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治家(一)
过几天又是一场春雨下来,园子里的杏花大多都催开了,桃花也开了不少。沈王妃照例是午睡起来,正在**犹**困。
房外银蟾在骂小丫头们:“一个一个都跑到哪里去了,园子里花开了,王妃还没有看,你们倒先看上了。房里茶叶快没有了,还不快去领去。”
骂得小丫头们贴着墙根下面进来,两个小丫头银文红花怯生生答应一声,赶快出门去了。院子里银蟾这才含笑对站在廊上的如音笑道:“姐姐也出来了,这天暖和了,房里的摆设也该换了才是,想是王妃忙着呢,只是怕委屈了她。”
一件绿衣衫的如音笑着点头道:“倒是你想起来了,王妃昨儿说只怕又要回冷,所以等两天大家一起换呢。”
打起厚的回文锦帘进房里来,这摆设是该换了,就是门帘也要换一个薄一点儿的。瑞雪几个丫头正在服侍沈王妃梳妆,看到如音进来,妙姐儿随便问一句:“王爷中午没有回来,在书房里还是出去了?”
“朱禄刚从书房里来,说王爷和将军们在说话呢,说得象是很高兴。”如音从丫头手里捧着的首饰匣子里选出一件首饰来,给王妃看过,这才帮她插在发上。
妙姐儿梳妆完,还是觉得有睡意,只是这么再一睡,只怕要睡到晚上才起来,坐在榻上正慢慢喝茶出着神,想着近日理家出现的一些事情。
房外听到有喧哗声,打乱了妙姐儿的思绪,沈玉妙看看瑞雪:“外面在吵什么?”手里捧着小茶盘站在锦榻旁候着王妃的瑞雪走出房门来,看到银文和红花站在窗户根下面,正对着银蟾在说话。
两个人小脸上都是气呼呼的表情,说话声音不由得就大了一些:“管东西的人,天暖和用的一应东西都先摆上了,我们还没有摆呢,问她旧东西有没有交上去,她们倒骂我们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多管。”
如音和瑞雪一起走出来,交待两个小丫头:“再去看看去,”然后又唤来院子里站着的小丫头们:“各处看看去,是各房自己的东西倒也罢了,有库房里领出来的,看过了来回话。”
坐王爷在房里午睡未醒的妙姐儿这一下子是醒了七分,把手里的茶喝完,朱寿又进来,手里是几封公文:“王爷看过了,请王妃再看一看。”
几个好似放风的小丫头们得了意,走出院门才开始分派:“你往二门外去,我们去姨娘房里看一看去。”
瑞雪如音重新进来,听到沈王妃一面看公文一面不抬头交待道:“再去两个老成人跟在后面,小丫头们只是淘气,冲撞人的地方也是有的。”
可以是几乎是不懂事的。如音瑞雪一起答应道:“知道了。”两个人分了一个在房里,瑞雪带着丰年出院子来,各处去看。
果然是在门房上,先看到一个小丫头和婆子们在吵闹:“这个东西象是库房里的,是几时领出来,快拿着跟我去见王妃回话去。”
婆子们得罪不起,只是好笑地说好话对她:“姐儿呀,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是几时变得这样大样了,就是说这个东西是不该领出来的,也请姐儿先去库房查一查才是。”
小丫头立即变得紫涨了脸道:“你欺负我不能去库房里查吗?”一回身看到瑞雪丰年,有如见到救星一样,而且泪眼汪汪地:“姐姐,你看她们……”
“糊涂东西,让你看一看,有让你这么作威作福的吗?”瑞雪先骂了小丫头,才对一旁噤声的婆子们道:“就是她不对,与你们抱没有抱过她有什么相干。”
家里有不少人也是小时候抱过瑞雪的,瑞雪到了王妃房里开始露头脸,这话瑞雪也听过不少。
骂得婆子们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瑞雪和丰年房里看过,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这才往外走,命小丫头跟着:“就是会乱说话。”
三个人去远了,二门上门房里的几个婆子才互相啧一下嘴道:“这倒好,王妃管家,扶起来这么多的阎王出来,一个一个眼睛尖得很,进一次房里就要上下看一回。”
也有人不放在心上,招呼道:“我们还坐下来斗牌,幸好刚才吴婶子眼睛尖,看到小鬼头往这里来了,不然看到这牌,还不把我们都吃了。”
几个人坐下来继续斗牌,一面眼睛往外面看着:“一会儿又要出来,倒要小心才是。今儿夜里是我作东,请一起当班的人吃酒,看这个样子,倒是不请的好。”
别人一起哄闹不干:“这怎么行,回回你请酒都有事情,一回儿是大管家要查夜,一会儿是管事的看到不依,管他们怎的,夜里不睡都往这里来查咱们吗?”……
房里的妙姐儿不动声色地听着丫头们来回话,房里都是自己院子里的人,站着四五个大小丫头。
如音侍立在榻旁为王妃批公文在研墨,看进来一个人就要细声交待一句:“慢慢回话。”头一起进来的两个小丫头,气得脸红脖子粗只是乱嚷。
后来进来的瑞雪先在外面交待过了:“回话慢着些儿,把话要说清楚,不要只捡不重要的说,重要的反而丢下来。”
慢条斯理地批完公文,让如音送出去给朱寿,妙姐儿才看着房里的大小丫头们,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我知道了,出去吧。”
等丫头们一起出去,妙姐儿独自在房里走几步,看一眼窗外的大桂树,今年又是枝繁叶茂,秋天的时候可以做桂花糕,毅将军爱吃,世子朱睿也爱吃……
把思绪从孩子们身上拉回来,妙姐儿自己有几分好笑,这几天里理家务,几处旧规矩可以不要,只是那回上来的话句句都是:“这是王爷手里的规矩。”
小丫头们下午放出去到处看一回,也有诬告的,也有自己挑事情的,也有是确凿的,早有心理准备的妙姐儿揉揉眉角,当然这么多的人,事情一件又一件不是一下子能伏平的。
晚上的朱宣回来已是深夜,一进房里,妙姐儿却是不在,朱宣坐下来候着人打热水来,听着回话:“王妃去巡夜去了,说是隔上几天就自己去看一看,说王爷既然让管家,总要不让王爷再劳神才是。”
朱宣听完才道:“就这么走着去吗?”丫头们才回话:“备了一乘小轿到处去看呢,想是一会儿就回来的。”朱宣这才没有话,自己漱洗过先去睡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听到院外有声音,如音瑞雪高挑着灯笼,朱禄跟在轿后,小轿上坐着妙姐儿,两个粗使婆子抬着一处一处去看一遍。
下了小轿,沈玉妙才吩咐一声:“关押的人明天发落,不许她们和什么人接触说话,不好的人也是明天喊来,今儿晚上都辛苦了,睡去吧。”
自己扶着如音的手往房里来,看到睡房中有灯,知道朱宣已经回来了。朱宣在**还没有睡,只是先和妙姐儿说自己的事情:“明天请将军们在园子里骑射,妙姐儿帮表哥准备一下。”
斜眼看着床前走过来的妙姐儿答应一声,上了床以后就立即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不吃早饭,先去发落昨天晚上抓到吃酒赌钱的人。没有想到有这么多,可见表哥虽然严厉,管事的也多,家里的这么多的人还是有管不到的人。
“再也不要对我说王爷是这样的规矩,王爷是那样的规矩,”沈王妃板着脸对着管事的在说话。
昨天晚上抓到的人跪在外面院子里,各处管事的一大早传来,听着王妃教训。一个个在心里吐舌头,王妃还是沈姑娘的时候,一向是个和善的人。
先是管了几天家,也是报上来的就会批下来,没有想到昨天晚上雷厉风行,吃过晚饭就出门,把园子里,王府里几处值夜的地方看了一个遍。
当然会有问题,哪里有没有问题的地方呢。何况是沈王妃正在立威的时候,先时放出去小丫头们,就是这个意思。
“小丫头们年纪小,不明事理,难道当差十几年,几十年的人也糊涂了。”沈王妃正在教训这件事情:“她们不好,可以来回,只是跟她们就吵闹起来,还有规矩吗?”
大家一起不说话,沈王妃声音是不高,却是句句厉害,一扫她当沈姑娘时的和气形象。管事的都在心里纳罕。
这个时候仍然不发落院里的人,丫头们送上早饭来,先用早饭。一起跪在院子里的人中间也有是有体面的。
大家看着丫头们一个接着一个送早饭进来,这一会儿没有人再注意到这几个人。一起低声央求:“已经关了一夜,一会再有处置,我们的体面就一起没有了。倒是你家男人是跟王爷多年的,何不想一想办法。”
当然要想一想办法,昨天夜里关上一夜不许与人接触,消息就传不出去,上夜当然是不会回家去,家里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这一会儿既然说了,就把眼睛看着廊下跟着王妃的一个丫头,这个丫头倒是求了自己才选进来的,当然要找她。
小丫头彩花也会意,略提高声音对站在廊下一起侍候的红花道:“这饭结束,我就不当值了,你多经心才是。”院子里跪着的人也会意。
弄得红花一心头里的奇怪:“王妃用饭呢,你不要高声。你不当值就回去休息吧,只是交待什么。”
房里丰年轻手轻脚走出来,已经是沉下脸来低声道:“王妃在用饭,在这里大声小声地作什么。”这才把声音压下去……
“彩花,你慌里慌张的往哪里去?”易姨娘这一会儿正站在院门口看桃花开了多少,看到王妃房里的小丫头匆匆忙忙地走过去。
彩花还是一个小丫头,听见姨娘喊,又不能不过去,提起青色裙子跑过来,对易姨娘小声道:“告诉姨娘不得,管事刘勤家里的得了不是,王妃要动板子呢。我这就去告诉刘勤去。”
刘勤也是管事的,在大管家手底下做事。彩花进王妃房里却是求了刘勤,所以一看到刘勤家的得了不是,赶快飞跑出来去报信。
“看你慌的,”易姨娘笑一声彩花道:“你这会儿当值吗?不当差跑走也是要挨打的。”彩花脸上堆下笑道:“不当差才跑出来的,王妃房里规矩大,当差是不能乱跑的。”
易姨娘看着彩花走了,身后丫头才出来说话:“姨娘这一会儿是要去给王妃请安吗?”易姨娘道:“你去给我拿一块手帕子出来,这就去了。”
扶着丫头往王妃管家的偏厅上走,身边的丫头这才低声对易姨娘抱怨道:“王妃房里的姐姐们有派头也倒罢了,这些小毛孩子也跟着上去了。
昨天到我们房里来,说是来玩的,其实却是睁着眼睛到处乱看。适才又听说王妃正在发落人,想想这些小毛孩子也成奸细了。”
易姨娘听这样的话,也是低头下来冷笑一下,以前是沈姑娘当然是和气人,以前没有孩子当然也和气。
三个小王爷,一位小郡主,郡主订亲是公主府上,曾经的沈姑娘掌家,当然是和以前不一样。易姨娘慢慢道:“咱们房里但有的东西都是赏下来的,再有就是哥哥嫂嫂送过来的,都是过明路的,哪有什么犯例的东西呢。”
行到一处园门口,看着有些人往园子里去,易姨娘好奇地叫住一个人问话:“王妃倒在园子里,这是为哪一位收拾的,莫非是小王爷吗?”
“王爷今天在园子里请将军,王妃安排我们一早就来收拾。”叫住的人如是回话。易姨娘往园子里看一眼,不由得有几分希冀,王爷今天在园子里请将军,王妃在偏厅上管家务,希望王妃今天事情越多越好才是。
易姨娘打着请安的名义,其实却是看笑话的,刘勤却是跟王爷好些年的人,从京里就出来的,易姨娘想去看一看王妃发落刘勤家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除非王妃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系,不然的话也要给王爷留点儿脸面吧。
一大早就叫人过来教训,到时候发落不了,雷声大雨点小,家下的人就难以伏贴。易姨娘当然要来看一看,争风争势当然不成,看笑话总是可以的。
路上又遇到几个丫头捧着吃的往园子里走,也是王妃房里的丫头们,看到易姨娘过来都行礼,易姨娘不解地道:“王爷这个时候已经在园子里了,这天象是还早?”请客也不会这么早来人吧。
“王妃这个时辰都在偏厅上理家务呢,是王爷请了将军们在园子里骑射,一早就已经来了,说是在园子里玩一天,这是送给王爷的。”领头的丰年回了易姨娘的话。
“你们去吧,”易姨娘一听王爷在园子里要玩一天,心里还是有几分跳一下,想想还是先往王妃那里看看王妃处置人去,在偏厅下就觉得气氛是不一样,刘勤家的素日是何等有脸面,扬着脸走路的人,跪在厅上王妃面前只是捂着脸哭泣:“并不敢欺瞒王妃,只是王爷素日是这样的规矩。”
厅上的丫头们都垂下头来双手互握在身前不说话,昨儿晚上王妃问话问规矩,刘勤家的只顾回答:“王爷的规矩是这样的。”这句话惹恼到沈王妃,这一会儿看着王妃板着脸,想来是着急,这一句话又说出来了。
易姨娘也看着沈王妃象是格外动气,先轻手轻脚地站在廊下不敢进去,只是探着头儿看一眼。听道里面沈王妃越发的不高兴:“以后是我的规矩,不要再对我说,王爷规矩是什么样子。”
都这样想,那才难管呢,妙姐儿固然是不想冲撞到朱宣,可是一管起家来,时时都要挑战朱宣的规矩一下。
坐在厅上的妙姐儿紧板着脸看一眼朱子家的,手慢慢放到一旁的茶盏上,淡淡问一句:“这样眼里没我的人,应该怎么处置?”
房里石姨娘已经在了,也是随着丫头们低着头站在一旁,石姨娘来的倒早,她倒是来请安的,不想遇到事情了。
朱子才家的小心的劝一句道:“请王妃息怒,她性子向来左拧,不是灵便的人,一时说错话也是有的。”
沈玉妙淡淡一笑,道:“说错话可以,办错事情就不成。是谁让她自作主张把厅上的东西都换掉的。”
“以前天到热的时候,也是会把厅上的摆设一起换下来,”刘勤家的只是分辨:“想着王妃就要吩咐下来,所以自己先换下来。”
易姨娘这才弄明白这件事情,也站在廊下听沈王妃怎么回答。沈玉妙这一会儿倒不动气了,缓缓道:“厅上摆的东西,竟然自己就更换了,让人问你,你回说收起来了,太大胆了!收到哪里去了,就是收也要来回禀一声,该送到库里的就送去,该房里收起来的也交上去。你私自放着算怎么回事!”
朱子才家的也不说话了,听着沈王妃继续淡淡道:“你私自放着也罢了,新东西又是怎么从库房里取出来的呢,谁给你的牌子领东西的。这样也能把东西领出来,还有什么领不出来的,这还了得!”
外面刘勤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一进来就跪到王妃面前解释道:“奴才回王妃的话,原来是王爷的规矩,要换季节,东西可以先更换,防着一时天又再冷下来,所以东西就先没有交上去……”
刘勤一听自己老婆要挨处置,问过彩花是什么事情以后,来的路上已经想好话,自己换东西是错,换下来的东西不交上去也是错,一来就赶快也是说:“这是王爷以前的规矩。”
以前就是这样,沈王妃小小年纪,听一听是王爷以前的旧规矩,总是要看着王爷的薄面吧。不想又撞到沈王妃的心事上。
沈玉妙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听完这一段稀里糊涂的话,这才冷笑一声道:“我今天才算是知道王爷原来是这样的规矩,有劳你来告诉我,不过,”沈王妃慢慢问一句:“你家里人得了不是,你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的,敢是你有调兵遣将的兵符不成,还是我房里的人个个听你使唤。”……
易姨娘站在廊下也只能垂下头来,沈王妃还真的是下得了手,处置完刘勤家的,又现问人:“是谁去告诉他的,自己说出来,还是等我问出来?”
银文等人才说出来:“只看到彩花出去了。”妙姐儿看一看瑞雪,瑞雪躬身然后走出去,廊下吩咐两个小丫头:“去给我喊过来,我在这里等着。”
这院子里倒有故事看了,管事妈妈当然也有不和,都是垂手低头互相使着眼色笑一笑等着看笑话。
院门外又来了一个人,却是跟在园子里侍候朱宣的朱寿过来了,刘勤家的让自己的小子,也在府里当差的儿子去求到朱宣面前。
妙姐儿面容如水般平静看着朱寿到自己面前来行礼:“王爷说,这不是什么大事情,原是不严谨才出来这样的事情,是第一次犯,请王妃斟酌着办。”这倒是求情的意思了。
厅上厅下的两位姨娘,管事妈妈,丫头们一起屏气凝神候着王妃怎么回话,王爷也让朱寿来说情了,沈王妃有几分骑虎难下的架势。
厅上只听到王妃手腕上的镯子响,过了一会儿,才是一声冷笑道:“我倒不知道,府里有这样一尊神,还没有处置呢,倒来这许多人说情。”
妙姐儿先对朱寿道:“回王爷去,是我在管家,请王爷安心园子里和将军们骑射,酒已经烫好往园子里送,你要正好带过去。”
朱寿在众人的眼光中答应一声,出门就走了,就答应一声:“是。”别的一句话也没有。
王爷的小厮这样的态度,刘勤家的心里一冷。然后沈王妃用手扶一扶腕上的镯子,才缓缓道:“我在这里等着,看还有没有人来说情。”
再看看朱子家的地道:“请大管家来,让他安置,该去当差的去当差,不要在这里候着。”朱子家的答应一声,亲自出去喊朱子才去了。
刘勤跟着跑出来,看一看院子里还跪着的妻子,也是面色苍白地看着自己,刘勤也没有办法,出门来追上朱子家的,陪上笑脸道:“我这就去当差,朱嫂子不用去喊大管家了。”
两个人已经站到外面,离偏厅上有几步远,朱子才家的这才往偏厅上看一看,低低说一声:“当她年青好说话就不好。”
没诚想王妃把王爷也顶回来的刘勤垂头丧气地叹一声,也道:“倒成了王妃压众人的幌子。”这才沮丧地走回去当差。
易姨娘在廊下本就没有上来,听到王妃把王爷也顶了,先于朱寿一步出去往园子里去,看一看王爷是什么态度,今天的事情真的是一件稀罕事情,从来没有见过的。
王爷在京里王府里说一句,太夫人也是听的。易姨娘走得飞快,身后的小丫头也跟不上,跟在喊:“姨娘,”又被易姨娘阻止了,只能带笑跟在后面也是小跑着跟着。
紧赶慢赶,先于朱寿一步进园子的易姨娘这一会儿赶得脚都是酸痛的,总算赶在朱寿回话的时候到了演武场上,这四周都是树木居多,易姨娘在树后探头出来看场中。
朱宣正端坐着,将军也四面散坐着,这里原本是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又重新布置新的桌子摆放供将军们坐。
朱寿走到王爷身边,附耳回完话,朱宣只是诧异地看一看朱寿,就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吩咐朱寿什么。
易姨娘走得这么快,只看到朱宣诧异的一眼。看着王爷在场中依然是英俊如昔,易姨娘只能站在树后看着。
丫头们这才提醒一句:“姨娘还要去给王妃请安呢。”万般无奈的易姨娘只能再看一眼王爷,慢慢走出园子来。
这一会儿的功夫,偏厅下先发落的是通风报信的小丫头彩花,不当值回到房里歇着的小丫头彩花被银文、红花两个人拉过来,送到还站在廊下候着的瑞雪面前。
瑞雪问也不问,看着怯怯的彩花被推到自己面前来,只是问:“今天我不当值,姐姐想是有事情找我?”
当着偏厅外那么多的管事妈妈面,瑞雪也不说话,手指着鼻子道:“不当差就乱跑吗?这里要散月钱了,你又跑到第一个来了。”
然后劈面就是**掌,这才吩咐粗使婆子:“看着她收拾东西,这就撵出去。”这才转身从容上来回王妃的话。
沈玉妙又是冷笑一声,才把微挑的眉尖收起来,从石姨娘手上接过新换的茶,淡淡问一声:“还有什么事情?”
外面的管事妈妈这才清醒过来,赶快进来一个人,躬身道:“毅将军房里新进的小丫头的衣服首饰,请王妃过目。”
不一会儿看过三、四件事情,易姨娘看着沈王妃这才面色缓和几分,忙也进来,面前行礼站到一旁去。
妙姐儿看一下易姨娘行礼只是淡淡一句:“起来吧。”厅上门帘从来高打,刚才就象是看到易姨娘早早来了,这一会儿才过来,难道在外面等着看笑话。
微仰起自己的小脸儿问如音:“王爷在园子里,中午可能是要招待将军们用饭,午饭先准备好,要的时候一起再送过去。园子里送进去多少酒了?”
一面骑射还一面喝酒,妙姐儿如果不是事情缠身,也想过去看一看,还想看一看自己当着家下人,两位姨娘的面,把朱宣的话给顶回去,朱宣又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是以后会难管人。沈王妃觉得面子固然可以然后,可以牵扯到以后不好办事,这就非顶回去不可。
看一看外面还站着不少回话的人,这一会儿看来是难以过去,只有晚上再说吧。
见王妃问,如音这才笑着回话道:“已经开了一坛子酒烫好送过去了,王爷又让送大杯过去。”满厅里的人,丫头妈妈和两位姨娘看着沈王妃这才微笑一下,厅上气氛立即和缓许多。
妙姐儿想一想,本来是想让人过去说一声少用些酒,又怕当着将军们说这话,让人说自己管着表哥,想想算了吧。只是再笑一笑,对如音道:“园子里倒有不少位将军,再开一坛子酒吧。”不然说不给酒喝。
如音笑着去了,石姨娘和易姨娘委婉地劝一句:“王妃固然是体贴,喝得太多也不好。”沈玉妙也和气地应一句:“啊,说的是。”再交待人去自己的小厨房里:“好好做醒酒汤来备着。”
这一刻,妙姐儿觉得自己很是贤惠人。关心完朱宣还有儿子呢,“给毅将军的点心送去了?”毅将军上课,中间是要补一顿点心,都是妙姐儿亲自看过再送过去。
如音回话:“送去了,给先生的也一并送去了,先生说谢王妃赏。”这件事情也就算了,妙姐儿手里捏着丝帕,这才徐徐开始发落人:“既然没有人来求情了,我就要发落了。以后做事情要严谨才行。
王爷把家交给了我,又都是王爷用过的老人,你们好了我也好了,你们不好我也难见王爷。”管事的一起答应一声。
听着沈王妃这才道:“昨天犯错的人,一个人打二十板子,革一个月的米粮。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还是象今天这样不会客气,再不要找这样那样的人来说情分。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才能和我来说情分。”
沈王妃管家第一步立威建立把朱宣也顶回去的地步上,发落完人,妙姐儿心里也有几分惴惴,这是第几次挑战朱宣的规矩、威严、颜面,已经是记不清了,夫妻生活之中,总是有一些事情,不是东风让步,就是西风要让步。
然后再回话,就是收拾园子的事情,这回管事的回话更谨慎了,一个管事妈妈道:“说园子里要重新种树,新领了两百棵树苗的钱,只是不知道种在哪里?”
妙姐儿一听就笑了道:“这件事情办得倒是快,可是人人都喜欢好景致,你下午来吧,我吃过饭要去园子里看一看,就手指给你什么树种在哪里。”
管事妈妈笑着这才退出去。
近中午的时候,果然园子里朱宣让人过来说话:“王爷和将军在园子里用饭,请王妃自己用吧。”
用完饭也没有能去园子里休息一会儿,朱宣书房里的一个新进的小厮送过来一封公文:“王爷看过,让送来给王妃看,让王妃看着办。”然后看着外面这么多回话的人,讨好地道:“大人们在外书房候着呢。”
听到这话,妙姐儿这才一笑,一面拆信一面道:“让他们候着,你又急什么。”打开公文看时,却是缉拿几个书生的公文,等候批示。
看一看罪名,是口出妄言,涉嫌教唆,只是却没有具体写清楚。妙姐儿看着这公文只是想笑,对送信来的小厮道:“口出什么妄言,又是如何教唆,教唆的什么人,这里面全然没有?这是哪一位大人在候着?”
看一看下面的落款,是一位伍大人。
小厮一下子就愣了,看着沈王妃又要板起脸,赶快跪下来道:“奴才是不清楚,这是伍大人送进来的,说是紧急公文。”
“嗯,”妙姐儿板起脸,道:“那你去找一个清楚的来回我话,看朱福朱寿哪一个在书房里,去问清楚再来回我。”
小厮赶快趴在地上给沈王妃磕了头,答应一声,爬起来就跑出去。
不一会儿,就看到朱福从外面走进来。“朱寿在园子王爷那里当差呢,奴才就过来了。”朱福从容回禀道:“伍大人的公文与这一科的书生无关,是义学里报上来的,素日刁钻的书生们,所以王爷看过,让送来给王妃定夺。”
朱福就清楚明白的多。
妙姐儿这才一笑道:“这倒也罢了,我说看着就不清楚。”看一下压在手边的公文对朱福:“对他说看过了,让他重新再写一份清楚的来,这太草草。这一份放在这里,我再看一看再说。”
把这一件事情回完,朱福又呈上来两份公文,看着王妃打开,立即就不高兴了,第一封又是报上来的节妇,今年又是四个。
沈玉妙不能不阴沉了脸,对朱福道:“这地方总共才有多少人,架得住这样死?”朱福应声道:“是。”
再打开另外一封公文,就更是不高兴的事情,四方苗寨这两年来就不太平,一直就不按时供奉。
今天上午都是不高兴的事情,朱福躬身听着沈王妃一件一件吩咐:“这四个人,让他们详细报上来。家里有什么人,公婆是不是尚在,是不是身强力壮,一一给我开清楚。”家里要是有壮劳力能够顶起门户,还要让人当节妇这就不对。
另外这一件,沈王妃脸色更冷了:“拿给幕僚们议去,这不是件小事情。”朱福一一听完答应下来,转身走开几步。
“你且站着,”妙姐儿又喊住朱福,朱福转过身来,看沈王妃重又满面笑容,对朱福道:“你跑一趟,去回一下王爷,看他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直到这一会儿,沈王妃才重新有了笑容,让人看了也不知道那公文里到底是应该笑的好消息,还是应该板起脸的消息。
石姨娘和易姨娘因为王妃上午在生气,所以就没有回去,陪着沈王妃用完饭,看着她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不高兴的,也弄不明白送来的公文里到底有什么事情。
饭后坐了一会儿,妙姐儿这才带着人往园子里来。一进园门心情大好,绿树皆是油润,红花也吐烟霞,比对着人生气要好多了。
一进园子门,先看一下两边尚有空隙,沈王妃回头对朱子才家的道:“这墙角上还有空地方,种上两架金银花。”朱子才家的赶快答应着,并且道:“那是中药材,倒是清热的好东西。”妙姐儿只是想起来金银花了,想看一看而已。
几处山石根底下,沈王妃让搭架子种丝瓜,真的是种丝瓜,想一想丝瓜累累垂果,黄花蔓藤的依着山石,也挺好看。
然后就是好看的花儿又种不少,这才想起来,对朱子才家的道:“我说完了,再给花儿匠看一看,倒是他们有经验的人,指点过会更好。”其实心里在窃笑,我说要种,花儿匠一般不会说不好,除非是很颠倒。
清晨最迎光的地方,种上朝颜,一出日头就开一架的花。再看过两处竹林,朱子才家的也笑着回王妃的话:“就是王妃说的,这园子原先是各处都有人安置收拾,不过出息虽多,却从来没有认真整理过。”
此时正走过水边梅林,沈王妃含笑站住脚道:“园子里以后的出息,一半年底的时候救济穷人用,我回过王爷,王爷也说使得。”
这么大的一个园子,一半是依着湖山而建,古人真奢侈,这样的想法经常会在看到园子以后,不止一次地出来,所以出息进项一定很大。
“这冬天梅花香雪,又临着水,水边的茅草屋原先就盖得好,倒是再多几个垂钓的地方好,”先把主要的几个地方一一看过,如果都看过,一个下午也走不过来。
沈王妃虽然觉得腿脚酸软,可是路过演武场的时候,还是有几分俏皮的吩咐人:“在这里候着,我去看一看王爷他们?”
这四面都是树林围住,悄悄走到树后从树叶间隙中看过去,石桌子上摆着酒菜,朱宣和几位将军正在轮流演射。
看了一会儿,妙姐儿才慢慢走回来,扶着瑞雪的手,觉得真是有几分累了。朱子才家的赶快道:“让人去抬小轿来了,一会儿就过来。”
看着沈王妃上轿离去,跟的人也走了,朱子家的也散去,石姨娘和易姨娘也回房去,一路走一路纳闷:种花倒也罢了,种丝瓜,种扁豆,这又是什么花。
回到房里歪一会儿,石姨娘让人去园子里看一看:“王爷还在不在园子里,将军们什么时候走?”
回来两次都说将军们还在,最后一次回来才是赶快对石姨娘道:“姨娘快点儿去,我刚走到园子门口,看到将军们出来了,王爷应该还在园子里。”
一直遇不到朱宣单独在的石姨娘赶快站起来往外走,匆匆行到园子门口,看到王爷大步往外走,而一旁有一个人闪出来盈盈拜倒行礼:“王爷。”却是易姨娘。
易姨娘今天走了不少的路,上午去看朱宣是如何对待王妃顶了他的话,下午时时让丫头们候着,一个去看看沈王妃在房里没有出来,一个就去园子里看着王爷几时出来,易姨娘又先行一步跑在石姨娘前面。
朱宣是往书房里去,将军们辞出来,他也自在的在园子里转一会儿,这才往书房里来,一出门就看到易姨娘,没有停下脚步的朱宣只是道:“起来吧。”就大步走开了。
再走开几步,在书房门口时,石姨娘也姗姗而出过来行礼:“王爷。”朱宣抬腿进了书房门,只是嗯一声,大步就进去,石姨娘站在书房院门外,看一看小厮们迎上来,低声在回话,这才往回走。
自己虽然没有捞到彩,想一想易姨娘刚才也是没有什么好处,石姨娘只能想一想易姨娘,还有几分解忧愁。
月上西楼,王妃在房里还在亮着灯,等着朱宣也在和如音在说话。如音笑着劝王妃:“还在想着上午撵出去的彩花,那是个糊涂人,王妃白疼她一场。”
妙姐儿歪在榻上,如音偏身坐在榻边儿上在给她捶着腿,沈玉妙对如音道:“到我房里也没有多久,让人把她的东西都收拾给她吧,真是可惜了这个孩子,她侍候过我一次差使,觉得还行,没有想到……”这个倒霉的小丫头是撞到自己枪口来了。
如音钦佩地看着王妃,王妃下午晚饭后抽出时间,又把房里的大小丫头们都叫过来重新理规矩:“我房里的事情不许人出去乱说话,让我知道了,可是不依的。”
又撵走了一个彩花,足以杀一儆百,尤其是小丫头们,如音对王妃道:“再让小丫头们出门去看,不会再象今天这样胡闹了。”
妙姐儿也点点头,小孩子们当然是还不老成,刚和如音说到这里,瑞雪从房外走进来,悄声对王妃禀道:“都问清楚了。上午王妃顶了王爷的话,易姨娘去到园子里,站在演武场外面看王爷射箭呢,站了有一会儿才往咱们这里来。
下午将军们先辞出去,王爷停一时才出园子,两位姨娘又候在路上给王爷请安呢。”真是多事之秋,正在担心朱宣会不会在心里不舒服,两位姨娘又开始了。
妙姐儿听过是不会高兴,王爷在园子里招待将军们,姨娘跑到一旁去窥视,这是哪一家姨娘的规矩,再细细想一想,只怕是去看我的笑话的,看一看表哥是什么反应。
看外面月上中天,朱宣还没有回来,妙姐儿决定不等了,明天还有一心的事情,自己到睡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才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然后窗下是丫头们回话的声音:“王爷回来了。”
朱宣大步往房里走,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并没有什么事情,看着小丫头一身彩衣迎出房门来,月下是盈盈笑意行下礼来:“表哥回来了。”
“嗯,”朱宣淡然地答应一声,先进房里去,不象平时那样体贴温柔。妙姐儿跟在后面进来,含笑询问道:“天也不早了,让丫头们打水来,表哥也请早些安歇吧。”
朱宣这才道:“行啊。”看着丫头们打水进来,朱宣把水放进水盆里,这才问妙姐儿:“怎么发落的那几个人?”
听完以后,没有说话,洗过脸把巾帛给丫头们,朱宣这才说一句道:“刘勤是跟着表哥几年人了。”沈玉妙揣摩一下朱宣的意思,应该是自己上午顶回他的话,朱宣心里又不舒服了。
管事的可以按照自己的规矩来办事,可是这一家之主还是朱宣,妙姐儿从容地笑问道:“表哥说的是,所以见到这样的老人做错事情,不得不罚她,不然难见表哥才是。”
“是吗?”朱宣还是没什么好表情的脸色,过一会儿才道:“你既然这么说,就依你的办吧。”然后先步入房里去睡觉。
丢得在后面的妙姐儿一阵心里不舒服,这和平时轻怜蜜爱太不一样了,果然是顶了表哥,他又不高兴了。
早就梳洗后卸过晚妆的妙姐儿只在寝衣外披一件衣袍,此时衣衫拂地也跟着走过去,看朱宣在**已经睡下来,闭目双手放在腹上平躺着睡觉,鼻息均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一会儿上床就睡着了。
自己睡下来的妙姐儿仔细再想一下,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坚持自己的心思才是,不然的话今天我也下不来台,雷声大雨点小。
管家依然是很累的妙姐儿拉好被子,没有过多久就进入梦乡了。听到身边人已经睡熟,朱宣这才睁开眼睛,把妙姐儿抱到怀里来,继续睡觉,只有房中的红烛闪了一下。
此时易姨娘在房里并没有睡着,在听丫头来回话:“真的没有什么声音?”易姨娘让丫头去打听一下王爷回房后和王妃会不会有争执,结果什么也没有。
丫头反而道:“石姨娘的丫头也在那里呢,遇上了。”易姨娘只是冷笑一下,当然这件事情石姨娘也会看一看是什么结果。
不会,易姨娘觉得王爷不会这么好说话,任何人招惹到他,都不是好开交的。明天再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