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跑到赵铁衣边上,问,我不懂匠术,能够帮你搞么子?
赵铁衣嘴角微微一翘,接着就讲,白板能干的事多咯,来,先帮我把这两只手杆拿到你家屋头,外面有雨,不方便糊纸。
我一下就听明白了,这家伙才把我当替罪羊使完,现在又准备拿我当苦力。
不过,我到不介意当这个苦力,谁让我没本事去解决那个叫百鼠拜棺的匠术。
所以,我一声不吭地拿起地上两只编得跟人手一样的竹手臂,按赵铁衣的要求,拿去西屋。
其实原本离我们最近的,是堂屋和午夜时我晕倒的那个房间。
堂屋里,爷爷的那副空棺材还在灵堂摆着,棺材也是盖上的,可能空间不够,所以赵铁衣没有选择让我拿去堂屋。
我夜里晕倒的那个房间,我跟赵铁衣讲过,我在里面看到过一颗坟,所以才被吓得狼狈逃窜,结果不小心滑倒把自己撞晕了过去。
可是赵铁衣却跟我讲,那个房间里没有坟,我醒过来以后,因为杨先生家发生的一连串事,牵出一个百鼠拜棺,我跟着赵铁衣忙着去准备竹子做纸人蒋子文,也就没有去确认过那个房间到底有没有坟。
现在赵铁衣舍近求远,近的房间不去,非要拿去远的西屋,才让我重新想起这件事来。
所以我把竹手臂拿进西屋,就快速回到赵铁衣身旁,指着青石磨盘边边上的房间问他,逼哥,你为么子不把编好的纸人骨架拿到那个房间?
赵铁衣没有吭声,只是侧过脸,脸上的墨镜将我的人像映在镜片上,不知道是不是斜着眼看我。
我讲,你莫要这个样子看我,我一看到你脸上的眼镜,总感觉你是个装逼怪。
赵铁衣听得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提起蔑刀就指着我破口大骂,我日你个龟儿,屁话多得很,赶紧把脚杆扛过克,不然小心老子一蔑刀砍死你。
我讲,你哈没回答我的问题。
赵铁衣讲,回答么子问题?
我讲,我昨天晚上晕倒前,明明在那个房间里看到一颗坟,你为么子跟我讲,那个房间里没有坟?
赵铁衣讲,老子真的想一蔑刀砍死你咯,省得你老是讲些废话,问些不着调的问题。
我讲,我现在问的问题那里不着调咯。
赵铁衣讲,我既然跟你讲,那个房间里没有坟,那就不会有坟,你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就跟讲废话一样?
我听得脸都黑了。
这家伙哪里来的底气说没有就没有。
我登时没好气地讲,我明明看到一颗坟咯,囊个你讲没得就没得。
赵铁衣啪的一下把蔑刀插进土里,然后起身抬手就往我的脑门一个爆炒栗子,弹完就讲,你不是还见过一段怎么走都走不到头的路咩?你当时看到的是真还是假?
我听得一愣,不禁想到,要是那个房间里的坟也是一个匠术,那就确实可能根本就不存在我午夜看到的那颗坟。
就在我发愣思考的时候,忽然看到赵铁衣提起两条由竹篾编成的腿脚,自顾自地往西屋走去。
我心里一阵尴尬,感觉自己好蠢,竟然自以为是到去质疑一个篾匠,一个不知道解决了多少诡异事件的篾匠。
现在那个篾匠连让我当苦力的机会都自己干了,估计是对我的蠢已经绝望到无语,只留下一个唾弃我的背影。
我想喊他,跟他讲,逼哥,我来拿。
不过人已经钻进西屋。
我没能喊出来。
还好,他先前坐着的小板凳边上,还有一个已经编织好的躯干,我就赶紧去把躯干拿起来,给他送到西屋。
我刚走到西屋门口,就看到赵铁衣从里面钻出来。
我面对他,讪讪一笑,讲,逼哥,你也晓得我是个白板,对匠术狗屁不通,你莫要介意哈。
听我讲完,赵铁衣也没搭话,转身重新走进西屋,我赶紧屁颠屁颠跟着走进去,把躯干放在已经拿进来的手脚边上。
这时,赵铁衣突然讲,到门边克,莫要挡到老子,小心老子蔑刀不长眼,一蔑刀把你砍死球咯。
我尬笑一声,讲,好叻,好叻。
然后,我赶紧快步走到西屋门口,站在门口看着赵铁衣。
赵铁衣这时从背在胸前的双肩包里拿出一张白纸和一把剪刀。
然后,我看到他双手合十,左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尖捏在一起,捏出一个我不认识的手印后,恭恭敬敬对着那些由竹篾编成的躯体一下子跪下,跪倒后,就连续对着那些由竹篾编成的躯体部件三叩首。
叩完,他再次起身。
人刚起身站直,转眼间又跪地上,再次三叩首。
就这样一连三次。
我知道这种仪式叫作三拜九叩。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小时候看到林叔主演的僵尸片里,那些诡异喜欢迷人心智。
林叔每次请大能下凡制服诡异之前,用的就是三拜九叩这个形式。
就在赵铁衣完成三拜九叩以后,那些由竹篾编成的躯体部件,竟然神奇地漂浮了起来,并且缓缓移动到对应的位置。
接着,赵铁衣把手里的剪刀咻的一下插入土里,空出手来,顺着躯体间连接的关节处东点西点,那些躯体部件竟然就神奇地连接到了一起。
然后,一副完整的由篾条编织的身体就完美地出现在我眼前。
整个过程,我几乎是屏息凝神看完的,给我的震撼,不亚于一场地震。
赵铁衣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看到他在组合完整个竹制人体后,突然脚尖一挑,那把插入土里的剪刀登时飞起,飞到他腰间高度,他顺手一抓,接着展开左手里的白纸,用剪刀快速裁剪,裁剪好的部分,像是活了一样,自动飞向那个由篾条编织的身体。
等到所有裁剪好的白纸都飞到篾条身体上,赵铁衣手里顿时多了一碗糨糊。
我看到他不停把糨糊往竹篾表面刷,刷完后立即打出一个响指,那些白纸瞬间覆盖掉所有的青色竹篾,篾条人顿时变成了一个浑身雪白的纸人。
纸人一出现,赵铁衣手腕一翻,拿着糨糊的左手直接钻入胸前的双肩包,再伸出来时,一只黑色的毛笔出现在他手上。
然后,我看到赵铁衣开始在纸人的脸上一阵涂涂画画。
画到眼睛时,赵铁衣突然将毛笔横卧,恭恭敬敬作了三个揖,然后一口咬破自己的食指,迅速将流出来的血液点在纸人的眼睛上。
接着就听到赵铁衣捏着手印念,城隍报信,三官记名,新衣新体,请将子文老人家,进。
“进”字一出口,我就看到那纸人右脚向前一迈,瞬间吓我一跳。
然后,我听到赵铁衣大喊一声,快让路!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纸人蒋子文一下冲到我面前,咧开一张阴森漆黑的大嘴,从嘴中传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对着我的脑壳狂吸。
我感觉,我的脑壳马上就要被这股吸力生生从我的脖子上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