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从怀里拿出了满是锈迹的短剑。

握在手中,短剑之上的锈迹,化作齑粉,缓缓的飘落。

余子清的气势缓缓提升,他本就即将显魂的神魂,此刻也开始显化,化作了饿鬼之相。

黑气自他的神魂之中涌出,化作浓郁到凝为黑水的阴气溢出。

短剑上的锈迹完全脱落之后,缓缓化作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

剑首是一个张大嘴巴咆哮的饿鬼脑袋,剑柄是扭曲的四肢堆砌而成,护手化作两个十字抱胸,怒症双目的狞笑饿鬼,而那剑身之上,密密麻麻的诡异符文堆砌,散发着浓重的诅咒气息。

这一次的境界提升不多,如今顶多有五阶,可是引动出的力量,却是饿鬼之道的力量。

余子清举起手中长剑,看着白阳圣母笑了笑。

“拷问你似乎也没有用,也好,那你就去死吧。”

白阳圣母死死的盯着余子清,瞬间就感应到,余子清身上的力量,绝对是属于饿鬼之道的力量。

他也露出一丝笑容,笑的极为猖狂。

“哈哈哈……”

笑完之后,他咧着嘴,问了句。

“你叫什么名字?”

“不用理他。”福伯立刻对余子清回了句。

余子清笑了笑。

“没事,福伯。”

“听好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卿子玉,我等着你下辈子来弄死我,你可千万快点来,不要等到我成强者了,你才再次降临,那时候我一只手就能把你再次碾死,那多无趣。”

“好,卿子玉,我记住你了,要不了多久,我会回来找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先死了。”

白阳圣母也笑的极为开心,在对方不知道怎么做的,认出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死定了。

但是在死之前,却看到了有人能以人身走饿鬼之道。

有这种收获,现在死,反而更好。

“那我求求你,快点吧,我等着你来杀我,千万别怂。”

余子清觉得仇恨拉的差不多了,便再无犹豫。

一挥长剑,便见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流光,从白阳圣母的囟门插下,大片的黑水涌出,将他淹没。

待那些黑水冲刷而过之后,白阳圣母已经彻底消失在原地,只有一柄长剑,插在地上,剑首上的饿鬼脑袋,闭上了嘴巴,护手的两个抱胸饿鬼,闭着眼睛低着头,他们一起微微颔首,向着余子清行礼。

这一代的白阳圣母,就这么神形俱灭了,骨灰都没有留下。

余子清一挥手,长剑自动飞入他的手中,被其收起。

一旁的福伯,眼中满是惊愕,他有太多的不解。

为什么余子清能认出这个人是白阳圣母。

为什么余子清能以人身修饿鬼之道的力量。

而最不解的是,余子清为什么愿意在他面前,动用这些力量。

他毕竟是大离的人,这种辛密,并不适合让他知道。

这种爆炸性的情报,他若是不告诉东宫,便是对东宫不忠,若是告诉东宫,便是对余子清不义。

一时之间,福伯内心满是纠结,心中魔念立时蠢蠢欲动。

忽然,他心中蠢蠢欲动的魔念,瞬间安静。

福伯回过神,余子清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他的肩膀上,对他笑了笑道。

“福伯,你怎么了?”

看着身上涌动着饿鬼之道力量的余子清,福伯叹了口气。

“没事,只是以前的旧伤,有点复发了。”

“福伯,多谢你这一路护持,要是没有你在,我还真不敢随随便便来挖出白阳圣母。

谁知道这妖人,到底是什么实力,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没有用。

只是没想到,这妖人竟然如此之弱。”

“卿少爷太客气了,我这什么都没有做,全靠卿少爷聪慧,才能找到隐藏的白阳妖人。”

福伯暗暗苦笑,立刻明白余子清这话的潜台词。

余子清肯让他跟着,那这一路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就没有瞒着他的意思,自然也就没有瞒着他身后那位东宫太子的意思。

倒是他钻了牛角尖,一时不查,差点又被心中魔念找到机会。

余子清笑了笑,自顾自的坐在一旁,趁着力量还未散去,细细感应。

以前他兼修饿鬼之道,全靠本能的知道,怎么走是对的,怎么走是错的,而这只是一条绝对不会错的笔直主干,也只是修的境界而已。

现在在清醒状态下,引出了饿鬼之道的力量,那他自然要好好感悟一下。

这都是在给他指出未来的路怎么走,怎么在主干之上,爆出新的芽点,长出新的粗壮的枝条,而这就是饿鬼之道的功法、秘术之类,从主干上延伸出的东西。

片刻之后,力量散去,余子清恢复了原样,恻恻便散去了绝望深渊,众人也回到了乡野小道上。

三个多月的地毯式排查,到此也终于结束了。

福伯唏嘘不已,他遥望着南方。

“事情办完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知恻恻姑娘,可有什么书信,需要我带给小姐?”

“劳烦福伯了。”恻恻将准备好的书信,交给了福伯,又拿出了一个玉瓶,双手递给福伯:“福伯,莫要推辞。”

“这……多谢恻恻姑娘,多谢卿少爷。”

众人与福伯分别后,站在大道中央,回望四方。

“少爷,我们现在去哪?要回家么?”

“回是肯定回的,不过先不急,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几个月了,我看你们也都累了,我也累了,我现在就想泡个澡,好好睡一觉,回家肯定也要带不少东西的。”

余子清笑了笑,补了一句。

“然后,就等着白阳圣母再次降临,等着他来杀我。”

福伯夸他聪慧,他都不敢承认,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多聪明的人,只是因为有些跟这里人不同的思维方式,而且也足够勤快,做足了准备,也肯耗费时间,俯下身亲自去做。

这里的修士,他们的思维方式,注定了他们不会去走到底层,一个一个的探访,一个一个的去收集上万凡人的喜怒哀乐,知晓他们曾经为什么受伤,什么时候去偷邻居家的鸡,什么时候婚丧嫁娶,什么时候活不下去了……

更别提,再准备好粮食和农具,一个一个的接触,准备好说辞,在探查的时候,顺便给对方苦难的生活里点亮一点点喜悦和亮光。

大离登记造册,给他们户籍,让村子里的人盯着,也只是为了预防其中有邪道的顽固分子。

不会有人在意,谁家死了男人,谁家死了儿女,谁家没有余粮了。

正因为如此,白阳圣母从不觉得自己会暴露,听说县里来人时,还敢回来。

甚至余子清能追踪到白阳圣母,大离其实能更容易的做到的。

只要深入底层,不辞繁琐,大范围的排查,他们其实能很轻易的挖出来,那个叫阿晓的家伙,其实是假的。

那些凡人的信息,对于手段极多的修士来说,根本就是不设防的,就算是凡人,肯花费时间去查,慢慢的也能查到这里。

那个时候,就算他们不知道化名的阿晓,就是白阳圣母,他们发现疑点之后,也能确认这是个邪道余孽。

白阳圣母最终还是得死。

田里耕作的老农,看到身上干净,衣服整洁的余子清时,露出的那种畏畏缩缩的表情,余子清这一路已经看的太多了。

他深刻的明白,自己这次为什么能赢。

自己只是肯花费时间,用笨办法而已。

所以,飘不起来。

还是没安全感。

这炼体还得炼,甲还是得叠,这是重中之重,饿鬼之道还得修行。

什么时候,谁也打不死他,才能稍稍放松下来点。

也不对,还是得自己也弄不死自己的时候才行。

……

大祭司刘鑫,遥望着远方,神情有些愕然。

他的心头,仿佛忽然空了一块,一种怅然若失,让他忍不住痛哭流涕的失落感,山崩海啸似的涌上心头。

“圣母,陨落了?”

“怎么可能,这都几个月了……”

他都已经准备好,从备选方案里,再选一个,等着什么时候,风头过去了,便将白阳圣母接回来。

没想到,这怎么就忽然陨落了?

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他修行的速度,也要重新一落千丈。

他与白阳邪祀,一荣俱荣,他身为大祭司,白阳邪祀信徒壮大之后,哪怕没有白阳圣母赐予的香火结晶,他的修行速度也比之前的数十年更快。

他卡在了六阶数十年,就是因为实在难以忍受,进境龟速,六阶到七阶的大瓶颈,如何都跨不过去,如此才会在荒原劫难发生之后,立刻抓住机会,开始搞事情。

如今,又要重来,那脸色是难看的跟吃了苍蝇似的。

沉吟良久之后,他张口一吐,一个紫金色的戒指出现在他手里。

戒指的造型很简单,紫金色的金属戒圈,加一个三角形的戒面,中心镶嵌着一颗幽黑色的宝石。

他带上戒指,闭上了眼睛。

那戒面不断的蠕动,化作一个七层高塔的形状,宝石则在宝塔的底层入口处,化作了一个幽黑的漩涡。

刘鑫的一缕神魂意识飞出,从那个漩涡里钻了进去。

他的这一缕神魂意识,在宝塔内部显形,化作一个看不到五官的人影,顺着宝塔一层一层的向上走。

一路走到了最高一层,空****的空间内,只有七个矮几和七个蒲团。

他自顾自的在第三个蒲团上坐定,静静的等候着。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见最高层的楼梯口,一个漆黑的人影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