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 九章
蒙艺的这两个条件一提,蔡莉心里终于大定了下来,整顿纪检委,那就是要蔡书记适当地自我检讨一下,然后再整顿一下下面,交出责任人和相关人,更是了结事情的必要手段,基本上抹杀了将来翻老帐的可能性。
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得回护下属了,自己能脱身就不错了,再说了……没有那群混蛋,她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不是?谁让他们刑讯逼供蒙书记的人来的?
至于说郭明辉必须离开天南省,那也是正常的,蔡书记惜子归惜子,可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口碑不怎么样,她心中虽有不舍,也没什么奈何,毕竟蒙艺没有直接将她的儿子拿下,算是给了她面子了。
等她彻底退了的时候,要是舍不得,郭明辉就可以回来了,那时候她可就无权无势了,儿子想掀什么风浪也掀不起来了。
“还有……呢?”蔡书记又恭恭敬敬地发问了。
“还有的事情,你去找陈太忠说吧,嗯,还有凤凰市相关领导的情绪,”蒙艺索性合起了手上的报纸,冲着前面不远处的茶几一努嘴,冷笑一声,“拿走这些材料,你也收到了吧?无聊!”
! 蔡莉早早地就看到了蒙艺放在茶几上的几份材料了,她搞的是纪检监察工作,在中纪委当然有熟人,蒙艺说的一点都没错。这种材料她也收到了,甚至一看那纸张地折叠样式,她就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得到这材料的时候,她还怀疑,这是不是蒙艺做的手脚,尤其这“一元卖厂”并没有进入实质性操作阶段,知情者不多。蒙艺也在不同场合若有若无地表示过反对,不过……蒙书记做事不至于这么没品吧?
等蒙艺刚才说起可以请中纪委的领导来天南省视察和指导纪检监察工作。蔡书记才恍然大悟,蒙老大想整她,法子实在太多了,根本不可能用这么低劣的方式——燕雀安知鸿鹄的手段?
蔡莉的政治素养很是一般,也没什么底蕴,说能力没能力说魄力没魄力,除了眼神好点腿脚勤快点。基本上没什么特别突出地地方。
不过,官场中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地下来,再平庸的人也变得不平庸了,尤其是她干过政法委和纪检委工作,对很多阴人地招数知之甚详。
这件事情一旦排除了蒙艺的因素,始作俑者就不难猜出是谁了,朱秉松想拉着她陪绑呗,没准姓朱的那混蛋还想掀翻蒙艺呢。
朱秉松。老娘不收拾,誓不为人!
蔡书记恭恭敬敬地目送蒙艺离开的时候,心里却是在咬牙切齿地诅咒。
陈太忠“管涌”了之后,原本想着等范晓军之类的再来了,再来个“引资”什么之类的,可是想想这种事做得多了。未免就露了马脚着相了,终于是按下了这个心思,专心地“养病”。
那么,他的伤势就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恢复地速度快得令沈院长都大呼“神奇”,虽然消息还是封锁着,可终于还是慢慢地传开了。
周五,他醒转的第二天,王浩波来看他了,这趟来得不容易啊。他是从厅里开了介绍信。除了红章,还加盖了钢印。才得已进来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同志们在工作之中产生了一些误会,但是事态比较严重,很容易被那些别有用心的分子怀有恶意地去解读,从而使广大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产生种种负面情绪,极易引发对立和冲突,所以口子一定要把好了。
他进来的时候,屋里只有两人,一个是伤者,一个是天才美*女荆紫菱,感情是蒙艺将家里的禁令解除之后,尚彩霞就联系了荆紫菱来看他——没蒙夫人领路,小紫菱也进不来。
“哈,我是不是该退避一下?”王书记笑一声,打个趣儿,人却是走了过来,“怎么样,太忠,好点没有?”
“好是好点了,”陈太忠这昏迷来得轻松去得稀松,只有胸前和下面大腿内侧地水泡,防不住别人来检验,至于说颅内淤血和肋骨骨折,那都是静养的事儿了,时不时拍个片子做个C什么的即可,那些骨裂嘛,更是如此了。
由此可见,陈某人那几天的医书没有白翻,医学水平也有了相当的造诣,这样的伤势,进可攻退可守,也是用了几番心思地。
“就是想起来对我施暴的任长锁等人,有点耿耿于怀,”他恨恨地嘀咕一声,转头又看看荆紫菱,“我是不是有点像祥林嫂了?”
“那是,一阵儿的工夫,你已经说了六遍了,”荆紫菱笑着点点头,一点都没有什么伤心的样子,“高云风、范省长、沈彤、尚阿姨和你们秦老大,现在加上王书记。”
她才来的时候,听说这家伙昏迷了两天,心里还担心呢,谁想尚阿姨一走,这厮就毛手毛脚地不老实了起来,“小紫菱,来,抱抱。”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这厮根本不能按常人来看待,不过纵然如此,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不是肋骨断了?”
“断就是不断,不断就是断,”陈太忠嘴里笑嘻嘻地胡说八道,“快点,说你呢,没准一会儿又有人来了,我赶时间。”
这话说得霸道无比,半点情趣都欠奉,荆紫菱当然不肯理他,“你要是让我按按肋骨,不疼我才信你。”
陈太忠当然不怕她按,两个人叽叽嘎嘎地商量半天,最后说定。肋骨不疼的话,她就让他抱一下,“只是一下哦,”荆紫菱轻轻按一下他地肋骨,整个人却是在下一刻嗖地蹿走了,站在两米多远处笑个不停。
“过分,”陈太忠知道她欺自己离不开床。悻悻地叹口气,才要继续纠缠她。却是发现王浩波要进来了,终于躺下装伤病,荆紫菱见状,马上凑过来,果不其然,王浩波在下一刻推开了门。
似此情况,荆紫菱怎么可能伤心起来?
“这两天可热闹。”王浩波坐了下来,脸上笑得特别诡异,“齐国民让省纪检委审查了,起因是,他领导的防汛抗旱小组,有人在晚上值班的时候,偷偷地打声讯电话,影响了正常通讯……”
呃……陈太忠听得登时倒抽一口凉气。靠,哥们儿比他幸福多了,你看蔡莉整人的这理由吧,“就因为这个?”
“他地黑材料,蔡莉手里肯定不少,”王浩波见他不开窍。少不得要指点一下,“这么做,才是把影响降到了最低。”
敢情,蔡莉已经打算下手对付朱秉松了,肯定就要先去其党羽了,齐国民刚就任上谷市常务副市长时间不长,当地根基不深,一个正处,正好来敲山震虎,逼着大家站队。舍不得陪朱秉松一块离开地。那就等着好了。
一个派系里,总是有几个骨干的。现在就是给他们一个离心地机会,当然,这个审查的理由,或者是荒唐了一点,但是也套得上眼下地大形势,正好配合蒙艺收拾朱秉松用的大帽子。
蔡莉想收集齐国民的黑材料,那肯定简单至极,但是现在拿出来那些陈年资料,未免让人觉得有点后知后觉,传开之后,市井间未免会觉得,这是齐市长被人报复了,流言蜚语一起,不利于团结。
正经是以眼下这个理由做幌子,打开个口子,再牵出前面的事儿,就顺理成章了,无非就是以前齐国民“蒙骗了组织”而已。
这才是省级干部出手的技巧,总之就是那句话,知道的,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不知道的那些人——尽量让他们继续不知道好了,纵然有人心生怀疑,却是未必找得准脉搏。
这斗争地艺术,就远远高于县区级了,县区级的斗争,基本上来个居委会大妈都能讲清楚某某的情人得罪了谁谁的小舅子,所以被如此如此了。
这手挺狠的,蔡书记本来就是省纪检一把手,蒙老大又钉死了朱秉松,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硬生生地将朱系人马全部打散。
当然,朱秉松的嫡系,像素波市的财政局长杨兹帏之类地,虽然还没动,基本上就不用考虑幸免了,眼下就是看他有没有胆子往国外跑了,要是杨局长敢那么做还跑得了的话,朱秉松死得更透——没准还有人要被连累。
如果说蒙艺是指点江山的主帅,现在蔡莉就扮演了先锋官,横冲直撞地杀了过去,气势极为张扬,昔日的盟友眨眼间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似此结果,当为小看天下人者戒。
“如果不出所料,估计会很快双规的,”王浩波笑嘻嘻地解释,“齐国民这次逃不脱了,他女儿入股地一个慢摇吧,昨天也让封了,查出了一些小药丸,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啊,从来没见过蔡书记下手这么狠的。”
殃及子女了,这绝对是下手狠了,不过,素波市政法委书记田立平跟蔡莉一向走得近,眼下已经过了站队时分,正是杀一儆百的时候,他哪里敢不尽心?
那个慢摇吧,哥们儿好像还去过呢,叫郁金香什么的,陈太忠想想那次在场的沈彤,估计这十大优秀青年企业家没准也要被连累了,“奇怪啊老王,你这本事见涨啊,分析得这么透彻。”
第一千零九章 细节决定成败
“摔打这么多年,你以为我啥都不懂啊?”王浩波笑着看陈太忠一眼,“信息靠分析靠琢磨,不肯学习的人,势必要被时代淘汰啊……我在素波,知道这些消息肯定要多一些。”
“唉,挺没劲儿的,”陈太忠听得心里感触颇多。心说这蒙老大也挺憋屈地,搁给哥们儿怎么还不得搞个众头齐飞血流成河的?堂堂的一个省委书记出手,才倒了这么几个人,丢人不丢人啊?
当然,这也就是他随便说说,陈某人也知道,这才是他进官场要学地正经玩意儿。像他玩地这个“吐血”啦“管涌”啦之类的小手段,那不过是小聪明。学会放眼全局懂得取舍,那才叫大智慧。
“对了,王厅,任命下了没有?”陈太忠抛开这点小杂念,笑嘻嘻地问起了他。
“迟早地事儿了,”王浩波搓搓手,咳嗽一声。“这个太忠,我想让张厅长来探望你一下,不知道你方便不?”
跟红顶白,无非是如此了,水利厅张国俊跟韩忠相熟,一直在关注最近地斗争,前天水利厅召开防洪电话会议之后,韩忠主动找上了王浩波。“张厅长的讲话里,有意树两个先进典型,还想跟外单位交流一下,这可是机会啊。”
王浩波也不知道这是韩老大地建议还是张厅长的意思,不过勤跑着点总是不错的,他先问陈太忠。不仅仅是两人关系近,也是因为陈太忠强势,他比较有信心拉着张厅长来,没错,他有信心拉着厅长大人来见这副处长。
但是先说通张厅长,陈太忠不买账,那就大事不妙了,王浩波可是知道,陈某人年轻气盛眼界高。
当然,张国俊要是不知道好歹。不肯来。那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借这个机会,王浩波能讨好一下张厅长,顺便向张厅长展示一下自己的交际能力,这可是让朱秉松吃瘪的主儿。
“过了这阵儿吧,我这模样有点丢人,熟人看见还不要紧,生人看见可是没面子,”陈太忠苦笑一声,这回答显然让王浩波有点庆幸自己的决定,不过陈某人的重点不在这里。
“再说了,抗洪是当前最紧要地任务啊,张国俊可是水利厅厅长,兼着防汛抗旱副总指挥呢,他不怕出事儿啊?”
“他就是水利部部长也得吃饭、睡觉不是?”王浩波笑着看看荆紫菱,“小紫菱,帮王大哥说个话嘛。”
其实,王浩波的岁数,比她母亲的年纪还大呢,不过没办法,他总不能让陈太忠和荆紫菱差了辈分不是?
“成成,我答应你还不成吗?”陈太忠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好说什么,心说能搞来个厅长,也算是给自己撑门面了,张国俊看的不就是哥们儿这样儿吗?等好了人家还没理由来了呢,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
正说着话呢,门外又进来一人,却是综合处副处长那帕里,手里又是拎着一大堆装帧精美的礼物,“陈主任,听说你贵体违和……”
“行了行了,都是自己人,”陈太忠心知,那处长是看见王浩波眼生,才这么客气,少不得笑嘻嘻地打断他,“那处不要苛碜人了,肯来看我这丢人样的,都是朋友。”
几人聊了两句,那帕里似乎是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王浩波看出来来,站起身来告辞,“你们聊,我还得回去忙呢,防汛任务很重的。”
荆紫菱地脑瓜也够数,见他走了,长身而起,端了几个桃子向洗手间走去,“你们坐,我洗点水果。”
那帕里心说,陈太忠交往的这帮人还都是机灵人,连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都特有眼色,少不得四下看看,“听说,严自励对你有点意见?”
陈太忠一时大奇,“你怎么会知道呢?”
“昨天你醒来的时候,听说沈院长打了一个电话,”那帕里小声地跟他嘀咕,“严秘书制止了他,但是没有追究。”
政府里的聪明人,实在是太多了,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被其他人盯上了,问题是盯上地这位或者这几位身份虽然低微,却是很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严大秘只是制止了沈正斌打电话,而没追查这个电话是打给谁的,又是说了什么。
其实,陈太忠的遭遇遭到了封锁,这谁也知道,但是这种级别的封锁要差得很多,别地不说。只说陈太忠的交往的女朋友或者准女朋友里,基本上就全都知道了,只不过,有理由来的没资格,有资格来的没理由,蒙晓艳是资格理由都具备,却是事务缠身而且名头不是很拿得出手。所以眼下也只有荆紫菱在他身边。
正经是陈太忠彻底醒转之后,消息封锁反倒是严起来了。以前大家在意的是陈某人是活得过来还是会植物,现在丫醒转了,那么自然就有人控制消息地外传,等前因后果地口径统一之后,人也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能解除封锁。
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说,严自励这个疏忽是很正常地。毕竟他的职业是秘书而不是特工,但是偏偏就有人觉得,严秘书的警惕性不够。
其实,就算大家真的知道了,沈正斌在给朱秉松报信,也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毕竟朱秉松作为肇事者之一,关心陈太忠的死活。那是很正常的——当然,沈院长或者会因为这个丢掉乌纱帽,官场从来不同情失败者和失败者地朋友。
这些自认比严秘书更有警惕性的人中,有人卖弄自己的见识,这消息却是好死不死地传到了那帕里耳中。
其时,那帕里正写几天发生在抗洪抢险中的报道呢。有个家伙成功地发现了一起管涌隐情,这倒不是因为那人有多辛苦或者是有多幸运,而是人家每当雨停的时候,就在自己负责的段上,洒上一条线的干土。
这样一来虽然当时辛苦了点,可由于此人所处地势的缘故,在不下雨地时候就很有效也很省事,他往高处站站,就能一目了然地看清楚自己负责的段上,有没有问题。人民群众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
“细节决定成败”——这是那处长给这件事定出的基调。不过,他真的挺羡慕这家伙地。这经验一推广,怎么也会落点好处不是?
正写文章呢,他听到了这个小八卦,本来说的人都仅仅是一说,可他却是阴差阳错地想到,这个细节会不会决定我的成败呢?
有了这个想法,他少不得就要问问高云风、段天涯和其他什么人,然后不多时,他就了解到了,严自励确实同陈太忠不怎么对付。
这其实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但是那处长知道,严大秘的权力来自于蒙艺,而陈太忠的强势也出自蒙大书记,两者既然有冲突,他立马就将此事上纲上线了,是的,那处长认为,有必要提醒陈太忠一声,这个严秘书,不得不防啊。
陈太忠听到这个分析,委实有点哭笑不得,他心里其实已经不怎么恨严自励了,毕竟那天醒转时,是借了严秘书的话,虽然他早就设计好了台词,但是有了严自励的话,才愈发地衬托出了他的忧国忧民之心不是?
不过,这倒是越发地让他对那帕里警惕了起来,那处这人,心细如发又善于隐忍,一旦出手又极其狠毒,人家心里向着我,又卖我这么一个人情,我得领情。
“这个事情,我知道了,”他笑着点点头,脸上倒是没什么生气地意思,反倒是有意表现一下自己地情商进展,“我会向蒙书记反应的。”兄弟,你地努力没白费——虽然我认为有点多余。
“呀,这个……好不好啊?”那处长这次,是真的为陈太忠考虑的,想着自己可能得罪天南第一秘,他的脸色也有点发青——这个反应,让陈太忠发现了那帕里的致命弱点,此人胆小!
哦,胆小就好说嘛,我不怕你狠,就怕你没弱点,陈某人心里对那处长的警戒级别,登时最少下调了两级。
好死不死的,这话说完没两分钟呢,蒙勤勤走进来了,正正撞上刚从卫生间端了桃子出来的荆紫菱,“哈,小紫菱你还没走呢?”
“这位是?”那处长下意识地站起了身子,他善于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了蒙勤勤对上荆紫菱都不含糊,那么,客气一点总是没错的。
陈太忠相互介绍一下,那帕里一听说这就是蒙书记的女儿,登时热情了起来,倒是蒙勤勤对那帕里不是很感冒,不过好在蒙家家教尚可,她的表现还算中规中矩。
说了没几句,陈太忠就想起了那帕里刚才说的关于严自励的话,心说这人情岂不是顺水就送出去了?“对了,严自励最近,是不是对我挺不满意的?”
蒙勤勤一听,下意识地扫了那帕里一眼,那处长见状,赶紧起身告辞,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心情不自禁地噗通噗通跳了起来——蒙勤勤这么谨慎,看来我猜测还真的对了啊。
“你怎么知道啊?”见他离开,蒙勤勤才纳闷地看着陈太忠,“刚才那人省政府的,你乱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爸要换秘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