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嫣然一边希望银庄里的资金流动属于正常现象,与乐夫人并无关联,一边却又忍不住的推翻自己方才的猜想,毕竟,让白掌柜等一众掌柜的和慕容睿都觉得有异常的事,不可能属于正常范畴之内的。

而派出去打探乐夫人动向的人,仍旧没有回信。

六月天,如孩儿脸一般多变,早起时,外头还大雨阵阵,不时的打翻掀起的窗户,可过了午时没一会儿,灿烂的阳光又洒照在大地上,蒸干了水汽,仿若早起的大雨是人们的幻觉。

小平子去铺子里传完话回来复命,慕嫣然问了几句各处铺子里的情形,方关切的问道:“有关乐夫人的消息,可有眉目了?”

为难的摇了摇头,小平子低声叹道:“人都说,狡兔三窟,那位乐夫人,真是比狡兔还要奸诈几分。顺着当日留下的线索一一追查而去,每每到了临近终点的地方,线索就断了,如今,莫说是华阳城大长公主府,便是宾州焕王府那儿,都有咱们的人守着,可这么些日子了,与乐夫人有关的消息,却是一点儿有没有。还请主子恕罪……”

小平子面色赧然的请罪道。

摆了摆手,慕嫣然释然的说道:“也怪我当日都疏忽了,早在乐夫人要转让乐园的时候,我便该想到这些的,否则,又怎会像如今这般艰难。”

让小平子吩咐下面的人再接再厉的打探,慕嫣然便让他下去了,看着窗外和煦的日光,慕嫣然的思绪,不由的飞到了远处。

少顷的功夫,夏蝉带着浩哥儿过来,见了慕嫣然,面色间颇有些不好意思。

“不生气了吧?不少字”

眼中含着笑意,慕嫣然打趣的问道。

因为玉玲珑的事,夏蝉冷了好些日子的脸色,慕风哄了好久,两人才和好如初。

刚闹了别扭的那些日子,慕风每日都会眼巴巴的跑去百草堂接夏蝉回家,此举着实让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羡煞了夏蝉,直说夏蝉定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今生才嫁了慕风这样人才出众又情深意重的如意郎君。

听紫月说的时候,慕嫣然笑弯了腰,可事后想想,嫁了慕风是夏蝉的福气,可娶了夏蝉,又何尝不是慕风的福气?

慕嫣然的话,让夏蝉有些羞窘,点了点头,夏蝉低声嗫喏道:“让姐姐看笑话了。”

抿嘴笑着,慕嫣然正要说话,却见浩哥儿攀在夏蝉的怀里不老实的动着,而夏蝉则远远的抱开他,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的小腹。

慕嫣然面色一喜,看向夏蝉问道:“有了?”

顿时,夏蝉的面色愈发绯红。

点了点头,夏蝉轻声说道:“两个月了……”

恰好就是闹别扭那时有的孩子。

知晓再打趣她,夏蝉怕是以后都不好意思来找自己说话了,慕嫣然再未多说,转过身将活泼好动的浩哥儿拽到怀里来抱着,一边扬声唤了紫月让她准备些补品,另外再挑几个手脚麻利的小丫鬟送去杨柳巷宅子里。

回过头来,慕嫣然一脸笑意的说道:“今年真是个好年头呢,二月里打从都城里回来,这喜事就一件接一件的。先是紫云有了身孕,后来又是闵夫人和你,哦,对了,宫里也有位贵人诊出有了身孕,哎,果真是个好年头,但愿,一切都能顺风顺水的。”

感叹的说着,慕嫣然的脸上,带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只盼着真能如平日里所说的一般心想事成,自己身边的那些人都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一定会的。”

附和着慕嫣然的话,夏蝉低垂着头,满脸柔和的看着还未显怀的小腹,心中尽是暖意。

两人说了会儿话,夏蝉顿时想起了些什么,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慕嫣然说道:“姐姐,前几日我到胡府去为胡夫人诊病,在那位苏姨娘屋里,看见了一个人,倒像是韩府那位秋姨娘身边的丫鬟。虽只是个身影,可我觉得,我应该没看错。”

苏沫晴,秋月?

“这两人当日都在大长公主府住过一阵子,想来应该是相识的。”

陈述一般的说着,慕嫣然知晓夏婵想跟自己说的必定不是此事,不禁抬眼看向她,便听得夏蝉继续说道:“后来再去胡府,便见那位苏姨娘又如从前一般跟在了胡夫人身侧,如今,胡府内宅的事,虽仍旧是胡夫人做主,却都是由那位苏姨娘发号施令的,便连其他几位姨娘,也都不如苏姨娘在胡将军和夫人面前得脸呢。”

苏沫晴原本极受胡副将爱重,可嫁去胡府这么多年,却都没有身孕,渐渐的,便也不得胡副将欢心了。而胡夫人,明知她的身子已经不可能再有身孕,却仍旧防范着她,此次苏沫晴再度翻身,无异于是源于身后的苏家,以及大长公主府,而这份脸面,必定不会是胡副将所给。

想到此,慕嫣然喃喃的念道:“胡夫人……”

“从前我跟你提及过的那几位和胡夫人相交甚好的武将夫人,可有什么异常?”

慕嫣然转念问道。

夏蝉摇了摇头,“自打有了身孕,便极少出诊了,去胡府,还是那位胡夫人亲自来请,推拒不得我才去的。”

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慕嫣然转开话题,和夏蝉聊了聊保养身子的事。

晚膳时分,贺启暄和慕风相继归来,几人热络的聊着天用着膳,席间,大孩子们叽叽喳喳,小孩子们咿咿呀呀,让原本就热闹的屋里,愈发多了几分亲热的喧闹。

天气一点点的炎热起来,一心堂里的欢笑声,也愈发浓郁。

晌午到秋水阁跟着女夫子做学问,抑或是抚琴刺绣,午后便都是休闲时间,珠儿和蕾儿连同闵淑华三人,便在后院玩的不亦乐乎。

有一次午睡醒转过来,身边不见了肇哥儿,唤来了乳母,也不知道肇哥儿何在,慕嫣然当即便慌了神,带人各处寻着,最后到了后院,才发现肇哥儿正坐在秋千上惬意的晃着,露出两排米粒般的洁白牙齿,看着三个女孩儿玩沙包仗。

听珠儿和蕾儿得意洋洋的讲述着自己是如何成功盗取了肇哥儿又未被人发现的整个经过,慕嫣然只觉得哭笑不得,可看着肇哥儿欢喜异常的笑脸,慕嫣然又觉得心底绵软不已。

撇开去向不明的乐夫人,和各处银庄里略显异常的资金流转,慕嫣然只觉得生活幸福无比,若是能这样日复一日的过下去,便是人生最大的幸事,可天不遂人愿,收到慕昭扬再次送来的书信,贺启暄和慕嫣然的心情,陡然沉重了起来。

继前一次收到慕昭扬的信,不过一个多月而已,都城里,竟然有了那么多细微的变化,若不是慕昭扬所说,贺启暄怕是决然不信的。

秦洵虽已顺利接任宰相一职,可到底事关大梁万事,所以,碰上觉得棘手的事,秦洵仍旧会态度恭敬的前去找慕昭扬商议。

柳氏和秦夫人柳如玫本就是堂姐妹,这么多年了,不说朝中的同僚关系,慕昭扬和秦洵私交也极好,如今,慕昭扬虽已致仕,可但凡遇到大事,却等同于是秦洵和慕昭扬两个人在商议着决断,比从前慕昭扬为宰相时,更加稳妥了许多。

信中,慕昭扬说,近些日子,他和秦洵都隐隐觉得,但凡朝中有分歧的事,军方的态度,较之从前,都强硬了些许。

虽很细微,可二人仍旧觉得有些费解。

贺启暄是大梁兵马大将军,统领大梁各处军营,有这样一层关系,只要不触及军方利益,无论是慕昭扬做宰相,抑或是秦洵,军方都会有自家人一般的亲厚关系。

可如今,却恰恰相反。

四五月过后,慕昭扬手中的事务尽数交接给了秦洵,与军方打交道的一干事情,原先极容易通过的,如今,则需要吏部兵部协商许久,而原本需要两方坐下来细谈的一些事情,如今,却像是完全没有协商的余地一般,直接便被军方的人回绝了。

人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是贺启暄在都城,许是一切都会容易起来,可如今,军方那些掌事的人,却真正如同平日里人们常说的小鬼一般,让人提起来就摇头无奈叹息。

信末,慕昭扬语重心长的再三叮嘱贺启暄,勿要贪功,若是力不能及,都城中的军务,一定要让景熙帝择贤任命,免得因为鞭长莫及,而导致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

慕昭扬的话,让贺启暄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军中的事情,父亲知晓的不是那么详细,若是他说错了,你切莫往心里去。我也知晓,文武对立,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见贺启暄手里攥着慕昭扬的书信好半天都没吭声,慕嫣然劝解的说道。

摇了摇头,贺启暄笑道:“莫非,你以为岳父大人此举,是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见慕嫣然面色赧然只笑不语,贺启暄敛正了面色沉声说道:“岳父大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大梁宰相,洞若观火,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那些汹涌暗流,如今,他是提醒我呢。”

“提醒什么?”

慕嫣然不解的问道。

“军中,怕是有麻烦了,有些人,想反水。”

贺启暄脸色微沉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