复谁,我是没所谓的。

只是你得给我提供一下思路,如何报复才能给她足够的打击?

我见她这个人胜负欲并不是很强,如果只是在歌舞上压她一头,她也不会觉得如何。

且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似乎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很在意的。”

沈瑜想了想,说:“倒是有一件事,或许是她在意的,但我也不能确定。”

“什么事?”

“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