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万余人的大军飞奔在旷野之上，滚滚烟尘腾起老高。一夜的激战再加上长时间的奔驰之后，士兵们和马匹都已经相当疲惫了。
迪亚斯取下水袋，仰天喝了几大口水，长长的出了口气。
“雷奥伯爵的军队，会追过来吗？”迪亚斯将水袋挂回马鞍问道。
“整个军团被咱们干掉了，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博斯说道。
迪亚斯看了看后方，负责断后的两个重骑兵大队和一个弓骑兵中队已经离开好一阵子了，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罗斯男爵率领的第四步兵团
与其他两个兵团跑在整个大军的后面。做为断后的第二防线，罗斯带领队伍在两山之间的一处略显狭窄的地段停了下来。迪亚斯惊讶的发现，山谷中出现了属于南方军队的近千人的工程兵大队，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地已经基本完成了。
“原来早就算好要在此处截击雷奥伯爵的军队了，”迪亚斯暗自想道。
大路的两旁已经布满了带着尖刺的拒马桩，阵地布置的极宽，两侧已经延伸到了两边的山地之上。这些拒马桩都是砍掉附近的树木加工而成，虽然简单，对于奔跑着的骑兵却有着极大的杀伤力。待大军过后，工程兵们很快在大路中间也埋满了拒马桩。步兵团的士兵们都跳下马，在布满拒马桩的阵地中摆好了阵势。拒马桩交错分布，步兵们在中间移动完全不受限制，但是骑兵是绝无法在其中奔跑的。罗斯命令所有士兵原地休息，长枪、剑盾皆不得离手，全力戒备。望着延伸到北方天边的大路，罗斯微微皱着眉。此时不仅负责断后的骑兵部队消息全无，连打探消息的轻骑兵也没有回来，雷奥伯爵的军队，究竟在哪里？和另外两个大队的大队长商议之后，罗斯将手中的轻骑兵小队都派了出去，四下打探消息。
迪亚斯靠着拒马桩坐着，用袖子擦拭着手中已经染满尘土的盾牌。旁边博斯则在用披风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巴哈雷巨剑。数千人坐在阵地之中，若是平时早已吵闹成一团了，而此时却是寂静无声。迪亚斯放下了盾牌，开始打量周围的士兵，发现有的人脸色苍白，有的面露凶光，有的表情麻木、目光呆滞。突然间，迪亚斯发现了刚加入军队时认识的好友杰瑞和迪克。当迪亚斯被达克诬陷偷盗库房的装备，而被当众鞭打之后，杰瑞和迪克便和迪亚斯疏远了。此次迪亚斯到了四中队，和杰瑞二人也碰过几次面，见面之后几个人都觉得颇为尴尬，装做不认识就过去了。此时，杰瑞不知道为什么，正在大口的吃着干粮。
“杰瑞，你再吃下去，肚子会炸掉的。”迪克说道。
“吃东西能缓解紧张，”杰瑞一边嚼着干粮一边说道，“你要不要试一试？”
“看你吃东西，我现在一点也不紧张了，”迪克说道。
“还是你行！”杰瑞说道，将一大口干粮咽下去，噎住了。
看着杰瑞猛敲胸口的样子，迪克忙将水袋递了上去。杰瑞狂喝几大口水，终于顺过气来。迪亚斯看着杰瑞，忍不住笑了起来。迪克抬头注意到了迪亚斯，和迪亚斯相视一笑。拍了拍杰瑞的肩膀，迪克指了指迪亚斯的方向，杰瑞抬起头，看到了迪亚斯。迪亚斯微微挥了挥手，杰瑞抬起右手，做了个竖起大拇指的动作。迪克和迪亚斯也各自竖起了大拇指，三人相视一笑。
就在此时，天边扬起了烟尘，一支骑兵队疾驰而来。等到近了，众人才看清，跑在前面的是负责侦察的几名轻骑兵，紧跟其后的是三百多名重骑兵。
“负责断后的一千多名重骑兵，怎么就剩下这些？”罗斯握紧了双拳。
“快停下，慢下来！”看着飞奔而来的骑兵们已经接近拒马桩阵地，却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阵前的士兵迎了上去。骑士们停在了阵地前，纷纷跳下马来。可是，有一匹马却没有减速，马上的骑士似乎已经重伤，陷入半昏迷的状态。疾驰的战马正撞在拒马桩上，战马惨嘶着倒下了，马上的骑士飞出数米，跌落在地上。没想到工程兵们辛苦布置的防御阵地，最先击倒的，却是自己的骑士。
“真是该死！”几名士兵围向了跌落的骑士。
“在后面，他们就在后面！”一名重骑兵大声叫道，“不到十里地了。”
“不必着急，现在就交给我们吧，”罗斯出现在阵前，命人将骑兵们带往后阵。骑兵们牵着马，穿过拒马桩，向后阵走去。看着重骑兵们一个个面目狰狞，浑身浴血，如同从修罗场回来的恶鬼一般，步兵团的士兵们都暗自心寒。
“要当心些，”一名重骑兵对罗斯说道，“是伯尔特的重装骑兵队。”
“怎么会是他！”罗斯暗自吃了一惊。
“布阵。”维吉妮看了看帅阵的令旗说道。此时罗斯已经进入帅阵中临时搭建的高台，负责指挥三个步兵大队。艾尔文子爵率领的第三步兵团和多里斯男爵率领的第五步兵团布在两翼，略微突前，第四步兵团布在中军。艾力、希斯菲尔特、达克和维吉妮四个中队长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随着地面微微的震动，一支雄壮的骑兵军团出现了。到来的军团所有人都穿着漆黑的铠甲，连马匹都披着黑色的甲胄。骑士们手执带有芒刺的巨大长剑，带着牛角头盔，骑士面罩之下只露出一双双冷酷的眼睛。距离步兵团一千步时，黑暗的铁流停了下来，双方静静的对峙着。
罗斯冷冷的看着眼前巨大的黑色方阵，这就是号称与北方名将奥尔克斯伯爵的白银骑士军团实力相当的，黑暗骑士团吗？一整支的重骑兵军团，这样的编制在帝国军队中是很少见的。通常情况下一个军团是由三到四个兵团大队组成，而一个兵团会有六至八百人，因此通常一个军团不会超过三千人。而眼前的重骑兵军团却是由五个完整的千人兵团组成。在与南方断后的重骑兵厮杀以及长时间的行军之后，对眼前军团的战力似乎毫无影响。而罗斯这边，三个步兵团，加起来不足三千人。
“虽然人数上的差别还说的过去，可是不管怎么说，都有一种任人宰割的感觉，”罗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可是伯尔特，你也不要小瞧了我们，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南方军团的战法吧。”
伯尔特的黑暗兵团仍然是静静的驻立着，一时间，山谷内安静到了极点。
“他们究竟会如何选择呢？”罗斯注视着对方想道，“如果想要避免作战而绕开这里的阵地，从山后转入大路，多走了几十里路不说，布满碎石的山路对重骑兵的战马也是一个考验。如果伯尔特做此选择，为了避免退路被切断，步兵团除了全力逃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能够将伯尔特拖延几个小时，步兵团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可是，以伯尔特的性格，正面突破才会是他的选择吧？”
重骑兵军团终于有了动作，整个军团开始缓缓前行。南方大军的本部已经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伯尔特决定先将眼前的兵团吃掉。
两个大队的重骑兵战士跳下马来，手执巨剑冲入了南方的战阵。两军尚未接触，南方两翼乱箭齐发，伯尔特的先头部队陷入了飞箭的持续打击之中。重骑兵们双手交叉，使用臂上的小盾护住头脸，发疯般的冲了过来。对于重骑兵们厚实的铠甲，大部分箭都无法对其造成严重的伤害。但是由于南方军队长时间与卡西利斯交战，为了对付卡西利斯难缠的魔法师军团，在南方的军队中便有了两种特殊的士兵：魔凯战士与魔弓手。混在普通弓箭手中的魔弓手，开始不断的使用魔法箭对重骑兵们造成致命的打击。很短的时间中，重骑兵们已经被射倒了上百人。南方的将士们精神大振，自两翼向着对方冲了上去，双方士兵凶狠的撞在了一起。一时间，寒光乱闪，血肉横飞。伯尔特的重骑兵战阵似乎发生了动摇，骑士们开始快速的后撤。
“传说中不败的军团，也不过如此！”南方的将士们呐喊着，追赶着敌方的军队冲了上去。
“伯尔特的战力绝不止于此，这是诱敌之计！”罗斯挂起了令旗，命令两翼后撤，艾尔文的左翼依令后撤。多里斯男爵似乎看到了胜利的光芒，击败黑暗骑士团的荣耀极度刺激着他的神经，右翼非但没有依令后撤，反而冲出了战阵，迎向了重骑兵军团的本部。
“怎么，看不到令旗吗！”罗斯抓住了旁边的木栅，“多里斯，你在做什么！”
“男爵？”旁边的旗手上前问道。
“命令中军前进两百步，支援左翼。”罗斯又恢复了冷静。
中军的令旗挂了起来，四个中队长都看在眼里。
第四步兵团开始向前推进。
多里斯男爵的军队刚刚冲出战阵，黑暗骑士们便凭借精湛的骑术，自两翼包夹上来，逐步后退的步行骑士们也开始反身冲杀。突然遭受痛击的步兵团士兵们立刻陷入混乱，前面的人想退回战阵自保，后面的人还在向前冲，两边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多里斯男爵手下的战力并不差，却在黑暗骑士的打击下，转眼间便溃败了！南方的士兵们都陷入了惊慌之中。虽然如此，第四步兵团的士兵仍然跟在四名中队长之后，迎向了敌人。
“为了沃顿公爵，为了南方，我一定要奋战到底。”艾力想道。
“不管是什么对手，为了成为骑士，一定要打败他们！”希斯菲尔特握紧了长剑。
“叔叔拉德伯爵，就是被这些家伙的主子，凯文捉走的，”达克想道，“我压抑不住的怒火，只好先发在你们身上了！”
“伯尔特的军团不愧为身经百战的雄师，碎龙之剑，与我一起战斗吧！”维吉妮举起了长剑，“杀光他们！”
“杀！”步兵团的士兵们大吼着冲了上去。
迪亚斯跟在人群中向前猛冲，一边跑，一边大口的喘着气。迪亚斯觉得脑袋变得昏沉沉的，整个战场也仿佛变得模糊起来。终于，第四步兵团的先头士兵与冲入战阵的步行骑士们撞在了一起，快速前进的队伍陡然间停了下来。迪亚斯收势不住，撞在前面士兵的背上，险些坐倒在地上，在这一瞬间，迪亚斯又恢复了清醒。
两方士兵迅速的混战在一起，士兵们在拒马桩之间做着生死的格斗。
一名黑暗骑士挥舞巨剑，轻松的将南方士兵砍为两截，正要继续向前冲，迎面遇上了迪亚斯。看着瘦小的迪亚斯，黑暗骑士并不在意，巨剑快速的挥出，想要一击便结束战斗。撞击之声响起，巨剑砍在了迪亚斯的盾牌之上，迪亚斯微微后撤，胳膊被震的发麻，黑暗骑士的巨剑却被弹了起来，险些脱手而出。黑暗骑士没想到会如此强劲的对手，面罩下的双眼中露出了一丝亮光。蓝色的光芒自黑暗骑士的巨剑上闪现，迪亚斯已经感觉到了对方斗气的压力，忙将斗气注入铠甲之中，四面八方的水元素开始向迪亚斯身旁聚集，八道光环围绕着迪亚斯飞速旋转起来。两人稍做对峙，便都向着对方冲了过去。半空中，两道蓝光交错而过，黑暗骑士的蓝色长剑终于脱手而出，旋转着坠入地面。落地之后，黑暗骑士半跪着，在他胸前，黑色的铠甲出现了大片的裂痕。
“在力量上，完全输掉了，”黑暗骑士想道，“虽然败给一个小鬼有些不服气，可是实在是心服口服啊。”骑士的目光模糊了，直接栽倒在地上。
“杀了他吗？”迪亚斯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骑士。就在迪亚斯发楞的时候，一名黑暗骑士的巨剑砍向了迪亚斯，隔空刺来一支充满斗气的金色长枪封住了砍向迪亚斯的巨剑，耳边传来的巨大撞击声吓的迪亚斯险些跳起来。
“克里斯！”迪亚斯叫道。原来是绰号疯子的克里斯在关键时刻救了迪亚斯。
“你这个小鬼也知道我克里斯的大名吗？”克里斯奋力击退面前的骑士，“在杀戮场上可不能分神啊！”
“是，我知道了。”迪亚斯有些心虚的说道。
“真是一个让人担心的小鬼，照顾好你自己吧！”克里斯将长枪舞的飞转，六名长枪手跟在克里斯身后，组成了一个小小的枪阵，向着前面冲去。
“那是长枪阵啊！”迪亚斯在新兵训练时就学过长枪阵，在新兵表演时还受到过罗斯男爵的赞赏。此时，迪亚斯突然想起战前维吉妮说过的，在混战中应该如何保持阵形。自己应该和另外三个盾牌手组成最基本的防御阵形的，可是那三个盾牌手到哪里去了呢？迪亚斯茫然四顾，看到的都是刀光与飞溅的鲜血，听到的都是呐喊与惨叫声。迪亚斯深吸了一口气，拔出了长剑，冲入了人群之中。
黑暗骑士们的阵法相当的严整，依靠一支支小队配合着进攻与防守，而南方的士兵们虽然奋勇向前，却基本上都是在各自为战，形势一片混乱。迪亚斯用盾牌撞翻两名黑暗骑士之后，冲到了阵地的最前沿，发现第四中队的博斯等人正在与对方的一个方阵战成一团。总算找到了自己的本阵，迪亚斯连忙冲了上去。又有两名南方士兵被砍翻在地，迪亚斯刚好补上了空位。小心的避免踩到地上的同伴，迪亚斯吃力的抵挡着迎面三四支巨剑的攻击。在久经杀场的黑暗骑士们的联手攻击下，迪亚斯的盾牌技已经发挥到了极点。随着一声脆响，迪亚斯的右手长剑断成了数截，对方凶狠的剑气险些将迪亚斯的右臂都削了下来。被对方的剑气带动，迪亚斯捂着右臂的伤口跌坐在地上。一名骑士挥动巨剑刺向迪亚斯，迪亚斯来不及站起来，只好使用左手的盾牌勉强防御，就在这时，一个人挡在了迪亚斯身前，是杰瑞。
铁匠出身的杰瑞臂力过人，使用一支宽刃的铁剑，杰瑞封住了黑暗骑士的巨剑。两人的剑架成了十字形，全力将剑推向对方。突然剑，黑暗骑士的手腕一晃，卸去了杰瑞的力量，杰瑞收势不住，长剑被卷向了半空。
“杰瑞！”迪亚斯跳了起来。
黑暗骑士的剑闪电般刺向杰瑞，杰瑞只能来得及将身体微微一侧。长剑刺入了杰瑞的身体，带血的剑尖自他背后穿出。
冲向杰瑞身边的迪亚斯表情变为惊愕，由惊愕变为愤怒，又由愤怒转为绝望。
“杰瑞是为了，”迪亚斯集中全身斗气撞向了黑暗骑士，“是为了救我才......”
黑暗骑士想要抽出巨剑，可是整个身体突然间无法移动。
“这是什么！”黑暗骑士发现自己的身体周围突然间覆盖了一层厚冰，他还没有想明白原因，迪亚斯的盾牌已经狠狠的撞了上来，无数的碎冰块连同铠甲的碎片四散飞离，骑士的身躯化为了齑粉。
迪亚斯回过头来，发现杰瑞手扶着插在身体里的巨剑跪倒在地。
“杰瑞，你怎么样？”迪亚斯冲上前去。
“好痛啊。”杰瑞大声的叫着。
“没有伤到要害，杰瑞，你不会死的，”迪亚斯说道，“一定不要死，杰瑞。”
杰瑞咬着牙，脸色异常苍白，血顺着巨剑不断的流出。
怎么办，迪亚斯惊慌的望向四周，谁能帮一帮杰瑞？
迪亚斯看到，迪克和十几个战友正肩并肩的迎战着黑暗骑士，不断的有南方的士兵倒在骑士军团的剑下。第四中队大部分都是新兵，第一次上战场的他们，就遇到了如此残酷的死战。
“面对还算是孩子的新兵，也能够如此残酷的杀戮吗？黑暗骑士面罩后面的那张脸，是否还会有人类的表情呢？”迪亚斯站了起来，“不过，杀戮不正是他们的任务吗？杀得越多，今天晚上的庆功酒也会越醇美吧？装可怜有什么意义？现在只有战胜他们，才能活下去。”
“杰瑞，你一定要坚持下去。”迪亚斯说完，便冲向了骑士的方阵。
“我们也会奋战到底的，”迪亚斯想道，“为了能够生存下去。”
博斯奋力斩杀了两名骑士，可是对眼前的局势没有任何的帮助。黑暗骑士越来越多，而身边的伙伴却越来越少，溃败只是时间问题吧？但是，这群菜鸟新兵能打成这样，已经难能可贵了，还能要求他们什么呢？为了填补倒下战友的空位，博斯现在是以一敌六，战线已经面临崩溃。就在这时，一道蓝光撞向了黑暗骑士的方阵，强烈的寒意在战场中弥漫开来。
“很熟悉的感觉，”博斯想道，“这是，迪亚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