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太妃这话一出,不少人往沈又容那边看去。只见沈又容面色平静,似是没有听到淑太妃的话一般,只端正地坐在席间。

“姨母这话说的不对,”惠妃娇笑着道:“我在家中时就听说姨母对又容妹妹十分疼爱,多次宣又容妹妹入宫聆听教诲。又容妹妹出落得如此端庄大方,总有姨母几分功劳。”

淑太妃做妃子时那么疼爱沈又容,沈又容却不声不响跟端王勾搭在了一起,叫谁听着不说她狼心狗肺呢。

众人悄悄地看向沈又容,沈又容笑了笑,抬眼看向惠妃,道:“惠妃娘娘,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婶子,可不该说什么姐姐妹妹的。”

人群里当即有人笑出声,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沈清妍轻咳了一声,面容肃穆,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众人又去看惠妃,惠妃神色青白不定,面上一丝笑意也没有了。

淑太妃面色也不好看,瞥了惠妃一眼,嫌她不够伶俐。

“咱们也别在屋子里坐着了,怪闷得慌的,去御花园里罢,戏曲已经备齐了。”淑太妃起身,领着众人往御花园的戏楼里去。

二层高的戏楼,楼台视线宽阔,正对着搭好的戏台子。淑太妃带着惠妃,前头太监提着香炉,身后拥着若干宫女,在上首坐下。

沈清妍与沈又容的位子偏一些,两人都没有在意,沈清妍还道:“正好,方便咱们两个说话。”

姊妹两个挨着坐下来,戏楼里虽有炭盆,但是楼台开阔并不挡风。沈又容坐的地方刚刚好是个风口,她与沈清妍说了几句话,便觉得有些受风。

沈清妍见了,一面对杜鹃道:“去我宫里拿几个手炉过来。”一面把自己的手炉递给沈又容,道:“你先用我的罢。”

沈又容接过手炉,笑道:“偌大个皇宫,还缺两个手炉么?”

沈清妍摇头,面色鄙夷,道:“你就是去要,人家也未必给你。都是些磋磨人的小伎俩,不入流。”

沈又容看了看前头的淑太妃和惠妃,不只是可惜还是厌烦,道:“她们两个倒好的跟一家人一样了。”

“本宫自怀有身孕之后,总是不舒坦,吃不好也睡不好。”惠妃道:“夜里睡下时,肚子里的孩子时不时就踹一下,扰的人不得安睡。”

淑太妃拍了拍她的手,“闹腾点好,胎儿有力气才会闹腾,正说明了小皇子身体康健。”

“是呢,”有命妇接着道:“我怀世子那会儿,也是没日没夜的闹腾,过后生下来的孩子果然健健康康,小牛犊子一样。”

淑太妃和惠妃都笑了,淑太妃眼睛淡淡一转,落在沈又容身上,笑道:“端王妃成婚也有好几个月了,怎么这肚子里还没有动静?端王殿下年岁不小了,早些绵延子嗣要紧。”

沈又容笑了笑,道:“有劳太妃娘娘关心。”

她只这么说了一句,再没有别的话,那些等着看她怎么应付的人等来等去不见下文,只好去看淑太妃。

淑太妃也没想到这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她冷笑了一声,道:“听说端王妃闺中时身子就时常不好,如今嫁入了端王府,还是要尽早找太医看看,若是真的与子嗣有碍,就不好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淑太妃就差明说沈又容不能有孕了。

沈清妍面色也不好看,沈又容在家的时候每逢天癸总是很难捱,请过两次大夫,后来也没下文了。沈清妍心里觉得可笑,只是些痛经的毛病,到了淑太妃嘴里,就变成了不能有孕了。

沈又容沉吟片刻,笑道:“惠妃娘娘倒是有福,入宫不过一月就有了龙嗣,可见祖宗保佑,降福与惠妃。”

众人的面色越发古怪了,惠妃入宫前是别人家的媳妇,入宫不过一月就诊出怀有身孕。这祖宗是哪个祖宗,腹中的孩子,又是哪家的福气。

惠妃面色青白,甚至是有些惊慌地看向沈又容,“你胡说些什么!你敢污蔑本宫!”

沈又容浅笑道,“不敢。”

正当众人僵持之际,外头太监通报,陛下与端王殿下到。

戏楼中忙乱了一阵,连淑太妃都站起身。过了一会儿,一个太监过来,说陛下不愿意上楼,让所有人都下去。

淑太妃又命所有人都下楼。

沈又容看到,原本还与她说话的沈清妍一下子安静了,神色低沉,看不出情绪。

第46节

行至楼下,众人给皇帝行礼,皇帝面色郁郁,道:“免礼罢。”

沈又容站直身子,抬眼看见皇帝身边的纪琢。他负手而立,昏暗的天色,纷飞的大雪,独他一人清贵无双。

沈又容走到纪琢身边,纪琢拢了拢她的披风,道:“雪太大了,我来接你。”

沈又容愣愣的,点了点头。

纪琢同沈又容一道看向皇帝,淡淡道:“陛下若无别的事,本王就先告退了。”

说罢,纪琢也没有看皇帝,牵起沈又容的手,与她一起转身离开。

人群很安静,大家都听到了纪琢的声音,他握着沈又容的手,声音低沉温柔。

“手怎么这么凉?”纪琢道:“早跟你说过,这些有的没的宴会,不来也罢。”

围观的众人之中,皇帝理都不愿意理这些人,与淑太妃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离开了。淑太妃与惠妃面色都不好,惠妃一时肚子疼了起来,淑太妃忙命人将她送回了宫。

宗室命妇一时也散去了,大家在底下悄悄的评价沈又容。观纪琢的态度,他极宠爱自己这位小王妃,可听淑太妃所说,端王妃身体不易有孕。

沈又容能风光多久呢,这个面子,众人是给还是不给呢?

这些事沈又容都不知道了,她回去之后就生病了。一来身上来了月信,二来受了凉,又是咳嗽又是头疼,情状十分可怜。

天昏沉沉,人也昏沉沉,沈又容腰酸的几乎直不起来,睡过一觉做些光怪陆离的梦,出了一身的虚汗。

白烟去找太医了,不多会儿,太医背着药箱过来,身边还跟着面色凛然的纪琢。

太医不敢怠慢,仔细诊了脉,又写了方子,交代说不能受凉。

纪琢又问他沈又容月信一事,“准倒是准,每月差不了几天,只是疼的厉害。”

太医没想到这些事情端王也知道,只道:“女子妇科病难治,须得长久调养。眼下先治好王妃娘娘的风寒,我再开一剂止疼药叫娘娘舒缓一些。”

纪琢接过方子看了看,道:“去拿药罢。”

杜鹃连忙引着太医出来,去往厢房歇息,自己拿了方子煎药。

沈又容仍睡得昏沉,纪琢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爆出极细微的声响,沈又容睁开眼,入眼看见头顶的芙蓉帐,她愣了一会儿,才开口叫人。

纪琢就坐在床边,见沈又容醒了,便将她抱起来,倚着迎枕坐着。

纪琢端了温热的茶水来,沈又容捧着茶水,小口小口的抿着。

纪琢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王妃娘娘,你真让人操心呐。”

沈又容抬眼看向纪琢,她的小脸儿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看着越发的可怜。

纪琢自然舍不得对她生气,温声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沈又容点头,想要下床。纪琢拦住她,叫人搬了个矮几来。

“在**用饭像什么样子。”沈又容道。

纪琢不以为意,“太医说你是受了凉,这一来一回的,又要折腾。”

纪琢看向沈又容,道:“我亲自伺候你,没人说你不规矩。”

沈又容想了想,便应下了。

纪琢看着她,忽然笑了,道:“年纪不大,规矩倒是挺多。大姑娘,你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又叫沈又容大姑娘,沈又容不知道怎么的,喉口忽然酸涩起来。

做端庄贤淑的大姑娘是很不容易的,一把尺子嵌在沈又容的脊背上,嵌在沈又容的口舌中,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规矩。

纪琢摸了摸沈又容的脸颊,“我就知道,你这么多年,过得不快活。”

沈又容张了张嘴,生病降低了她控制情绪的能力,她话还没说出口,泪珠子就先滚了下来。

“我不想守那么多规矩。”沈又容看着纪琢,红着眼道:“我不想辰时就起床,不想去参加那些夫人们的聚会,我想出门,想去外面街上看看,我还想跑马,我其实是会骑马的。我还想听贺小方唱戏,贺小方红了之后,她们都说贺小方唱的不是正经戏,我都很久没有听他唱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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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琢:除了最后一个,其他都行。

沈又容:呵,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