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
禁足期才过了一个月, 丽妃宫里便传来了消息，丽妃已有孕一个多月。
这么多年以来，唐王终于又有了自己的子嗣, 自然欣喜若狂，马上去看望丽妃, 解了丽妃的禁足, 又给丽妃送去了不少补品。
丽妃一下子又风光了起来。
宫里的妃子都去道贺。
丽妃抚着自己的肚子, 看向武则天的眼神充满了挑衅。
武则天看着丽妃, 冷笑了声，对系统说道：【我早说了，她会自寻死路。】
她给丽妃的锦囊里, 写的就是“有孕”二字。
这丽妃行动得倒是挺快。
【她假装有孕？】系统问道。
武则天摇了摇头，对系统说道：【唐王这么多年没一个孩子, 突然有了必定如珠如宝, 光一个御医照顾可不行。若是假孕，马上会被拆穿的。】
系统愣了下, 问道：【唐王的？】
【她受宠这么长时间，要有孕早就有了。长平王觊觎帝位，怎么可能还让唐王有生育能力？】武则天缓缓说道。
系统这下明白丽妃的孩子是哪里来的了。
【我明白了，你等下就当众揪出奸夫, 揭穿丽妃，让皇帝废了她。】系统说出了自己认为的武则天的计谋。
武则天却是摇了摇头, 回答道：【我为什么要揭穿她？我说了，她这是自寻死路。这个孩子若是生下来，宗族必会拥护他。长平王怎么可能容许她的孩子动摇自己的位置。】
丽妃这一出先斩后奏, 可是狠狠得罪了长平王。
丽妃当真是够蠢的, 以为有孩子做靠山, 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更何况。】武则天看着丽妃，缓缓说道，【她这怀孕，对我的后续计划也是大有用处。】
系统知道武则天又开始和自己卖关子，便不再多问了。
武则天命人送了糕点给丽妃，说道：“妹妹的小厨房里来了个新的御厨，手艺极好，皇上对他做的糕点也是赞不绝口。这枣糕酸甜可口，最适合姐姐这个时候吃了。”
丽妃命人接过了糕点，却并没有马上送到自己面前，而是先命御医仔细检查了一遍。
这个行为，明晃晃得告诉众人，她不信任武则天，觉得她是个小人，会害自己。
丽妃故作无辜地对武则天说道：“妹妹别介意，皇上重视本宫的胎儿，所以事事都要小心，唯恐歹人起了心思。到时候冤枉了妹妹就不好了。”
“姐姐身子金贵，这是自然的。”武则天根本不把这种小手段放在眼里，被丽妃指桑骂槐说是歹人，也没生气。
说话语气始终是客客气气的，不见一点生气。
丽妃见状，倒是有些不满意。
她如此做，就是想故意激怒武则天，好让她当众失态，到时候在皇帝面前参她一本。
结果没想到这个淑妃竟这么沉稳。
糕点经过御医的仔细检查，没有问题，宫人便送到了丽妃的面前。
丽妃轻捻起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浅尝了一口，随即眉头一皱，吐在了丝帕中。
她歉意地看着武则天，说道：“本宫近来食欲不太好，太次的糕点，实在是吃不下去。是本宫失态了，竟不知道妹妹宫里的糕点这么次……”
说道一半，丽妃突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对武则天说道：“本宫心直口快，叫妹妹丢面了，妹妹素来温和，想来不会计较的吧。”
众妃嫔知道二人向来不合，所以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丽妃有意要落淑妃的面子，众人都看得明白，只等着看武则天怎么回击。
武则天只觉得丽妃挑衅的样子，像跳梁小丑一般，无趣极了。
她也不接洽，只是平淡地说道：“比起不合口味的糕点，妹妹倒是觉得在众人面前做失态的动作，说失言的话语，更丢面一些。”
三言两语就将丽妃给反驳了回去，倒叫丽妃狠狠丢了人。
丽妃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姐姐有孕在身，需要静养，妹妹还有些宫务没有处理完，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妹妹告退。”武则天说着，也不等丽妃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丽妃看着武则天潇洒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憋闷不已。
晚上唐王来看望自己的时候，丽妃故意装出一副动了胎气的样子。
等唐王询问之下，丽妃暗中告了武则天一状。
她这次学聪明了，说是因为今日淑妃来看望的时候，只送了点粗制滥造的糕点，又走得太急，担心她不喜欢自己，所以才会忧心。
唐王却笑了笑，说道：“爱妃多虑了，淑妃最温和了，从不与人为难。”
见唐王依旧替淑妃说话，丽妃也知道不能继续进谗言了，只是内心不免有些不甘心。
武则天第二日便面见唐王，向唐王提议，去寺庙给丽妃肚子里的孩子祈福三日。
唐王顿时觉得武则天识大体，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系统虽然知道武则天这么做，肯定是另有目的的。
可是等了半天也就见武则天有什么动作。
武则天出宫的一路上都很老实，没有整任何的其他动作，后又去了国寺上香祈福，好像真的是来祈福的一样。
系统顿时摸不着头脑了。
【你还能这么好心？】系统问道，它怀疑武则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武则天没有回答系统这个蠢问题。
祈福完毕以后，武则天便被人安排住进了行宫。
太后信佛，每年都会来潜心礼佛数月，所以唐王就干脆在旁边建了行宫，方便太后。
武则天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个行宫。
她带着宫人，状似在行宫里闲逛，实际上却是朝着“落霞宫”方向走去。
“你们在这里等着，本宫见前面的景色不错，想独自欣赏一番。”武则天吩咐宫人在远处等着自己。
“是。”宫人不敢忤逆，就在远处静静站着。
武则天缓步走到了“落霞宫”的门口。
“落霞宫”在行宫的最角落，是行宫里面最小的一个宫。
平时甚少有宫人来此，所以冷清而又破落。
门口连个值守的宫人都没有。
她踏入了宫门，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四周的桃树只剩下孤零零的躯干，树枝上还覆着一层白色，整个院落显得萧条无比。
武则天没走几步，便是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明显咳嗽声。
她走向声源处。
寝殿的房门虚掩着，隐约可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坐在软塌上。
男子的身形极为消瘦，他单手撑着软塌，勉强支撑自己的身子，另一只手则是捂着胸膛费力地喘着气。
他又猛烈咳嗽了一阵，几乎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
白色的帕子都被鲜血浸湿。
他却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只是将帕子交给身边的太监，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干净的。
伺候的太监看着他这副样子，面露不忍。
“殿……”
他还未开口说话，便被男子阻止了。
男子骤然间转过头，看向了殿门口。
透过虚掩的门扉，武则天看清楚了眼前男子的长相。
那是一个相貌极其俊美的男子，男子约莫十六岁的年纪。
他玉冠束发，面容光洁白皙，抿着的薄唇因为血迹未曾擦干净，显得格外的红，衬得他的面色愈发苍白了起来。
他看向她的眼瞳漆黑无比，透着与他年纪不符的沉静与深邃。
明明是一副病弱的残躯，他的腰板却挺得笔直，仿若寒风中的一支细竹。
脆弱，却又意外的坚韧。
武则天微挑了下眉。
她还以为会是和李治一样娇柔软弱之人。
眼前这个男子，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唐王仅存的儿子，罪妃之子，李澈。
太监跟随李澈的视线，也看到了武则天。
“你是何人？”他下意识挡在了李澈的面前。
“落霞宫”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今日突然出现一个女子，而且打扮得还光鲜亮丽，顿时让太监觉得事有异常。
武则天跨入了殿门。
殿门开大了些，寒风灌入，李澈又狠狠咳嗽了几声。
武则天很快就将房门给关上了。
太监警惕地看着武则天，看向武则天的眼神充斥着敌意。
身后，一只白皙的手却将人推到了一边。
“退下吧。”李澈轻生说道。
他的声音清澈好听，言语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太监蹙着眉头，不得不退到了一边。
李澈这才看清了武则天的相貌。
是一个长相极美的女子，身形窈窕。
明明是温柔端庄的眉眼，然而那一双眼，却充满着摄人的气息，让人感受到了一股截然不同的无形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他只在唐王的身上感受过。
“不知姑娘是？”李澈正了正色，谨慎地问武则天道。
“淑妃。”武则天回答道。
李澈闻言，微愣了下，没想到传闻中那个有手段有心机能笼络住唐王的淑妃，竟是这么年少的一个女子。
“淑妃娘娘正得盛宠，来我这里做什么？”李澈问她道，“皇上若是知道你与我有所接触，恐怕会心有不悦。”
“和你谈一笔交易。”武则天找了个椅子坐下，看向李澈，也不和他兜圈子，说道，“你要复仇，我要江山。”
武则天的话很简单，但是里面饱含的内容却非常惊人。
李澈被武则天话语中的意思惊了一下，当他看到武则天眼底的野心之后，便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
眼前的女子，在图谋他大唐的江山。
李澈的眼神不断变化着。
武则天也不急，只是静静等着。
她有把握，李澈一定会答应。
“你可知，你所说的这句，是谋逆之言？”李澈问她。
“谋逆？”武则天嗤笑了声，说道，“推翻仁政，那是谋逆。然而现在的皇帝，荒**无道，江山迟早败落。这与让江山落入我手，有何差别？”
李澈被武则天言语间的自信给狠狠震撼了。
“与其苟延残喘地苟活，憋着一口气等着看他晚年凄凉的样子。还不如自己动手，岂不是更加快意？”武则天问李澈道。
当年唐王身边最得宠的两个女子就是元后与柔妃，元后是亲王之女，而柔妃则是大将军之女。
二人母家在朝堂上分庭抗礼，后二人分别诞下了皇子。
元后的孩子被立为了太子，而柔妃的孩子，正是李澈。
元后仁慈，教导出来的太子顽劣不堪，远不如李澈，而李澈自小聪颖过人。
朝堂大臣也提议过改立李澈为太子，只是唐王一致没有松口。
柔妃便动了心思，想让自己的儿子登基为帝，必须除掉绊脚石。
所以柔妃设计毒害了太子与元后。
唐王知道以后，震怒之下，不顾柔妃母族的赫赫战功，不听从任何人的劝说，坚持诛了柔妃九族。
唐王将这件事情交给了长平王，长平王本身就与大将军不合，所以做的干净利落，一夜之间血洗将军府。
唐王犹觉得不够，甚至还当着柔妃的面，亲手给李澈灌下了毒药。
他要亲眼看着柔妃痛苦。
柔妃果然在崩溃之下撞墙自尽。
李澈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妃死去。
还是皇太后及时赶到，将喝了一半毒药的李澈抢走。
若非如此，李澈已经命丧当场了。
只是年幼的他，服用了大量的毒药，哪怕御医再怎么用灵丹妙药医治，最后也只是勉强保住了性命，苟延残喘一阵罢了。
李澈至今还能记得，唐王看向他时候，那充满恨意，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的眼神。
还有那冰冷强劲的手，捏着他下颚时候的触觉。
他的母妃纵然有错，然而他父皇不讲情面的疯狂行为，更让他寒心。
那时候，他就发誓，眼前之人，再不是他的父皇，只是他的仇人。
他何尝不想自己复仇，然而将军府已灭，他又是这样不堪的身子。
心有余而力不足。
然而武则天的出现，给他灰暗的前路，带来了一束光。
李澈看着武则天，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笑意，他说道：“确实快意。”
意思很明显，他答应了。
“你且记住一句话，你最爱吃桃仁酥，元后曾经私底下告诉过你，你的小名叫‘小桃仁’。”武则天对李澈说道，“这句话，能让皇帝痛苦一辈子，直到死去。”
李澈虽不明白武则天这番话的意思，但是还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武则天见他记住了，便起身离开了：“过几日，自然会有人迎你回宫。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李澈吹不得风，也就没有起来送武则天。
【你要扶持他？】系统很快就明白了武则天的想法，它问武则天道。
扶持李澈，就像当年扶持李治一样，然后把持朝政。
【是，也不是。】武则天说道。
紧紧是扶持还远远不够。
【那唐王呢？】系统下意识问道。
【你说呢？】武则天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着一闪而逝的杀意。
系统又一次感受到了寒意。
武则天呆了三日，便回了宫里。
她先带着宫人去了丽妃的宫里。
武则天命宫人递上了两个托盘。
一个放着一本经书；另一个则是放着一尊送子观音的佛像。
她拿起佛经递给了丽妃的宫人，说道：“姐姐，这些是妹妹亲手为姐姐抄录的佛经。祝姐姐顺利诞下皇嗣。”
自然是命手下宫人抄的。
借着她有拿起了送子观音，递到了宫人了手中，笑道：“这是保佑姐姐一索得男的，姐姐可得好好供奉。”
只是话音还未落下，送子观音便在武则天与宫人交接的时候，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丽妃的面色骤然难看了起来。
淑妃这是咒她生不出皇子来！
“大胆！”武则天对着宫人厉声斥责道，“竟然敢打碎娘娘的送子观音，你是存心想害你家主子不成？这般宫人，留着做什么，来人，拉下去处死！”
丽妃见武则天雷厉风行，就要发配自己的亲信宫人，当即开口道：“妹妹，本宫宫里的事情，本宫自己处理。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何必要打要杀，小惩一番就罢了。”
“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妹妹自然听从姐姐的。”武则天收起了脸上的戾气，笑盈盈地看向丽妃。
“皇上这些日子赏了本宫不少糕点，本宫吃不完，妹妹不妨留下来与本宫一同尝一尝。”丽妃对武则天说道。
“妹妹恭敬不如从命了。”武则天笑了笑，眼底隐藏着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
很快糕点就端到了武则天的面前。
糕点雕刻成了一朵朵花的样式，就连花瓣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精致到了极点。
“妹妹尝一尝，若是喜欢，本宫命人给你送些，也叫妹妹的小厨房学着点儿。”丽妃这番话是在向武则天示威。
“谢姐姐美意。”武则天说着，伸手拿起了桌上一块块糕点，似在欣赏。
没有人注意到，每一个糕点上都有一个浅浅的指甲印。
武则天最后拿起了最中间的一块糕点，吃了下去。
“味道的确不一般。”武则天说着，看向了丽妃的方向。
“姐姐，你知道怎样让自己最看不顺眼的人万劫不复吗？”
丽妃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武则天，不明白她提起这个话题的意思。
武则天嘴角微勾，笑意渐深。
丽妃看着她的笑，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深黑色的血迹顺着武则天的嘴角流出，武则天的面色骤然间血色尽失。
她的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吐露了三个字：像这样。
随即她在丽妃惊诧的目光下，兀地站了起来，怒视丽妃道：“姐姐，你……”
一口黑血伴随她的说话声吐了出来。
武则天身边的宫人惊叫道：“糕点里有毒！快传御医！”
作者有话说：
各位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