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周秦低头没有回答。

“你可是他最在意的小徒弟。”

一道意味不明的答复让本就紧张的气氛陷入了死亡般的沉寂。

谢汉唐笑道:“就算是圈套,他也愿意。”

“你闭嘴!”

“你在说什么……”

顾希越和谢周秦异口同声。

谢汉唐却摊了摊手。

“大家都是聪明人,都聚到这里了,也就不用演戏了吧。”

顾希越表情一梗,抬眸看向谢周秦。

谢周秦也下意识朝着顾希越看过去,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四目相接,一些努力维系的和谐因为突兀的碰撞碎得满地都是。

顾希越勾嘴露出一丝自嘲的笑,随后缓缓垂下头。

谢汉唐叹气。

“顾队长,你别怪他,这个事情从一开始他就是被迫的,如果你非要找个人恨,那就恨我吧。”

“谢汉唐你闭嘴。”

“行了。”

谢汉唐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谢周秦,你真以为你这个徒弟还是以前那个单纯木讷的孩子吗?若是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那他这个腾蛇支队恐怕早就被人一锅端了。”

顾希越闻言嗤笑了一声。

“谢董事长倒是比他信任我。”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选你,替我女儿申冤。”

谢汉唐的话似乎直接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谢董事长不怕我秋后算账?”

“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情需要到此为止。”谢汉唐收敛戏谑,“锡城如今岌岌可危,你我这点小恩怨在大是非面前就算不能一笔勾销,也得往后放放。”

“谢董事长可真会慷他人之慨。”

“何必和我争口舌长短,如果你不认可我说的话,我们今天就不会在这里见面了。”

和聪明人说话确实有效率。

可就是没有那么舒服。

顾希越白了谢汉唐一眼,“有时候也不用这么直白。”

“性格如此,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你们聊够了没有!”

杀手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啊,抱歉。”

谢汉唐努努嘴,示意谢周秦将他的轮椅转个方向。

借着手里小灯的灰暗光线,顾希越也看到了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纤细,修长。

尽管戴了面具,可熟悉的气质外泄严重,区区一个面具实在是难以掩饰对方的身份。

“好久不见啊,王秘书。”

谢汉唐并没有打算给对方留情面。

直截了当地挑破了对方的身份。

杀手对谢汉唐的直率有些意外,但微微错愕了一瞬后很快就接受了。他缓缓将手伸到脑后解开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苍白却充满算计的脸。

“谢汉唐,好久不见。”

谢汉唐收起笑意,语气冰冷。

“你们弄死我女儿也就是今年夏天的事情,怎么能算久呢?”

王秘书将面具丢到一边。

“谢董事长演父女情深久了,是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吗?——别忘了,那丫头不是你亲生的。”

顾希越有些意外,下意识向谢周秦投去询问的眼神。

谢周秦微微点头算是默认。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女儿。她母亲做的事情和她无关,自然也不劳烦王秘书替我处理我的家事。”

谢汉唐一字一顿,似乎是表面了态度,他冷冷的抬头,眼里隐隐藏着杀意。

“——所以你们想尽办法逼我们现身,到底有什么目的?”

王秘书捻了捻手指。

“谢董事长应该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你和我之间的人命不止一条,难道王秘书觉得,我是这么不计前嫌的人吗?”

王秘书嗤笑起来。

他缓缓抬头看向站在谢汉唐身后的谢周秦。

“那,你呢?我现在是该叫你谢董,还是应该叫你,秦队长?”

顾希越面无表情,似乎对谢周秦身份的暴露毫不意外。

“秦队长,当年一场爆炸没能杀死你,竟然还让你顶了谢周秦的身份坏了部长的大事,你和谢家还真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谢周秦将放在轮椅上的手挪开,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当年没有让你们得逞,是老天开眼。”

“不知道今天你们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王秘书低头笑笑,扭头看向躺在地上略显虚弱的顾希越。

“谢董事长孑然一身,我确实拿捏不了什么。可是秦琅你不一样——”王秘书眼里露出兴奋,“顾希越在我手上,你舍得他因为你丧命吗?”

“王秘书说错了。”顾希越撑着身体勉强坐起,“可无所谓我的死活。”

“顾队对自己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啊。”王秘书笑了,他略带激动地看向谢周秦。

“——我不这么觉得,秦队长如果真的对你没有感情,今天也不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出现在这里了。”

虽然顾希越猜到【齿轮】或许和警察厅的上层有关系,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王秘书。

这几乎是将上层的关系剥干净摊在了他的面前,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谢周秦。”顾希越微微抬头,“他们到底需要你配合什么?”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

谢周秦话刚出口,王秘书就哈哈大笑起来。

“秦队长,谢汉唐,你们不会以为来了这里,你们还能全身而退吧。”

“孙玉厚,别玉堂,何晨,秦梓跃。”

这几人的名字在此刻被一个一个报出来显得有些突兀。

谢周秦不紧不慢上前。

“二十年前,别玉堂的父亲别盛靠着收购城北地产项目发财创建了冠宇地产。谁知那块地出了事,最后还是锡城政府出钱将窟窿填平收了这块地做了公墓。”

王秘书皱起了眉头。

“其实死掉的那几个工人,不过是你们为【齿轮】在锡城找根据地留下的一个借口。所以七三一国道的监控永远都有问题,经过的路段总是出事,那是因为牢山这个地方,必须让群众敬而远之,才能方便你们养得手脚可以来回动作。”

谢周秦冷冷的抬头,“这件事情,别氏、何家、秦家都是参与者,所以你们原本只是打算挟持他们三家的人作为筹码,却不想孙玉厚因为目击了你们在夜总会的交易惹来了杀身之祸,更因此牵连了无辜的王颖。——别家聪明,选择和你们合作,所以别玉堂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而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谢周秦顿了顿,“所谓的狐仙吃人,不过是别玉堂因为吸毒引起的幻觉,而你们也借着这个幻觉伪造了一个类似的现场,目的就是要坐实牢山闹鬼的事情,好给警方一个结案的借口。”

王秘书伸手鼓掌。

“秦队长果然经验丰富,二十年前的事情都能查得出来。”

“那贺大林呢?”

顾希越知道谢周秦这些话不仅是为了求证,更是解决自己尚未解决的疑问。

果然,尚在得意中的王秘书毫不犹豫地就替顾希越解决了难题。

“虽然我们【齿轮】纪律严明,可有时候也拦不住自己手下的人公报私仇。那贺大林和之前工地死的四个人原本是老乡,若不是因为收了别家的好处,当年那个案子就不可能找不到一个证人,细究起来,他也算死有余辜。”

这话从王秘书口中说出来实在是有些诡异。

顾希越和谢周秦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