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怎么觉得老太太就是在偏颇二姐姐呢?”
扭着身子坐在暖炕边,慕依然一脸不忿的看着沈氏埋怨道。
还不等沈氏开口,坐在下首处黄梨木椅中的慕敏然一脸闲适的开口说道:“你自己不长脑子,还怪老太太偏颇二丫头,我要是老太太,我也偏着她。”
见慕依然一脸气恼要回嘴争辩的模样,慕敏然继续说道:“二丫头是正房嫡女,二丫头性子温柔娴淑,这些咱们都且带过不说。只看眼前……”
慕敏然不看沈氏和慕依然的神色,只是低头打量着自己春葱一般细嫩的手掌,一边,轻声说道:“如今,二丫头是长公主殿下的伴读,而且,瞧着长公主的模样,还是极喜欢二丫头的。莫说长公主极得圣上和皇后娘娘的疼爱,太子殿下是她的嫡亲兄长那就更不必说了,便是庐王殿下,都极喜爱这个不是一母同胞的妹妹,二丫头只要抱紧了长公主殿下的一条腿,这日后,啧啧啧,不可限量啊。”
说罢,慕敏然抬头看着慕依然说道:“你不是前些日子学二丫头学的挺上劲儿的嘛,这才几日功夫啊,学不下去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慕敏然反问着她说道:“长公主,福华郡主,襄王府的小郡主,这几个人,无论哪一个,都比二丫头更有助益,可你自己看看,你跟哪一个要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若真还觉得问题出在二丫头身上,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对襄王世子的心吧,就你这样儿的,在他眼里,兴许比不上二丫头一个小拇指呢。”
说完,慕敏然不顾眼中已晶莹泛泪的慕依然,站起身冲沈氏说道:“娘,你就别再护着妹妹了,也该让她自己个儿想想清楚了,再这样没心没肺的下去,总有一天她要被二丫头比得没一个人待见她了。”
斜了慕依然一眼,慕敏然转过身朝外去了。
长姐如母,自小到大,慕敏然像沈氏偏宠女儿一般疼这个妹**的紧,何尝严厉的说过她,可今日这番话,便连沈氏听着都觉得有些说不出口,慕敏然却毫不留情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哇”一声,慕依然放声大哭起来。
而一旁的沈氏,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是该听慕敏然的,让慕依然自己好好想清楚,还是该哄哄面前正哭的伤心的泪人儿。
水榭里,李慕氏斜靠在暖炕上暗自垂泪,一边,却是吩咐了吴妈妈和梗叶这几日便开始一点点收拾行装,只等过了初七就启程回平洲去。
“太太,老太太兴许是一时的气话,您大老远的来,这还没到一个月的功夫就家去了,老太太事后想起来肯定会后悔的,您别使性子啊。”
吴妈妈站在身边柔声劝慰道。
摇了摇头,李慕氏拿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泪,低声说道:“我娘的脾气,我清楚,她虽话说的严厉些,可心里却都是想着我好的。你也别劝我了,这些日子就先把零碎的东西都归置归置吧,过几天过年了就没时间打理了,别到临启程时手忙脚乱的。”
长出了口气,李慕氏低垂着头轻声说道:“晌午的事,我越想越后怕,得亏了长公主脾气好,若依着旁人,堂堂公主之尊要被当贼抓起来,皇家的脸面何在?若真是那样,这会儿,我们可不一定是在哪儿的牢房里哭着呢……我听娘的,过了年就回平洲去,老爷的事,只要长公主这件事不抖落出来,想来问题不大,若真是……哎,那我就是李家的罪人了。”
心内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李慕氏越发后悔晌午跟着沈氏去潇湘阁了,热闹没看成,差点惹出祸事来。
“太太,那二少爷……”
吴妈妈担忧的问道。
“澈儿的前途,到底还是在他自己个儿手上,他要是能考中,自己博了功名,昭扬那儿自然不会不管他,可他若是连春闱都考不中,那昭扬就是想帮,也使不上力啊?再说了,澈儿的性子,我是知晓的,他心高气傲,若不是自己考上的,昭扬就是给他谋个差事,他都不见得会去,所以啊,还是由着他自己个儿去吧,说不定我走了,他还能安心备考。”
思前想后的在心里过了好几遍,李慕氏沉声说道。
“太太既已打算好了,那老奴就吩咐下去开始整理箱笼了……”
叹了口气,吴妈妈转身朝外去,在偏房里仔细的吩咐了带来的丫鬟仆妇们。
一连几日,府里的下人们都一脸敬畏的看着自己,比从前更是多了几分小心,慕嫣然看了,心内也不由得佩服沈氏管理下人自有一套手段。
腊月二十九,慕府里已张灯结彩的布置好了,上上下下的主子奴才们都身着新衣,满脸喜意,只等着三十到了开始过年。
皇上已于三日前封了印,故而慕昭扬和慕容言每日里不用再上早朝了,慕容峻等人也不用再去学堂了,一时间,慕府里又多了些欢笑的声音。
翠竹苑那边,沈氏老早就派阿福去说了,是故,卓远之也会跟慕府的一大家子人一起过年。
虽说这是意料之中的,可慕嫣然仍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已经见过卓远之好几次了,与前世时并无不同,可慕嫣然却总是觉得,那双眼睛,像是并不属于他那个年龄一般,清澈中透着一股看淡世事的沧桑和经历了磨难之后的淡然。
每次看到卓远之的眼睛,慕嫣然就情不自禁的想要转开头去,心头涌起的那丝慌乱,让她心底嘲笑自己胆小的同时,又多了一份探索的好奇。
二十九日下午,天空中洋洋洒洒的下起了大雪,慕嫣然像个小孩子一般,在潇湘阁的院子里又跳又笑的,把那些不开心的事,都暂时抛却在了脑后。
不一会儿,慕容言身边的小厮安平来了,递了封信给慕嫣然,说是庐王殿下带来的。
心思一转,顿时知晓是贺婉茹写的,慕嫣然有些欢喜的拆开了信。
信里,只大大咧咧的写了一句话:“嫣然姐姐,我准备了一份大礼要送给你,明儿等着收哦……”
隔着信,慕嫣然放佛都能看见贺婉茹写信时脸上的欢快表情,情不自禁的,她也笑了起来。
张着胳膊在雪地中旋转,手里的信纸在寒风的吹拂下发出清脆的噼啪声,慕嫣然仰头看着苍白的天空,心里暗暗说道:“婉儿,这一世,我们没有错过那份姐妹之情,所以,我必不会让你如前世一般,陷入卓远之编织好的情网,让你即便远嫁西丽,心内都带着一份不舍的情思。婉儿,我们一定要好好的,一定……”
大年三十一大早,还不到卯时,慕嫣然就醒了,看着白蒙蒙的窗户,她开心的掀开被子披了件外衣,急匆匆的穿上厚底的软鞋,奔到了窗口。
推开窗,一股冷气袭来,慕嫣然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入眼处一片白茫茫,显是下了一夜的雪。
“小姐,您小心着凉了……”
走进内屋,看慕嫣然站在窗口看雪,秀美的脸颊冻得红通通的,紫月走过去拉着她朝暖炕边去,一边回过身去把窗户关了。
拿着铜夹子拨了拨炭盆里的火,紫云朗声说道:“小姐,您再眯一会儿吧,今儿早起去老太太那儿,晚上肯定要守夜,过了子时才能回来睡觉呢。”
一脸兴奋的摇了摇头,慕嫣然大声喊道:“紫月,快把我的袄裙给我拿来,还有那件红色的狐裘,梳洗完了我要去娘那儿。”
一眼就看穿了慕嫣然在想什么,紫云知晓自己管不了,只得又喊着紫月说道:“把那双厚底儿的绣鞋给小姐拿来,免得一路上光顾着玩湿了鞋袜,回头着了凉。”
俏皮的冲紫云吐了吐舌头,慕嫣然瞧着捧了暖好的衣服来的紫月,快快的穿好了衣服梳洗完,欢天喜地的朝明徽园去了。
一大家子,几十口人,柏松堂里摆的两张大圆桌,到了晚膳时,不一会儿便坐满了。
慕老太太带着慕昭扬、柳氏、沈氏、李慕氏和慕容言哥几个坐在正桌上,几个姨娘和女孩儿们便坐在副桌上,还未等开宴,屋子里的欢声笑语,便传出了好久,连着院子里往进传菜的下人们,都跟着一脸的乐呵。
用了晚膳,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煞是高兴。
到了戌时,院子里燃起了烟花爆竹,整个都城内家家户户都开始放烟花,夜色下深邃的天空,被装点的异常华丽。
看着孩子们在院子内蹦蹦跳跳的欢笑,除了慕敏然还一派娴静的站在沈氏身后,便连李秀儿,都跟在慕依然身后在院子里跳,一时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老太太,老爷,宫里来了两位公公……”
欢笑间,大管家从前院疾步奔来,在台阶下叩了头朗声说道。
脸色一僵,慕昭扬一边吩咐了大管家赶快把人迎进来,一边转过头安慰一般的看着慕老太太朗声说道:“娘,这会儿来,多半是赏赐……”
慕老太太点头的功夫,大管家已迎进了两位公公。
当头的一位是从前来过的廖公公,手捧明黄卷轴,一见众人便朗声念道:“圣旨到,接旨……”
一时间,一众人都走到院落里跪了下来,廖公公上到台阶处,展开明黄色卷轴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宰相于大梁社稷有功,值此除夕君臣共欢之夜,特赏赐圣上亲书卷轴一副,珊瑚树一尊,南海珍珠一盒,黄金五百两,各色贡缎二十匹。钦此。”
“臣叩谢皇恩。”
慕昭扬叩拜道。
“宰相大人先不急着给皇上磕头,咱家这儿还有一份皇后娘娘的懿旨,等宣了您再一块儿拜?”
打趣的说着,廖公公从旁边的跟随手里取过了另一个明黄色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