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说话的夏姨娘终于忍不住又开了口:“大小姐不就是侯府嫡女吗?难不成我们侯府还有两个嫡……”

话说到这,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了。

目光转向慕长离,惊得张大了嘴巴。

慕老夫人心中也生疑惑,但这疑惑也就只起了个头,很快她就把心态放平了。

都这个岁数了,什么事没见过。

二孙女回京本就在意料之外,她突然出现在侯府里,占了慕倾云的院子也是意料之外,火烧大厨房更是没有人能想得到。

直到现在这府邸里还在飘着烧糊的味道,仿佛一直都在提醒着慕家人——

回来的二小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三岁孩童了。

他们谁都没有参与到慕长离的成长之中,所以没有人会知道慕长离究竟长成了什么样子。

那么……老夫人想,或许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样子吧!

她露出一丝了然的笑,“确实,慕家是有两位嫡女的。所以九殿下认为,那道赐婚圣旨,赐的是老身的二孙女?”

慕江眠急了:“母亲!”

慕老夫人抬眼看看慕江眠,眼神中透出一丝不耐,“怎么,你是对老身的话有疑议,还是对皇上的圣旨有疑议?老身与九殿下都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你若一定要辩,那也应该到皇上跟前去辩。”

“母亲这话是何意?”慕江眠的怒火几乎压不住了,涵养什么的,完全不存在了。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所有人心里都打着鼓,不知道老夫人今天是怎么了。

以往老夫人很少管府中事的,对于慕江眠的决策也从来没有过反驳。

她甚至都没有住在内宅中心的位置,而是为了清静,选了稍偏的院落。

就是这样性子的一位老夫人,却在今日因为赐婚圣旨,跟侯爷杠上了。

慕江眠还在质问老夫人:“是不是在母亲心中,从来没有倾云的位置?她也是婉儿留下的孩子,为何母亲从来不疼她?”

慕老夫人也不恼,在这件事情上,从头到尾只是一句话:“老身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事实就是赐婚的圣旨上确实没有慕倾云的名字。

慕长离觉得慕家可真有意思,九皇子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这帮人起内讧。

可见平日里关系也不怎么样,互相之间更是谈不上任何信任。

九皇子已经在喝茶水了,摆明了看好戏,且不负任何责任。

但同时他也传递出来一个讯息,就是他似乎不愿意娶慕倾云。

至于慕家有几个嫡女的事,慕长离觉得这就是个借口,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正这样想着,却猝不及防听到那九皇子说了这么一句:“茶喝完了,本王也该走了。方才慕家许多人出去迎本王,唯老夫人和二小姐没有去。

本王身为晚辈,自是不敢找老夫人的后账,便只能劳烦二小姐送上一送,算是补个礼。”

慕长离瞪大了眼睛!

这人有毛病?

没去迎你,就必须得送你?

什么逻辑?

古代王爷都是这么不讲理的?

她心里这样想,但却不能把这话说出来。

皇族大过天,连慕江眠在九皇子面前都不敢造次,她如今也没有摸清楚这九皇子的脾气秉性,没必要跟人家硬杠。

再说,不过是送一送,没什么大不了的。

慕长离站了起来,“那我‘送送’九殿下吧!”

“送送”二字咬得特别狠。

慕江眠的眼中有凶光一闪而过,被萧云州捕捉到了。

但是他没有说破,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从来到走,没说过几句话,但挑起了慕家一场纷争。

既让慕江眠跟老夫人差点撕破脸,也让慕长离看到了这一家人的多面性。

眼瞅着慕长离送九皇子出去了,慕老夫人率先起身,由崔妈妈扶着,出了百花堂。

临走时深深地看了慕江眠一眼,慕江眠心里“咯噔”一声,自觉方才对老夫人态度实在是不好,于是赶紧躬身,说:“方才是儿子失言了,母亲万万不要往心里去。”

老夫人叹了口气,只道:“倾云和长离都是我的亲孙女,我自然是哪个都疼的。”

老夫人说完这话就走了,慕江眠却多想了一层。

他认为老夫人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强调两个都是亲孙女。

那意思就是告诉他,两个也都是他的亲女儿,让他两个都疼。

可是他如何能做到两个都疼?

一个是在身边长大的掌上明珠,一个是出生就克死生母的不祥之人,如何相提并论?

慕长离送萧云州已经到了慕府门口,萧云州站在外面的台阶上,没有着急下去。

他看了慕长离一眼,问她:“胳膊上的伤好点没有?”

慕长离不太想搭理他,又把左臂往后背了背,就像那天晚上一样,然后说:“没事,快好了。”

萧云州却说:“不见得。方才你走路时,左臂几乎就没有任何摆动,应该是伤口疼导致的。今年入冬早,天突然就凉了下来,伤口不及时治疗很容易恶化。”

慕长离皱皱眉,开始反抗了——“你什么意思?我伤口恶不恶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我未来姐夫么?你不去关心我姐姐,跑来关心我作甚?”

萧云州直接摆了摆手,还带着几分不耐,“方才说过,圣旨上说的是让本王娶慕家的嫡女,从来没提是哪个嫡女,也从头到尾没写慕倾云三个字。

何况,那圣旨本王原本也没放在眼里过。”

慕长离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跟皇上杠上了?

那可怪有意思的。

她没有多问,萧云州也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只是将一只小瓷瓶子递给她。

“西关最好的伤药,你拿去试试。慕家不会给你请大夫的,所以你得自己照顾自己。”

慕长离有点反应过来他为何这般献殷勤了,“有事相求吧?”

萧云州也不矫情,直接点了点头,“确实!有桩案子,想请你帮个忙。”

慕长离似乎猜到他说的案子是哪一桩。

她往前走了半步,离他近了些,吸吸鼻子,然后说:“萧云州,你身上,有骨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