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沿线的岛链之中,卡约科科是面积最大的那一个岛屿。如今,这里的建设开展得如火如荼,白色沙滩旁边已有不少酒店和度假屋已经竣工。嗯,这是古巴的另一面。也不知道这些外国投资商在此地经营了多久,但如果他们想要指望美国游客前来捧场,那也许有得等了。

萨拉拿出她那本旅游指南,找到了一张地图。“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可以登上前往卡约吉列尔莫的堤岸公路。”

“好的。”我的眼前掠过了几台美国制造的老爷车。嗯,它们应该是出租车吧。一对老年夫妇印证了我的想法,他们俩正朝我们招着手,那架势正是想要拦个出租车。我摆了摆手算是回应,又对萨拉说:“戴夫·卡茨真该来这里转上一转。”

“卡茨是谁?”

“基韦斯特的一个出租车司机。”

“下一次,我们也该来这儿好好转转,就开着你的那艘船来。”

嗯,她是想要搭着我的那艘船在古巴进进出出吗?我不得不提醒道:“迈阿密的媒体见面会之后,你觉得古巴方面还会欢迎你和我吗?”

她没回答。

我们拐上了前往卡约吉列尔莫的堤岸公路。路边有不少人正在钓鱼,就在我的眼前,一个男人钓上来一条红色的鲷鱼。嗯,我马上问萨拉:

“待会儿想来点寿司吗?”

“别跟我提吃的。”

沙滩簇拥着堤岸公路,深深浅浅一路延绵。大团大团的火烈鸟走来走去,把整片沙洲都染成了粉红色。萨拉不禁赞叹:“真是让人窒息的美景!”

“嗯。”

公路不长,我们很快到了卡约吉列尔莫。旅程虽然还没完结,但至少已经开始完结了。当然,故事结束的前提是“为和平而钓”的参赛船队还在这里。没关系,十分钟之内我们就能知道参赛船队的行踪。

萨拉说:“我们到了。”

的确如此。“船坞呢?”

她瞄了一眼旅游指南。“右转就到了。”

跟卡约科科相比,卡约吉列尔莫显得落后一些,不算宽的公路上几乎没什么汽车,偶尔来去的交通工具也只是几辆自行车和可可出租三轮车。一块写着“马林鱼船坞”的标志牌映入了我的眼帘,我和萨拉把车开进旁边一片满地石子的停车场。

船坞当中修了不少房子,房子都很漂亮,沿着海岸排成一列。房屋中间还有一个敞开的窝棚,各位渔船主可以把猎物带到这里,称称重、照照相,顺便还能吹一下牛和喝两杯酒。船坞左边一座丑模丑样的破楼也引起了我的注意,古巴的国旗在楼上高悬,我知道,那里肯定是政府某些部门在开放港口的大楼。楼前停了四辆橄榄绿的军车,楼上还挂着一块木板。我认出了板上的那几个字:GUARDA FRONTERA,即“边防卫队”。下方还特地注明了MINISTERO DEL INTERIOR,也就是“内政部”,字样跟比利亚·马里斯塔监狱一模一样。他们还真是无处不在。

我注意到,一个穿着橄榄绿制服的男人走出政府大楼,钻进了门口的一辆军车。他发动汽车,朝着我和萨拉的方向驶了过来。此时,我正开着车往船坞的主楼那边赶。两车交会的时候,我察觉那人瞅着我们俩。

我还看见船坞背后有几个码头,那里的船并不太多。我又看了看表,下午1点左右,参赛船队应该还在海上。当然,它们说不定已经被打发走了。我告诉萨拉:“我去打探一下情况,你就在这里看着货吧。”

萨拉用一串西班牙语回答了我,我虽然没听懂,但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只得说:“那好吧,回头见。还有,注意安全。”

她下了车,走向船坞的主楼。我看着她走进了主楼的大门。

嗯,考验我俩运气的时候又到了,任务成败就在此一举,我俩的命运也悬在了一线之间。万一船队已经离开古巴,我和萨拉今晚只能加入balseros的队伍,选择乘上筏子偷渡回美国了。

离岸一百多码的海面上,一艘船正向船坞开了过来,船的长度约有一百英尺,船身通体泛灰。船上的标志虽然看不清,船尾挂着的古巴国旗却是十分鲜艳。船的后甲板处还立着一门塔炮,这显然不是一艘渔船。

哎,在我看来,本次行动的那些紧要环节,我们要么难以把握,要么就根本无法掌控,事事都得依赖上帝和我们共同进退,哎,我真不想如此麻烦他老人家。

又一个古巴士兵从政府大楼走了出来。他瞧了瞧我的这台美国老爷车,然后又上了他自己的军车。他走了。嗯,午饭的时间应该到了。我身处的地方,就是边防卫队、海关人员和移民局的中心所在。这些人可都是靠查验签证吃饭的。我得做好准备,他们也许很快就会找上我并问一声:“先生,您的护照呢?”哎呀,我那个假名叫什么来着?

萨拉也出来了,看她的表情,我不能确定她刚才得到的消息是好还是坏。嗯,也许我俩都得游回基韦斯特了。

她上了车,“好消息,‘多鱼产业’号目前排名第三。”

排名第三也算好消息么?“嗯,如果还有几天参赛时间,他们会有机会迎头赶上的。对了,我俩现在去哪儿?”

“去梅利亚酒店,沿着这条路开上一百多码就到了。”

我开着车出了停车场,右拐走上了一条沙尘飞扬的路。

路旁出现了第一座酒店,它叫“伟大的加勒比”。我们接下来路过了“伊比利亚之星德贵丽”大酒店,这个名字倒是提醒了我:该找点喝的东西了。

“转弯。”萨拉吩咐道。

车转了弯,进了一条林荫大道。梅利亚酒店就在道路尽头,酒店就是一排灰泥大楼,但都被刷成了粉红色。附近的景色倒是真不错。每天比赛结束后,杰克和费利佩待在船上,我们那三位参赛者就住在这里。今天,我跟萨拉则要与那位接头人在此会上一面,时间就在今晚7点。当然,前提是这人愿意出现。

萨拉再次表示,她对梅利亚酒店十分熟悉。“温馨提示一下:我们今晚可以把车停在环道这里。到时候,我们只要坐在那边窗户后面的大堂酒吧里就可以随时关注车子附近的情况了。”

嗯,在墓园里收到消息的时候,我曾经想象过在酒店的这番场景,当时我还以为自己肯定需要守在一台大卡车上,后备厢满满当当装着那六千万美元呢。

但能够走到如今这一步,我觉得自己应该感恩不尽了。如果他们事先说明那六千万美元不一定能够成真,我还会同意参与任务吗?当然不愿意了。不过,看在比利亚·马里斯塔的那些白骨的分上,我可能还是愿意走这一趟吧。

“麦克,咱们走吧。”

“好吧……我俩现在都是加拿大人了。我有个计划:我们先去开个房间,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在酒吧看车这事,我们俩轮流着也就够了。”我还想着,说不定我们还有温存一下到的机会。“房钱嘛,我们可以付现金。”

“你这个计划倒是不错,但是,开房需要护照,我俩还得出示我俩进入和离开古巴的交通凭据呢。”

“哦,那咱们就在酒吧里休息一下吧。”

“我们要遵守计划,7点之前都不能去酒吧。”她补充说,“我知道一个地方,咱俩可以去那里打发一下时间。前面右转就到了。”

嗯,事前一定有人给过萨拉特别的交代,让她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事情又非做不可。相比之下,我只知道今晚7点我们要在梅利亚酒店的大堂酒吧和一个人见面。这点情况,还是在墓地的时候萨拉告诉我的。除了这些事情,他们暂时还不想我了解更多的信息。

我驾着汽车离开了梅利亚酒店,又在海滩路上往右拐。我们经过了一家名为“太阳俱乐部”的酒店,这也是这条路上最后的一处酒店。再往前走,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热带树木,其中又以棕榈树居多。白色的沙滩位于我俩的右边,大西洋也在这个方向。假如今晚7点那个计划一切顺利,我们在不久之后就会跟大洋会合。

到了路的尽头,我们看见了一块木牌,上面用西班牙语写着“皮拉尔海滩”的字样。萨拉说:“这个地方是以海明威那艘船命名的。”

“哦,我可没料到这一点。”

“他那艘船的名字又来自《丧钟为谁而鸣》中的女主人公。对了,你会用我的名字去给船命名吗?”

“当然会。”不过我也得有一艘船才行。我多想拥有一艘“安娜·特蕾莎”号啊。

海滩停车场藏在一丛高大灌木的后面,我开车入内,又把车停在了一棵棕榈树下。停车场里还有几辆车,靠近大海的那一侧是一幢茅草屋顶的蓝色小楼,看样子应该是海滩酒吧和餐厅。

萨拉表示:“我们就在这儿待上一阵吧,顺便还可以从后甲板那里看着我们的车。”

嗯,事前显然有人对这个地方作了一番考察。看来,萨拉他们的整套计划还真是经过精心筹备的。

我俩下了车,又从后座上拿起了各自的背包。我抽出插在腰带里的格洛克,放进了自己的背包。

我和萨拉进了餐厅。餐厅挂着“皮拉尔海滩小馆”的招牌,前方的酒吧直接就以“海明威”为名。这不奇怪,这里的任何事物都可能和海明威扯上关系。我俩上了一块木甲板搭成的餐室。餐室上的塑料桌边坐了几个食客,他们的年纪有老有少,但大多三十来岁。他们有的人面色苍白,有人的皮肤红得就像烤熟了的大虾。我还闻到了薯条的味道。

没有服务员接待我们,我们只得自己找了张桌子落了座。位子的视野还不错,不但能够看到海滩,“公路大师”的情况也看得一清二楚。甲板那头待着一对夫妻,身边还跟了三个孩子。孩子们正在到处乱跑,嗯,真是烦死了。

萨拉:“我也想要几个孩子。”

“嗯,我现在只想来点薯条。”

我看向海面。岸上高耸的沙丘暂时阻挡了海水对陆地的冲刷。沙滩上,还铺出了一条木制的人行道。还有一座瞭望塔,塔上站着好些人,他们都拿着双筒望远镜或相机。嗯,眼前这个小小的世界真是安详美好。

我和萨拉坐在那里,嗅着薯条的味儿,也感受到了空气的咸腥味儿。耳边有海浪拍打的声音,也有几个闲不住的儿童在鼓噪和打闹。我突然觉得,我俩好像是在加勒比某个岛屿或者佛罗里达南部悠闲度假。当然,我们这次可不是度假,我俩身在古巴,还带着这里不允许的任务。

这里有十多个客人,他们的衣着非常随意,还都打着赤脚。跟他们一比,蹬着登山鞋的我和萨拉确实更像两个徒步旅行爱好者。而且我还敢肯定:甲板上只有一位客人的背包还藏着枪,此人当然就是我自己。不过,融入环境的诀窍不在衣着,而在于心理。刻意回避他人的注意力,反倒容易招人注意。

一位穿着黑色裤子、粉红色T恤的女招待来到我俩的桌边。她向我们说了“buenos dias”,同时还打量了我俩一番。

她可能是想确认我和萨拉的国籍。我现在可是加拿大人,这一点,我千万不能忘记。

萨拉用西班牙语进行了回答,接着又用英语说:“我们想看看菜单,谢谢!”

“Sí,se?ora。”(译者注:西班牙语,意为“好的,太太”。)

嗯,我以为萨拉应该是一位“se?orita”呢。(译者注:se?orita为西班牙语,意为“小姐”,一般指年轻女子。)看来,这一趟下来,萨拉确实老了几分。“对了,”我告诉女招待,“我想来杯啤酒。你们这儿有科罗娜吗?”

“Sí。”

嗯,这将是我第一次在古巴喝到科罗娜啤酒。上帝显灵呀。

我又问萨拉:“安娜,你要喝什么,想好了吗?”

“我想来杯德贵丽。”

“哦,都是我们在多伦多就喝惯了的东西呢。”我如此表示,然后又告诉女招待,“麻烦给这位夫人来一杯德贵丽。知道了吗?”

“知道了。酒一会儿就到。”说罢,女招待离开了。

萨拉马上对我说:“你刚才干嘛那么装疯卖傻?”

“伪装的时候必须进入角色。受训的时候,人家没教过你吗?”

她没回答。

“我们要在这里一直耗到7点钟么?”

“这里四点半就关门了。”她看着我,“秘密接头之前,我们应当尽量减少行动。当然,有时候又宜动不宜静。”

“你那个教官讲得还挺详尽。”

“我只是读过理查德·内维尔的小说而已。”

“小说和现实可不是一回事,别搞混了。”说到这里,我想起了一件事情。“耶鲁旅游团的游客名单你还带着吧?”

“带着呢。万一出现什么情况,我还能拿出来当个幌子。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在这儿买一张印着海明威形象的明信片,寄给理查德作为感谢。”

“麻烦你集中精力完成任务。”

“我这辈子的任务多了去了。”

“这一次的任务完不成,你就没有执行其他任务的机会了。”

“也对。”

我又朝海滩那边看了一眼,嗯,这里的沙子好像彩虹一样斑斓,既有点蓝,又透着几分粉红。海水倒是晶莹深邃,颜色统一。不过,远方的白浪和薄云飘飘摇摇,很快就从东边飞到了西边。嗯,看来飓风已经在路上了。

女招待拿来了酒水和两份菜单。嗯,所有的菜品都只用CUC标价。这家餐厅虽然位于古巴人民共和国,却实实在在不欢迎古巴人民的光临。女招待想要告辞一会儿,但我俩把她留了下来。我和萨拉都点了餐厅里的特色菜,也就是“龙虾沙拉”。我还要了两罐瓶装饮料和两份papas fritas,也就是薯条。我问女招待:“这儿有卖明信片的地方么?”

“有。就在餐厅里面。”

“Gracias。”

萨拉问:“卫生间呢?”

女招待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拿着菜单离开了。我问萨拉:“剩下的那些古巴比索该怎么处理?”

“留着,下次再用。”

嗯,还不如给自己也买一张明信片呢。

萨拉拿起背包又站了起来。“留心我们的行李。”她提醒我。

“给我买一张海明威的明信片。”

她走开了,我坐在位子上喝起了我那杯科罗娜。嗯,我不会忘记补水的。酒是墨西哥进口过来的,但还是带来了一点家的感觉。我看着海,就像海堤路上那帮面对佛罗里达海峡的哈瓦那人一般,渴望到海峡的那边去。彼岸的那个地方真是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其实,基韦斯特距离卡约吉列尔莫足有三百到五百公里,也就是差不多一百五十英里。即便船速达到二十五节,也得走上十个小时。而且,海风的速度和方向、海浪推进速度和海潮也得适宜才行。假如我们午夜在这里登船离岸,最迟能在明早10点抵达基韦斯特的租船码头。到时候,我们大家可以去“绿鹦鹉”吃个午饭,而且还能赶上“奇幻狂欢周”的**部分呢。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出港之后一个小时,我们的船就能驶入公海。嗯,到了那个时候,古巴边防守卫队的巡逻艇理论上也奈何不了我们了。

嗯,我还不知道我们要怎样把那些货物运上“多鱼产业”号呢。到了晚上7点,谜底也该揭晓了,但愿他们的方法不要太过依赖圣母玛利亚的保佑,要不然,我这个船长一定会出面改动计划的。

那几个熊孩子中的一个突然朝我跑了过来。这是个穿着游泳衣的小胖墩,年纪约六七岁。他手里端着整整一纸杯的炸薯条。嗯,我快饿死了,真恨不得扭断这小胖子的手腕把那杯薯条抢过来。胖小孩抓了一把薯条放进嘴里,问我:“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呀?”

“加拿大啊,你没看出来吗?”

“我们也是从加拿大来的。我家在汉密尔顿,你呢?”

“多伦多。”

“你说话的样子好像美国人。”

“小孩子懂什么啊,快玩水去!”

“你就是美国人啦。”

“你是业余侦缉队啊?”

“你在说什么啊?”

“给我一根薯条,我就告诉你。”

“哦,你是说想要一块土豆片吗?”

唉,我居然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耍得团团转。“对,我想要。”

小孩端起纸杯,我抓到了几根薯条,也就是几块土豆片。之所以没能抓到太多,是因为他很快地把纸杯抽回去了。

“你说的那什么队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comemierda,西班牙语‘很聪明的人’的意思。来,你跟着我读一遍,好吗?”

孩子只读了两遍就掌握了单词的正确发音,我立即建议他去和餐厅里的各位服务员学以致用一下。

孩子妈妈的声音响了起来,她要他别再缠着我这个好人。他很听话,拿着薯条就跑开了,一边跑还一边嚷出了声:“他们都是美国来的啦。”

唉,谢谢你了,小屁孩。一个美国人到卡约吉列尔莫旅游倒也不算犯罪,可是,丹尼尔·麦克米克和萨拉·奥尔特加这两个人确确实实已经触犯了法律。我真该把那本加拿大护照亮给那孩子看一看。如果护照能够蒙过他,也就可能蒙得过警察。

萨拉回来了,我决定不提孩子的事。

萨拉不是个胆小的人,可是,她可能谨慎得想要马上离开餐厅。这可不行,我还想吃上一口龙虾沙拉呢。

萨拉拿出一把明信片摊在桌面上。“挑一张吧,剩下的就算纪念品了。”

唉,我还是希望能有三百万美元作为对古巴之行的纪念,不过,我现在已经没有提到那笔钱的机会了。

我挑来挑去,找出一张画着渔船的明信片,上面还印了一段文字:卡约科科和卡约吉列尔莫,欧内斯特·海明威喜爱的垂钓地点。嗯,词儿很好。我在上面写好了祝福的话:“亲爱的理查德,希望你喜欢那件T恤,也希望你和辛迪已经去罗兰多逛了一圈。”

萨拉插嘴道:“希望你能从基韦斯特把明信片寄出去。”

“我们一定会回家的。”

好吧,我俩继续坐着,享受着眼下的一刻。我瞥了一眼停车场中的“公路大师”。嗯,我们得活着逃出古巴,还得把我们的货安安全全、偷偷摸摸运进美国——这两件事同等重要。想到这里,我的眼前出现了美国海岸警卫队轻型快艇还有缉毒局拦截“缅因”号的画面。不过,我、杰克和“缅因”号,也就是“多鱼产业”号,都在两个机构的电脑当中记录在案,他们觉得我俩是值得信任的良好船主和船员。我和杰克还认识好些海岸警卫队的人呢。如有需要,我们可以通过电台和他们好好聊一聊。我们在基韦斯特的海关那边也有不少熟人。我知道,我和杰克的这点人脉,也是卡洛斯和他那些朋友选中我俩来从事这次有趣的任务的一大原因。

龙虾沙拉和薯条上了桌,我和萨拉只是吃着喝着,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俩还得分心注意大海的方向,同时留意停车场那边的动静——我们的别克车停在那里。万一警察来找我俩的麻烦,他们也会出现在那个方向。

好吧,我们终于到了卡约吉列尔莫,而且还知道了船队的动向,他们没有离开,这些都是好消息。坏消息是:萨拉和我现在是缉拿对象。还好古巴是个很大的岛,这里的警察一般不大擅长警务技能,反倒更精于恐吓人心。在这个没有业余侦缉队的地方,我和萨拉还算比较安全。

嗯,如果警察发现了我和“多鱼产业”号之间的关系,我俩的处境可就不大妙了。他们可能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知道,也可能在一个小时之后才恍然醒悟。无论如何,这一点很危险。

以上,就是我对敌方的力量、弱点和专业技能的分析。嗯,也该分析分析我方阵营的问题了。

首先,爱德华多还在四处晃**。我真该把他打晕,然后塞进奇科那间车库里某部汽车的后备厢。只是这样处理,萨拉一定不会高兴。

其次,我还要准备迎接一个惊奇。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所以这份惊奇定然不是什么礼物之类的东西。没准儿他们想把我和杰克丢在卡约吉列尔莫,如此一来还真是不小的惊奇呢。不过,他们不是需要我俩出席那个媒体见面会吗?但我怎么就能肯定他们说的那些东西不是一通鬼话呢?可我和杰克总有帮助他们瞒过海岸警卫队又顺利通关这一点价值吧?还有一件事也需要考虑:六千万美元不在身边,我们遭遇背叛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但是,被人出卖的风险并不是完全没有。

嗯,还有一件事让我念念难忘,打心底里我实在难以割舍那三百万美元,就让我最后再想它一次吧。当然,我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又一次想起它来。我本来能够拿到两百万美元啊,杰克也该有一百万的进账。一笔巨款,足以改变我的生活。钱也许还在山洞里,也许我和萨拉还会为它奔赴那个地区,只要我俩不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遭遇什么足以改变生活轨迹的大变故。

另外,这边的接头人还不知道我和萨拉会在哪天晚上出现呢。但愿这小子,或者姑娘,会像他们说的那般每夜都守在梅利亚酒店的大堂酒吧里。嗯,我很高兴见到他,或她。

萨拉开口发问:“你现在知道那个惊奇是什么了吗?”

“还没想出来。”

“好吧,可能我该跟你说实话了。”

“很好,现在就说吧。”

她迟疑了,很久之后才又出了声:“梅利亚酒店的那个接头人就是费利佩。”

我确实有点惊讶,但也不算大吃一惊。考虑到安全问题,这种安排很是合理——参与任务的人越少越好,而且参与的人最好都是家人或亲戚。“很好。”我说。但我还是有点疑惑:为什么萨拉觉得这个惊奇不受我的喜欢呢?嗯,如果我有她说的那般聪明,我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个中原因吧。

我盯着萨拉,她也抬眼迎向了我的目光。

“好吧……”我好像明白玄机所在了。“好吧……然后呢?”

“很对不起,麦克。我们见费利佩之前,有件事你应该知道。”

好了,接下来我应该装出生分的样子了。其实,我和她相处不过才一个星期呢。古巴人做事情还真是喜欢全家出动。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不过,你的想法是什么呢?”

“我以为我俩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所以当时认为这件事你没必要知晓。当时我想你……但现在我觉得,我当时就该告诉你。”

好吧,说老实话,我这人没什么远见,很多事情都是在跟着感觉走。可是……我得承认我现在还是有点……生气吗?不,我没生气。我是因为我现在的反应而感到惊异。她在迈阿密有个男朋友,这个事实并不让我感到烦扰。事到如今,她那个男朋友不再是一个概念,他模模糊糊的身影之上,长出了一张清晰而又英俊的脸,而且还有了一个特定的名字——费利佩。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的心相当地……受伤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盯着她,发现她情绪很差。我立即保证:“等我俩见了费利佩,我一定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装装样子非常简单,《卡萨布兰卡》这部电影我可是看过六遍呢。

“他现在已经吃醋吃得快发疯了。”

“我不明白他哪来这么大的醋劲儿。”

“他是古巴人,古巴人爱吃醋。”

嗯,接下来我要和一个醋火攻心的古巴人同舟共济整整十个小时。没错,我还有枪,但他也有一把枪。我又想到,我曾经问过萨拉:“你对费利佩了解多少。”当时她回答得轻描淡写:“我俩见过面。”这个答案倒也没错。我还想到,我俩在“小佛罗里达”见面的时候,她非常关心杰克有没有问到我俩的关系。杰克也曾提醒过我:费利佩和萨拉认识。嗯,他当时会不会话外有音,在暗示我什么呢?应该不会,杰克这人一向有话直说。可是这也说不定,他毕竟被爱德华多买通了,已经算是个“荣誉古巴公民”。嗯,爱德华多这只老狐狸非常清楚事态的发展,他可能是从杰克那里知道了,也可能是在奇科那间汽修铺子里看穿了我和萨拉的关系。我又想起来了:当时爱德华多曾经提醒萨拉,她在迈阿密还有个男朋友,他甚至盯着她的眼睛表示:卡约吉列尔莫这个接头人——现在我知道了,这个人就是费利佩,会说上一句:“见到你会很高兴。”

好吧,线索我已经理清了,我却仍然不愿把它们归纳到一起得出那个结论。嗯,爱情总是盲目的啊。

还好,爱德华多没法联系费利佩,自然也没办法把他对我的疑虑告诉他那个侄儿。他快死了,吐露这个秘密的机会也不多了。我再次安慰萨拉:“放心,我会表现得像一位军官和绅士的。”

“你就想说这些吗?”

“那你还想我说什么?”

“我想你说你需要我!”

唉,她是不是肥皂剧看得太多了?反正,现在的我自认为就是个肥皂剧的男主角。

“你说过你爱我的。”

“没错。”而且我确实很爱她。所以,下面这个问题我必须得问一下。

“那你爱他吗?”

“爱过。不过已经不爱了。如果我还爱他,我不可能和你发生关系的。”

“好吧,那他爱你吗?”

“他是把妒意当成爱意了。”

嗯,这种错误我从来不犯,我顶多只会混淆一下爱情和情欲而已。

不过,这一次我可没有搞混。

好吧,我真的有点生气。变成三角关系中的一角,我实在不大适应。

“今天晚上我俩还得装出毫无关系的样子。等到回了美国,问题再解决也不迟。”

她点了点头,又握住了我的手,“等咱们回了美国,我会跟他摊牌的。”

我还以为她会在哈瓦那就联系费利佩呢。可是,费利佩当时正在船上,他的手机根本打不通。这个情况,萨拉肯定明白的。

她的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即便你没有钱,我也爱你。”她说。

谢谢萨拉的提醒,我又想到了自己一文不名。可是,她的话语仍然很暖心,我笑了。

她东张西望,找着女招待的身影。“咱们再来一点酒吧?”

“我就不要了,你自己喝吧。”

说罢,我站起身,把背包挂在了肩上。

“你要去哪儿?”

“去海滩上走一走。”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我俩必须分头行动。这是战略上的考虑,即便警察搜捕我俩,也顶多只能抓住一个,我俩之中至少能有一个人能去梅利亚的酒吧接头,也就是和费利佩见面。”

她也站了起来,还说:“不。”

“这是命令。今晚,我就要登上自己的船了,我必须适应发号施令的感觉。”

“麦克……不要……”

“你得留下来看着那批货。”我把车钥匙扔在了桌上,“我俩在梅利亚酒店的大堂酒吧见,时间就定在6点30。”

她有点生气,我俩也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我只得吻了吻萨拉,说:“没关系的。这只是任务所需。咱俩几个小时之后再见。”

说罢,我带上自己的背包和格洛克就走了。半路上,我也回望了一眼,想看看萨拉有没有追上来。嗯,我没看见她。

有些决定虽然很难做,但却必须得下定决心。在爱情方面是这样,在战争中也是如此。

嗯,今晚一定很有意思。但愿费利佩不会再带来更多的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