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瑰夏接到赵长安打来的电话, 才发觉自己竟然在公园里坐了这么久。

“小夏,你回店里了吗?我去找你。”

纪瑰夏一手拿电话,一手挠了挠眉梢。

“我还在法院附近。”

赵长安问了地址, 纪瑰夏挂断电话向公园外走, 刚站到路边, 便看见赵长安的车开了过来。

纪瑰夏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系上安全带。

“开庭顺利吗?”

“小案子,很快就能结案了。”

赵长安说完,又好奇问。

“这几个小时, 你就自己逛公园啊?”

“路过,进去看看。”

纪瑰夏寻了个借口, 敷衍过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赵长安,这几个小时的光阴流逝, 她恍若未觉。只有她心里知道, 这几个小时里,她做了一个曾经以为永远都不会做下的决定。

“我有件事想要咨询你一下,”纪瑰夏思考后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被人指控强-奸, 他…”

“你说的是时代科技的那位沈总吧?”赵长安不等纪瑰夏说完,直接接话问道。

纪瑰夏一愣。

“你怎么知道?”

“圈子里都传开了,很难不知道。”

赵长安一边观察路况, 一边分析。

“他那个案情我侧面了解了一下, 女方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唯一的人证是亲属, 与当事人存在利害关系, 他证言的可信度有待估量, 需要警方继续调查。”

“如果沈漾真的是被冤枉的话,他多久可以放出来?”

纪瑰夏思量着,沈漾早一天被无罪释放,负面舆论早一天解除,对公司上市带来的危机便也能相应减少。

“如果没有确切罪证,不超过14天。”赵长安心觉奇怪,看向纪瑰夏:“虽说疑罪从无,但你怎么这样相信他?”

14天。

这个时间太久了。

SEC上市审核才三周时间,听傅时一说,他们上周就已经交了审核资料。

时间掐的这样准,这样巧,更加说明是何家在蓄意陷害。

纪瑰夏有些出神,待听见赵长安的疑问,想了想回答道。

“他是我大学同学,多少有一些了解。”

“其实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

纪瑰夏说着一顿。

她其实相信的是傅时一,相信他的眼光,相信物以类聚。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提前放出来?”

“无罪证明,或者有证据证明女方故意陷害。”赵长安解释道:“这属于刑事案件,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谁也马虎不得。”

“他若真无辜,警方早晚会还他清白。”

赵长安把纪瑰夏送回咖啡店,盯着纪瑰夏的背影下了车,突然朝车窗外喊了一声。

“小夏。”

纪瑰夏闻声转身,看向赵长安:“怎么了?”

赵长安故作轻松笑问道。

“你今天去我家里,有没有发现什么?”

纪瑰夏有些疑惑,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我急着拿文件,没仔细看,怎么了?”

赵长安的笑容变得有些紧张,动了动嘴唇,最后说道。

“没什么。真的不给我一个机会请你吃饭吗?”

“我今天有些重要的事,改天叫上晓晓,一起聚吧。”

纪瑰夏回到咖啡店里,思考了一下赵长安提供的两个方向。

无罪证明,调查取证有警方介入,她没有比警方更方便取证的条件和能力,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她若是想让沈漾提早放出来,看来也只能从指控的女方当事人入手。

纪瑰夏找到女方在网上经营的自媒体账号,转发给纪童。

【你帮我打听一下这个‘陈明娜’,看能不能让我见她一面。】

纪童很快回复。

【难得表姐找我办事,包在我身上。】

*

纪瑰夏是在第二天晚上收到纪童的消息,他发来一间酒吧的定位。

【人在这,速来。】

纪瑰夏连忙提前闭店,打车赶去酒吧,纪童站在门口接她。

“你什么时候对网红感兴趣了?追星啊?”

纪童带着纪瑰夏走进有些拥挤的酒吧,边走边问。

“需不需要找个中间人帮你介绍一下?”

“不用了,我找她解决点私事,”纪瑰夏四处张望:“她在哪?”

纪童指向角落的卡座:“那呢,好像是一个人来的。”

纪瑰夏穿越拥挤的人流,走到卡座前,看见陈明娜一个人坐着喝酒,桌面上一堆空酒瓶。

纪瑰夏坐到陈明娜身边,先伸出手:“陈小姐,方不方便耽误您几分钟时间?”

陈明娜瞥了眼纪瑰夏,仰头将半瓶啤酒一口饮尽,不耐烦的皱眉。

“你谁啊?滚滚滚,没空。”

纪瑰夏闻言收回手,放在膝头。

“陈小姐既然没空,我就长话短说,我是为了沈漾的事情来的。”

纪瑰夏话落,明显察觉陈明娜神色一变。

“陈小姐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这里说话不方便,要不我们找个安静一点的环境?”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陈明娜又拿起一瓶酒,她喝得很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半瓶。

纪瑰夏扫了眼桌面七零八落的酒瓶,又看向身边的陈明娜,她明显是来买醉的。

“沈漾究竟有没有试图□□您,我想您比任何人都清楚,不妨我们说些心里话,陈小姐若有什么难处,也告知我,看我是否能帮衬一二。”

陈明娜闻言冷笑了一下:“你这话,意思是说我图钱了?还是你想花钱收买我翻供啊?”

“翻供谈不上,我们都清楚,这是刑事案件,警方一旦介入就会彻查到底,如果沈漾真有犯罪证据,就算后面您亲自改口,他该判刑还是得判刑。”

纪瑰夏看着陈明娜,借着酒吧昏暗的光线,仔细观察她的表情,随即话锋一转。

“可是我们心里都清楚,沈漾不会入狱,他早晚会被无罪释放。”

陈明娜盯着纪瑰夏,握着酒瓶的指尖紧了紧,表情有些僵硬。

“你说的这么笃定,好像你那天亲眼看见他没有对我图谋不轨一样!”

“陈小姐和何明池布下如此周详的陷阱,我怎么有机会亲眼所见呢?可我们大家都知道,假的真不了,你们困着沈漾,无非是想利用他影响时代上市。”

陈明娜脸色一变:“你到底是谁?”

“陈小姐和沈漾虽然恋爱不久,他这人也的确花心,但我听说他对女朋友一向大方,想来不曾亏待过陈小姐,我很好奇何明池究竟开了一个怎样的条件,愿意让陈小姐冒此风险诬陷前任,落井下石非要置对方于死地?”

纪瑰夏话音刚落,陈明娜猛地站起身,急匆匆向外跑,纪瑰夏立即跟上。

离开酒吧,陈明娜走了很远,发现纪瑰夏还紧紧跟随,不由停住脚步,猛地转过身。

“我不管你是谁,我不会改口,沈漾就是企图强-**,就算警方最后抓不到他的证据,我也永远认定,他就是强-奸未遂。”

“你说的不错,沈漾确实大方,可你也说了,他太花心了,不过就是跟我玩玩,能有多少感情?我想要的是一个能给我安稳的人,他不配。”

纪瑰夏闻言,正想追上陈明娜,却被她提前拦下一辆计程车跑了。

纪瑰夏站在原地深深呼了口气,冷风迎面吹过,让她的脑袋更清醒几分。

果然。

陈明娜的反应有很大问题。

她原本也并非十分相信沈漾,毕竟在这种事情上女性本就处于弱势,取证维权艰难的同时,还要承受外界舆论的压力。

但她刚刚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想要诈一下陈明娜,她明显慌了,起身便跑。再加上陈明娜今天独自来酒吧买醉,听到沈漾的名字后,不是恨不是害怕,反而是逃避,这样的反应,也有很大的问题。

纪瑰夏叹了口气,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十一点,这个时间不知道傅时一在美国做什么,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顺不顺利。

事情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艰难,陈明娜很警惕,对沈漾也丝毫不念旧情,想要从她身上得到证据,只怕很难。

纪瑰夏回到家,开始做家务,让自己放空冷静。

客厅的地板来来回回擦了两遍,身体疲累,神经却亢奋着,丝毫没有睡意。

原来她想要帮上傅时一是这样的困难。

可换作她的事情,他却一个电话就可以轻松解决。

纪瑰夏扔下拖把,抱膝坐在地毯上。

脑海里突然闪过陈明娜临上车前的最后一句话。

她想要找一个能给她安稳的人,沈漾不配,这是什么意思?

这与她构陷沈漾有什么关系?

是单纯的对沈漾不满,为了宣泄?还是想为她自己犯下的错误找借口?

纪瑰夏晃了晃开始疼的脑袋,眼看着快要凌晨两点,她从地毯上爬起来,强迫自己回卧室睡觉。

此后几天,纪瑰夏照常营业,但似乎是她太过心事重重,连孙果都发现了端倪。

“夏夏姐,你这几天是不是没休息好啊?脸色很差,看起来像是失恋了一样。”孙果‘嘿嘿’坏笑:“是不是因为傅总出差,你见不到他的缘故啊?”

纪瑰夏笑着瞪了眼孙果,将做好的拿铁放入托盘,推过去。

“去去,送咖啡去,别胡说。”

孙果撇了下嘴:“就是!我看你是得相思病了!”

纪瑰夏看着孙果走远的背影无奈摇头,却也无意识的想起傅时一,孙果这些天总缠着她询问八卦,始作俑者也都是因为他。

那天他突然在咖啡店门口俯身亲她,被店里的孙果正巧撞见,他飞去美国倒清净了,可怜她这几天耳根子一直受孙果折磨。

纪瑰夏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点开聊天框,下意识查看。

自傅时一去美国后,便没有再给她打电话,也没有回复她发过去的消息。

想来他一定是非常忙碌。

偏偏紧要关头,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沈漾被拘留,他一个人在美国孤军奋战,何家那帮有血缘的“亲人”一个个都巴不得他遭难,等着看他的笑话。

纪瑰夏思绪一顿,想起何家,不由想起何明池,又想到这些天一直让她困扰的,陈明娜上车前的那番话。

有一个想法在脑海中瞬间闪过,被纪瑰夏敏锐抓住。

难道何明池给陈明娜陷害沈漾的筹码不是钱,而是名分?

如果何明池开出的条件是婚姻,那的确足够**陈明娜冒着一次险,博一个让自己嫁入豪门的机会。

脑海中各种思绪涌出来混杂在一起,纪瑰夏迫使自己冷静,慢慢理出一条清晰的线来。

如果陈明娜这边不好切入,她或许可以换个人,在何明池身上想想办法。

纪瑰夏找到梁秘书,要到了何明语的电话,得知她一直住在榭水明苑,立即打车赶过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