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定在丑时,此时府里人睡得最沉,客院儿的下人也都睡着了。

慕元青和年妙穿好了衣裳,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奔着姚轩的院子走了去。

慕元青对姚家轻车熟路,从小就在姚家玩,他连姚家后院儿墙底下有几个狗洞都知道。

二人很快就顺利摸进姚轩的院子。

因为主子不在家住,所以这院儿里的下人也不用守夜。

静寂的夜里,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年妙主动上前,将正房的门推开,轻轻的,还探头看了看,然后才示意慕元青可以进。

慕元青进去之后,年妙关了门,还从里面上了锁,以防止有人突然进来。

二人这才开始在这屋里仔细翻找,寻找一切有可能导致姚轩突然勤奋学习的疑点。

“这屋里跟原来不一样了。”慕元青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小声总结,“你看那个书架子,以前那上面可全都是春光图。现在全没了,全没了啊!都换成我看不懂的了。

以前我给他找了那么多春光图,怎么一本都没有了呢?他给弄到哪去了?

还有这里,这里原来一直放着一方帕子,是闻歌坊头牌的帕子,他花了大价钱得来的。

拿回家之后就一直搁在桌案上,每天都要拿起来看几遍。

现在那帕子没了,也不知道是扔了还是带到国子学去了。”

年妙提醒他:“国子学可能是带不进去,听闻进入国子学之前都要搜身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样都不可能蒙混过关。”

“找一找,看看是不是收起来放到别的地方了。”

年妙不解,“少爷为什么要找那方帕子?咱们不是来找轩少爷读书的疑点吗?

该不会是少爷您自己想要那方帕子吧?”

慕元青瞪了他一眼,“我如果想要那玩意,当初就不可能让姚轩得手。砸钱来的东西,你觉得拼家底儿我拼不过姚家吗?

之所以当初我就没争抢,是因为我压根儿就没看上那位头牌姐姐。

姚轩总说她长得好看,可我觉得太俗气了,身上的脂粉味儿闻得我想吐。

现在我要找这帕子,就是想知道那帕子究竟是被收起来了,还是说干脆就给扔了。

如果只是收起来了,就说明姚轩虽然有读书的心,但喝花酒的心还没彻底死去。

但如果连个影子都找不到,那很有可能就是直接扔了或是烧了。

那就说明姚轩是彻底死了喝花酒的心,从今往后跟我就不是一路人了。”

年妙提醒慕元青:“三少爷,如果您以后进了大理寺,那也不能再轻易出去喝花酒了。

九殿下和二小姐为了维护大理寺的形象,也会约束您。”

慕元青点点头,“你说的有理,但我的情况跟姚轩不一样。我进大理寺是因为我不爱读书,家里给找了另外的出路,让我有个正事干。

而且我就算去了大理寺,我还是我,你觉得我性子起变化了吗?根本没有。

但姚轩不同!他是突然爱上了读书,而且是一下子转了性,整个人都完全不一样了。”

年妙想想,觉得他说得对。

二人开始在屋里找起那方帕子。

可惜,翻遍了所有角落都没找到。

慕元青放弃了,他认为帕子一定是被姚轩给扔了,这就说明姚轩是彻底要跟从前的生活决裂了。

“也是个狠人啊!说变就变,连个过程都没有。”他啧啧称奇,“我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人,真是叫人开眼。要说他不是被什么东西给上了身,我真不信。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他爹都了解。”

年妙这时站在一只大花瓶前,似有所发现。

“三少爷,你来看,这里有一幅卷轴似乎不太一样。”

大花瓶里插了很多卷轴,无外乎就是些书画什么的。年妙所谓的不一样,是其中有一只卷轴明显更新一些,应该是近期放到里面的。

慕元青说:“我知道这些卷轴,据说都是名家的书画,有的都上百年了。

姚叔把这些东西放在他屋里,就是指望这些东西能熏陶他一下,让他有点儿上进的动力。

原本是希望他能把书画挂起来的,可是他说看见那些东西就烦,所以一直插在花瓶里。

这里面原先一共七只卷轴,从来没有增减过。现在……”

“现在有八只,其中一只明显是新放进去的。”

年妙指了指其中一只,“就是它。”

慕元青把那个崭新的卷轴取了出来,在桌上点了一支蜡烛。

烛光微弱,又有屏风挡着,倒不至于让外头瞧见屋里异常。

这是一幅画,画上是一名女子,穿着一身天青色长裙,十分灵动,十分美丽。

年妙不解,“这又是哪家花楼里的红姑娘吗?”

慕元青立即摇头,“绝对不是!这姑娘看上去就是个良家女子,清新脱俗,美丽动人,不似花楼里那些胭脂俗粉。

虽然这并不是姚轩一贯中意的类型,但我觉得,如果有这样一位姑娘活生生站在面前,花楼里那些确实瞬间就被比了下去。只要不是瞎子,也会选这画中人。

看来姚轩是心里有人了。

可心里有人,又跟努力读书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因为这姑娘喜欢读书人吧?”

他说完,一下子愣住了,然后看看年妙,“也不是没有可能哈?”

年妙点头,“听说世间唯有爱之一字,可以让人改变性情,且极有可能就在一念之间发生变化。如此看来,轩少爷是遇着喜欢的人了。”

慕元青一脸落寞,“变的这么快吗?就因为人家说喜欢读书人,他就去努力读书了?

那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我说喜欢喝花酒,他怎么不再陪我喝了呢?”

年妙说了句公道话:“其实轩少爷也陪了您许多年了。”

“那不一样!”慕元青很是气愤,“他是先陪了我,可是当他一遇见喜欢的姑娘,又马上去陪人家了,我就成了被抛弃的那个。想想真是不甘心,从小长大的情分,居然还不如一个新认识的女子。哼!还说什么呀!他就是见色起意。”

年妙比他冷静一些,已经琢磨起这幅画,“少爷,画上的女子您从前没见过吗?确定是轩少爷新认识的?”

“当然是新认识的。”慕元青说,“要是以前就认识,那他以前就变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我只是奇怪,他是打哪儿认识这么一位姑娘?瞧这画像上的模样,这姑娘比他大呀!

我确定我们之前认识的所有人里,都没有这个类型的女子。这姑娘的气质好到令人称绝,就连我家里那位大姐姐都比不过。我……哎,你看这里。”

慕元青发现端倪,“这里有个小印,应该是作画人留下的。”

年妙凑过去看,很快就辨认出:“这不是闻歌坊月蝶姑娘的私印吗?”

慕元青也想起来了,“对,那月蝶样貌平平,但作画的水平是一流的。许多人点她,就是为了让她给画一幅画。她也算是闻歌坊里一个特殊的存在。

真没想到,姚轩去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