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狗舔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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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笑是因为我知道出现的不可能是旱魃这种东西,虽然我不知道旱魃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我想一定很可怕吧,文章最初佟先生先曾经提过,他是在个雨雪交加的夜晚到的‘南拓岭’,要是真出旱魃,不大可能下雨。谁知道能,也不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

晚间,来了七八位战友找我喝酒,他们中的多数人都比我提前一年复员,早已重新融入社会,有在政府机关开车的,有在工厂上班的,还有在派出所里帮忙等待机会转正的,混的最不好的也自己开了小买卖。唯独我混的不像个人样儿,成了看大门的。

这一天喝了很多酒,喝完酒大家去‘南菜场’那边的小歌厅里唱了一晚上歌,为此我还请了假,第二天起来由于昨晚喝的酒太多脑袋一直疼,也就没再看书,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我离开了家,因为我要把昨天欠别人的一个班补上,同时心里惦记着老鬼头会给我什么东西。

下午4点接班上到12点,完了继续上后夜班,这时我觉得差不多了,就跟搭班的石旺生打了声招呼,出去寻找张德财。

还是前天约定的那个地方,他如约而至,交给我一摞破瓷碗……黑不溜秋,盘底是土黄色,釉上的也不均匀,碗底一圈像是糖稀抹多了,呈现不规则的圆形。没釉的地方是偏白,土黄色,看上去很粗。说实话,这东西像是电视剧里茶棚里喝大碗茶的物件儿,怎么看都上不了台面。

“这东西行吗?”我不敢肯定的问道。

张德财告诉我这是古董,已经在地下埋了很多个年头。我拿起其中的一只粗碗,接着路灯的光亮上上下下的打量,看着碗底像是长了锈一般的红黄色斑纹,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

这东西即便是古董,也肯定换不来一套房子。

其中有两个碗倒是挺好看,碗底一圈大花瓣般抹痕,如同常年擦拭抹掉了釉,我觉得它们两或许还值点钱。

我看向张德财,那一身恐怖狰狞的伤口和破旧衣衫让我揪心,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挺可怜,临翻身前的一夜被人偷偷的拖死在眼前的这片玉米地里。我向太平庄的同事打听过,当年确实有他这么一个人物,张财主,太平庄的第一富户。

他身材很小,面目苍老的像是七十多岁的人,孤零零的杵在路边的树下看着我,满面担忧。我想就当是敬老吧,帮他一回,要不然这事还有完没完了。

于是将那一摞六个破碗放在自己的军用挎包里,跟他说下,我那边一有消息就通知他。

张德财闻言连声感谢,竟敢还摸起了眼泪。

“对了老张,你听说那孙子不大争气啊。”走的时候我随意跟他唠了一句,没具体针对什么就是随口一说,因为单位的同事说,梁宝胜这人挺没出息,三十好几没啥本事不说,媳妇还跟人家跑了,也是从那之后他开始嗜酒如命。

结果张德财哭了更加厉害,直到我回单位,他还躲在树下悄悄的哭,用扯成一条条的袖子擦着眼泪。我不由觉得,不肖子孙确实该打,让老人死了都不得安生。

直到几天后,我去了太平庄,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是一家人,确实难入一家门,梁勐那一家子在梁氏家族里确实受气,因为人人都知道他们不是梁家人。

第二天一早儿,我把喇嘛叫到我家,将一套破碗拿出来让他鉴定,这家伙像是做了贼的似得,眼睛呆直,不停的追问我从哪里挖出来的?看那意思是还打算再去挖。

我一看有戏,就编了套谎话告诉他,是同事家祖传的物件儿,村里人没见过啥世面,就求着我帮着给卖了。

我同时问他这东西能值钱多少钱?

喇嘛斟酌的半晌,对我道“最少也有这个数!”

我看了眼他的手型,王八盒子,便问“八千?”

他将碗放好,道“哪啊,八万,这个保守数儿。”

我一听精神头更足,万万没想到这又破又土的东西竟然这么这钱,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八万块钱再加点,都够买一套80平米的房子了。这次真走运。

他问我村里的那小子打算卖多少钱?我告诉他这具体没说,反正咱们两看着给卖了就行。

他裂开嘴,朝我伸出大拇指,意思是说我高。

我很好奇这套碗,便向他打听这里面有什么说道儿。因为这套碗怎么看都像是旧时普通人家用的饭碗。

他拿起其中的一只,对我道“看见了没?你看这像什么?”

他说的是昨天晚上我觉得挺好看的那两支碗中的一只,黑底子上像是有五片黄色的花瓣。

喇嘛告诉我,这叫‘狗舔碗’,是金元时期北方窑的代表器物,讲究敞口,深腹,矮圈足,土黄色胎,内外施黑釉,外壁施釉不及底部。所以底下并没上釉,显得破破烂烂。

经他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碗底的几道痕迹,确实像是狗舔出来的一样,我说怎么看着别扭,这东西就像是喂狗的碗!

他将手中的碗放下,说道“其实这两件还不算什么,厉害的是这四件。”他拿起另外一只碗,道“这叫‘狗舔血’,看见没,这碗底下是不是就跟长了锈掉了漆一样?”

我点头,喇嘛侃侃而谈,道“这是古时的茶具,喝茶用的器物,也叫‘黑釉酱斑’,跟油滴、鹧鸪、玳瑁,及木叶贴花等瓷器一样,都是釉装饰。黑釉瓷,在宋金时期极为盛行,因为那时候的人好喝茶,还比茶,而这黑釉酱斑就是比茶的上好器物。这里面有个说法儿,‘茶色白,宜黑盏’,说的就是,喝茶要用这黑瓷碗,这样才能将茶的成色看得一清二楚。南方人和日本人都喜欢这东西,这一次你可是发了,你打算给你那小子多少?”

他的意思是我打算黑多少。我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时突然想起来,倒腾这东西不犯法吧?

喇嘛告诉我,又不是倒腾国宝,再说,啥叫犯法?被抓住了才叫犯法!

他这奇葩理论我算是服了,不过也对,富贵险中求,我再不想想办法就要去睡大马路了,哪还顾忌得了那么多。

两人抱着六支破碗整整唠了一上午,天南海北无所不谈,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我向他问起了梁三三的事情——有办法黑那小子一把吗?

喇嘛摇头说不好办,那小子最近跟‘云大头’当马仔,手头有两个钱,还没到那砸锅卖铁的程度。看喇嘛的意思是不想做这件事儿了。我为难起来,喝了几口酒后决定如实相告。对于喇嘛这人我还是很相信的,就是觉得事情太突兀,他接受不了。

结果听完我的讲述,他当时就歇了菜,拿着筷子跟吃了药的‘横路竟二’一样,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我正想解释,结果他来了一句“你,你也见过鬼?”

小饭馆里的其他人闻言全都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整得挺尴尬。

平静了一会后,我悄悄的点了头,喇嘛把头凑到我的面前,悄悄的道“你知道吗,我也见过!”

我看向他,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喇嘛的神色很紧张,小声的道“我知道我下工地那会儿不?边祈良大小子死,就是我给收得尸!哎,太邪乎了!”

我母亲的所在的单位是特殊建筑单位,喇嘛等人的父母都是单位里的老工人,所谓子承父业,孩子们长大后要是靠上大学,家长就会想办法将他们送到技校,念上两年或是一年,就可以成为单位里的正式员工,也算是国有企业对职工子弟的一种福利吧。

但建筑单位确实容易死人,最严重的一次,脚手架倒塌死了十好个人,都上过中央新闻。也是因为事故频发,这个单位后来就不行了,三天打鱼两天撒网,动不动

就没活儿干。喇嘛等人这才挂职出来自谋出路。

此时正是中午,小饭馆外刺眼的阳光将街道照的雪亮,趁着有酒壮胆,喇嘛便给我讲起了他遇到鬼的倒霉事儿。

故事虽然不长,但无处不透着古怪,只能说太邪乎,邪得人毛孔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