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怔般的话语冷溪早就听得耳朵起茧。
“就算活着，那他也不可能是谢周秦啊。”
冷溪知道顾希越的理智在遇到秦琅的事情时就会化为乌有，于是他努力耐着性子劝导。
“希越，你别怪我泼你冷水，不管谢周秦是不是秦琅，眼下这个案子和他有说不清的关系，你可以怀疑他的身份，但你不能感情用事，通灵梦也好，第六感也罢，这都不能当证据使。”
“我没有感情用事。”
失神了片刻后的顾希越用力闭眼又睁开。
“冷溪，谢周秦如果是凶手，寄鸽子这件事就是多此一举，这不合理。十七号那天，于彤彤当众毒发，他和他的马仔都有不在场证明，买凶杀人不可控因素太多，以谢周秦的本事他绝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所以我觉得，他不是凶手。”
冷溪很少疾言厉色，可他很清楚顾希越上头时做出的判断绝不可信。
“谢周秦手下分管的公司里，有好几家生物制药公司，想要拿到有毒物并不是难事。至于你说当中毒发不可控，我倒是倾向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个偶然事件。谢周秦多次经历生死心思深沉，涉及至亲性命，只怕内里还有隐情，贸然排除他的嫌疑我觉得不合适。”
冷溪绷着脸，注意到顾希越神色缓和了些这才将话题又重新引回了案子本身。只是顾希越语出惊人，冷溪实在是没办法当刚刚的一切没有发生。
沉默了一会后，他还是直接说出了心里的不解。
“你既然说谢周秦是秦琅，那总有个理由吧。”
他知道顾希越不会过于依赖自己的第六感冲动行事。
只可惜，事情总是朝着他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直觉。”
“……”
顾希越的回答狠狠打了他的脸。
冷溪几乎咬牙切齿，“你这叫不感情用事？”
顾希越没有在意冷溪的吐槽。
“你知道情感记忆吗？”
他伸出自己因刺激而微微战栗的手指，对着白炽灯观察着骨节分明的指尖。
“……如果一个人在你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记，那他的一切就已经刻在了你的细胞里。哪怕他换了身份，换了相貌，你也不会认不出来。谢周秦身上的气味和六年前一模一样，除了秦琅本人，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身上的气味能让我这么安心。”
“你属狗的？警犬都没你鼻子灵是不是？”
冷溪气笑了，“顾希越，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你答应过我以后不会因为秦琅做傻事。怎么，约定过去五年，你顺利当上腾蛇支队长就把之前答应我的事情都忘了？”
“我没忘。”
顾希越放下手，目光炯炯地回望着冷溪，似乎是在证明自己并没有失去理智。
“冷溪，我没有冲动。你相信我，我尝试过无数次的事情，只有这次的感觉极其精确微妙。就算谢周秦不是秦琅，我也觉得他和秦琅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就信我一次，行不行？”
“这话说得有趣，那他要是杀死秦琅的凶手，是不是也算千丝万缕的关系？”
顾希越被噎了一口。
冷溪翻了个白眼。
“行，既然你有你的想法，那我们就分开查。目前谢周秦的嫌疑很大，你既然怀疑谢璇的死和于彤彤有关，那你就负责这条线，案发当天于彤彤接触的人我去查，到时候我们一起交换线索。”
无视了顾希越感激的眼神，冷溪顿了顿继续道：“希越，秦琅不仅是你的师父，也是我的战友。我当然希望他的牺牲是假的，可是有时候，我们也要学会接受现实。”
顾希越的目光黯淡了一瞬又重新燃起。
“冷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
*
锡城儿童剧团算是全国最有名的一个儿童业余艺术团。
能进这个艺术团的孩子家里多少非富即贵，左一个赞助，右一个投资，剧场的配置也跟着水涨船高。
“你们剧团平时都是在这里排练么？”
“是，我们毕竟不是专业剧团，小演员平时也要上课，所以排练都是利用周末。偶尔遇上演出前会加练，但毕竟小演员数量多，一个人只需要吃透一个剧一个角色，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顾希越微微点头，走到舞台正中间，朝着台下的观众席看去。
十七号那天，于彤彤主演的剧目《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就是在这里进行的直播演出，也是在这一幕镜头下，于彤彤突然浑身抽搐倒地不起，过程被全网同步直播了出去，引起了各种奇怪的解读。
其中不乏有些“玄学”人士给这个视频附加了一些灵异设定，巧的是，因为于家提前收到了恐吓信，又因为于方波的关系警察厅特批了腾蛇支队提前调查，不过一日的功夫，所谓“灵异”之说就已经不攻自破。
“于彤彤平时和剧团孩子的关系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老师微微一愣，但她还是很快做出了反应。
“哦，彤彤挺有表演经验的，于家对他的培养很认真，也给我们剧院提供了不少帮助，老师们都挺喜欢他的。”
顾希越微妙地听出了话里的深意。
“老师，我问的不是这个。”
老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孩子之间有些矛盾很正常，我们当然不能用大人的思维去衡量了。”
“是吗。”
顾希越踱步在舞台上，脚步声在空旷的剧院里格外响亮，“你们剧院的监控都还在吗？”
老师一愣，“监控？”
顾希越插着兜盯着老师的脸，凌厉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老师，孩子玩闹是正常的，但霸凌和玩闹之间的区别孩子不明白，作为老师你不能不知道。谢璇和于彤彤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或许是导致两次悲剧的直接原因，但你们并没有将它告知给谢璇的家长，细究起来，你们算是帮凶。”
老师扣着手抿紧了嘴唇。
顾希越没有继续催促，沉默带来的压力最终还是让剧院老师丢盔弃甲。
“顾警官，你想要的监控视频我之前确实有，只不过你来晚了一步。”老师迟疑着望了顾希越一眼，“就在于彤彤出事之前，他父亲就将全部的磁带拿走了。”
顾希越精神一震。
“于方波？”
老师叹气：“是，我们剧院大部分的投资都是于家给的，剧团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需要养活，他下了命令如此，我们也没有反抗的权利。”
事情忽然串联了起来。
思索片刻后，顾希越问道：“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知情？”
老师微微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想起谢周秦所说的人证，顾希越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那，除了我以外，这件事情还有其他人来查过吗？”
老师再次摇头。
顾希越了然。
“行了，有必要的时候，我会需要你做人证，不过你放心，我们会保证人证的安全，于家夫妇不敢对你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