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自杀,那可能就不具有事件性,不解剖,不立案,那可能就无法找到案卷了,如果是他杀,可能就会有案卷,有解剖结果,同时有结案材料。

丁庆天几乎是气馁的,因为在他的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可能立案的,因为如果被定义为他杀那最可能的凶手就是吴洪强了,可是吴洪强现在还好好的在桥西镇呢。

如果立案没有的凶手的话,不可能悬案这么久啊。档案室里散发着一股纸质陈旧霉重的味道。

丁庆天的脑袋越来越重,感觉就像一氧化碳中毒一样,就在他绝望要放弃的时候,一叠薄薄的案卷进入他的视线,案卷发黄的封皮上写着:“实验高中女教师吕燕家中意外死亡案。”

就是它!

他翻开案卷,只有三页纸,一页记载了案发和关系人调查情况,一页是法医鉴定,最后一页是结案文书,结案文书只有短短的两行字,他一眼就扫完了。

“死者吕燕,系家中自缢窒息而亡,经调查无合理嫌疑人,且不具有事件性,经决定予以撤案。”

第二页尸检报告就记载的非常详细:检验时间:XXX年11月21日(初检)XXX年11月22日(终检)

检验场所:初检,新华路文苑小区3502(死者家中)终检。

市公安医院,法医姓名:赵宝丽

检验情况:死亡时间为XXX年11月21日晚9点至10点三十分左右,胃部解剖,根据胃中食物消化情况看,可以判断死亡时间在晚9点40至10点,且死者胃中发现“安眠药”。

这几个字跃入丁庆天的眼睛时,他的心乎的颤动了一下!李威的尸检报告中也在胃中发现了安眠药,难道这真的是巧合吗?

死者系缺氧窒息死亡,在颈部发现1厘米宽青紫色淤痕一条,另在淤痕上方2厘米处发现浅色印痕一条,据分析均为绳子勒痕。

为什么会有两条痕迹?而且一深一浅呢?

死者面部、周身无外伤创口,无淤痕,舌头露于齿外,口、鼻、眼均有血液流出,十指、四肢均因血沉现象而发紫。

当丁庆天再翻阅到案件记载时,陌生,熟悉,震惊,疑惑,五味杂陈的感觉一直纠缠着他,报案人是张翠萍,对,就是张威的奶奶。

XXX年11月21日晚,张翠萍发现自己的儿媳妇吕燕在家中自缢身亡,然后报警,经现场勘验、调查发现,当晚只有张翠萍与吕燕还有仅有不到一周岁的儿子张恭在家。

丈夫吴洪强与他人在外吃饭,通过电信通话记录未发现异常,人际关系调查未发现异常。初步估计为意外死亡,不据刑事案件事件性,建议不立案。

三页纸看完后,丁庆天的疑惑不但没有解开反而更重了,调查的案件记载明明显示的“建议不立案”,为什么还要进行尸检呢?

没有立案为什么会有结案报告呢?

而且尸检的报告明明显示的是死亡有异常,存在着他杀的可能性啊!

他再一次翻到案件记载,查看记载人,记载人:侦察员宋卫、刘振中。

刘振中!刑侦局局长,不,准确的说是市公安局副局长。

是他,丁庆天莫名的感觉到胸闷。

怎么办,怎么办?去问他?

丁庆天知道从刘局这可能得到除了一顿训斥外不会有任何结果。

宋卫,对,找他试试吧,可是自己跟他并不相熟,他也早在六七年前就退休了,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呢。

不管怎么样,试试吧,而且还得找到原来的尸检法医了解情况。

打定主意以后他不但没有轻松,反而更沉重了,他在自己的心里决定,不管如何这件事不能让其他的人知道,尤其是刘振中。

宋卫和法医赵宝丽都已经退休了,丁庆天在公安系统的居民户籍信息中找到了他两个人的联系地址。

当他敲开一个老旧小区的一道防盗门时,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头迷惑的看着他问:“你找谁?”

丁庆天说:“请问宋卫宋老先生在家吗?”

“我就是啊?”

老头没有打开防盗门只是隔着门的栏杆说到:“你是?”

丁庆天自报家门后,宋卫显得有些吃惊,有些高兴,赶紧打开防盗门将丁庆天让进了屋子。

一边张罗着他坐一边准备找茶叶准备烧茶。丁庆天客气着说不用不用,将自己带来的营养品放在了沙发旁。

坐在沙发上环视了一下客厅,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俭朴”。

老旧的电视,老旧的冰箱,老旧的沙发,发黄的墙上还挂着相框,有一家人的全家福,还有最多的就是宋卫穿着警服的不同年龄的照片。

老宋把沏好的茶放在丁庆天面前,坐在傍边的独坐沙发上看着丁庆天说。

“家里没有什么好茶,你就将就着喝吧……”

停顿了一下又说,“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丁庆天笑了笑说:“宋老,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您老啊”。

宋卫笑笑,中间夹杂着不信和感动:“自打我退休啊,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啊。”

听他这样说,丁庆天突然感觉吃惊甚至带着一点点的歉意,不知道如何再开口问当年案子的事情了。

老宋看他没有说话,接着说:“孩子都在外地上班,老伴前年去世了,现在就剩下我孤家寡人了,有时候还真盼着以前的同事能来看看我,聊聊天什么的,嗨,人越老怎么还越怕寂寞了呢!哈哈。”

说着老人自嘲般的笑了起来。

丁庆天的心里却发不是个滋味了,一个干了一辈子工作的老警察,从墙上挂着这么多穿警服的照片就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的热爱自己的职业。

然而退休的晚年生活却是如此孤独,连一个同事都不来看他,他该有多么寒心啊!

想想自己也是带着目的来的,不禁觉得脸上有点发热。于是就决定先不说明来意,先陪老爷子聊会天。

老爷子好久没有人能够聊天,竟聊得十分开心,时间接近中午,老爷子非要亲自掌勺给丁庆天做饭,丁庆天也再三拒绝也没能够阻止老爷子的热情。

没用二十分钟四道菜已经上桌了,吃到一半,丁庆天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宋老,您原来是和刘振中刘局搭档吗?”

宋卫扯了一下嘴角笑了一下说“是啊”,再也没往下接话。

丁庆天从他扯了一下的嘴角中似乎发现了一丝嘲弄,或者说是不屑。

宋卫似乎感觉到了丁庆天想什么,然后又开口说:“我和他搭档时间不长,大概有两年时间吧,后来我们俩人风格相差太远,配合也不默契,就不在一起了,后来他平步青云了,我呢,还是个小刑警,联系就很少了。”

丁庆天多少能够感觉得到,宋追求的和刘振中追求的不是一样的东西,也许自己和宋有些相似吧。

“那您还记得十多年前,有一位女老师在家中上吊自杀的那个案子吗?”

宋卫并没有觉得不开心,他其实早已经猜到丁庆天的到来不会仅仅是因为看望他。

丁庆天又不是领导,又相互不认识,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来看他一个退休的老头呢,但是他竟也很感激他能陪自己聊上一中午。

“记得,这个案子就是我和刘振中一起搭档的最后一个案子,这个案子以后他就去市局了,我呢,也调离了刑警队,去了一个派出所,干了三年就请求退休了。”

丁庆天觉得这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故事,于是好奇问道:“那您能给我讲讲吗?”

老宋端着碗停下了,看着天花板思索了一会,转头望向丁庆天说,“可以。”然后便娓娓说了起来。

那一天对宋卫来说是平常的一天,晚上接到区刑警队的电话让他出现场,他赶到文苑小区3502死者吕燕家中时,他的搭档当时还是侦察员的刘振中已经在那基本了解完情况了。

看见宋卫过来赶紧上前去说:“师傅,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死者叫吕燕,33岁,从初检,以及在书桌上发现的遗书来看,初步判断是自缢身亡。

第一现场应该就是她自己的房间,家中一共有三口人,丈夫出去吃饭现在在回来的路上,婆婆和死者还有死者一岁的儿子在家,是死者婆婆张翠萍发现的情况,并报了案。

她婆婆我已经盘问过了,从受害人回家到案发时,家中也没有人来过,也没发现异常。”

宋卫点点头,“下一步,抓紧时间了解一下她的其他社会关系,调查一下她的电信通话记录,看看是否有可疑情况。”

宋卫接过已经封在物证袋里的遗书,在灯光底下看了起来,字迹清秀,短短两句话,

“我已对生活感到厌倦,每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让我觉得枯燥,我自私的选择离开,妈妈、老公、孩子,原谅我,我永远爱你们,爱妻吕燕,绝笔。”

宋卫走近书桌,上面还放着一本备课本,他随意的翻阅了一下,字迹相同,应该出于同一人之手。

法医此时的初检也已经完成,法医赵宝丽,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是还是风姿卓越,号称是市局的一朵花,跟宋卫也是很早就认识,不用客气直接就给宋卫介绍情况。

死亡时间在晚9点到10点30分之间,所有表象、体征都符合自缢身亡,唯独让她存疑的就是颈部绳子勒痕形成的淤青上方有一道浅浅的的痕迹。宋卫大概能够明白赵宝丽的意思。

自缢身亡,颈部会形成一条因血液堵塞沉积而成的勒痕,深入皮肤,成紫黑色,伴有皮肤破损。

但是如果死者已经死亡,在用绳子勒住颈部因为血液已经不通,所以不会形成明显勒痕,但会形成颜色、深度都较浅的勒痕。

所以赵宝丽在怀疑是不是死者是生前先被勒死,形成了第一道较深的勒痕,然后又被挂起,形成第二道较浅的勒痕。

宋卫在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根据血液沉积的速度,以及尸体僵硬的程度,形成第二条勒痕起码得在死者死后一个小时至两个小时。

那那时候凶手在干什么呢?

很明显死者的婆婆不太可能是凶手,从她年迈消瘦的且小巧身形来看,她不足以将比她还要高一头的儿媳妇勒死。一岁的婴儿当然也排除。只有等丈夫吴洪强回来了。

老宋现在回想当时吴洪强回家后看到这一切的表现,应该用“无懈可击”来形容,他表现出了巨大的震惊,然后就是伤心欲绝,根本没有办法去回答警察的提问。

吕燕死亡的第二天,尸检报告以及她的社会面调查、电信记录都出来了,尸检在胃中发现了安眠镇定药物成份“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