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4 2655权力压制

64章权力压制(上)

“我跟范如霜没谈什么,”凯瑟琳一听陈太忠这么问,警觉地看他一眼,接着又微微地一笑,“就算谈了,也无所谓吧……我本来就是做这一块的。”

“肯定无所谓嘛,我只是有点好奇,”陈太忠一摊双手,他确实是不在乎,黄汉祥提出的兼并平铝的计划不错,很是别出机杼,对临铝的扩张很有帮助,但那帮助也仅仅对临铝有益,跟天南可没啥关系。

对他来说,上个氧化铝项目的话,连青旺、凤凰甚至素波都能受益,所以他更倾向于支持八十万吨氧化铝立项。

“她要我帮着吹吹风,”难得地,凯瑟琳连吹风这种术语都学会了,“省得别人认为,她既要上八十万吨,还要兼并平城铝厂……一旦产生这样的误会,她的工作就不好开展了。”

“这个我懂,”陈太忠点点头,心说果然不出我所料,范如霜不想两面树敌,“但是你觉得,你吹风的对象合适吗?”

你现在在京城的圈子里,多少有了点影响力,不在上面吹风,跑到下面去吹,这不但本末倒置,还把消息放得满天都是,太高调了。

“我当然知道临铝不; 归你们天南管,”凯瑟琳翻一翻眼皮,转身噔噔地向楼上走去,“但是地方政府想发展经济,可以向上面强烈要求,中央也不能完全无视这种呼声吧?”

氧化铝是国家战略物资,就不可能让地方去搞的陈太忠愣一下,说实话,他有点搞不懂她的逻辑,“但是我们天南要是真的反应上去,范如霜这不是两面树敌了吗,这对你又能有什么帮助呢?”

“向天南省的人吹风,这个要求,是范如霜提的,太忠你知道,我必须巴结她,”走上楼梯,凯瑟琳笑吟吟地坐下,“还好,这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敢情你也有怕的人啊,陈太忠白她一眼,说句实话,这女人我行我素习惯了,宁肯在中国剃两年的光头,也不肯委曲求全,能让她刻意逢迎的人,还真是没多少。

当然,甲方拿捏乙方,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他对这个也没感到意外,但是下一刻他身子一僵,眉头一皱,“是她要求你这么做的?”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若是范如霜指定这么做,那可不仅仅是吹风那么简单的事儿了,通过地方政府向上面施压,肯定还有争取同情的意思。

当然,可以确定的是,天南省对有色公司的影响有限得很,临铝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两面树敌,而且黄汉祥伸手协调的事,也不会坐视范如霜胡来。

但同时,正是因为黄汉祥伸手了,就影响了临铝的既定发展方向,那么,范董有点不甘心,又担心老黄将来未必支持,所以就早早地放出风去。

这不但算吹风,同时也是在天南找同盟呢,黄汉祥是答应得挺好的,但是他一旦受到别的因素的影响,要讲一讲大局什么的,要求临铝不再争取八十万吨,那时候,范如霜可就哭皇天都没泪了——她可还得靠黄家保她的位子呢。

没有精心策划过项目的人,或许不会理解那种感觉,但是陈某人好歹是操作过几个项目的,所以他能理解范董的不甘——自己选的项目,不但是脸面,也是自己的孩子。

这种情况下,范如霜针对天南人放风,那就是再争取一层保险的意思,她这么做或者是对黄总有点不敬,可是细想起来,多少也是有一点无奈在里面——求人不如求己,准备工作做得足一点,比什么都强。

“胡闹,”想明白这一点,陈太忠苦笑着摇摇头,“本来有色公司就够她应付的了,还要争取省内的舆论,真是自寻死路……她当别人都是雷锋,帮忙不求回报的吗?”

“她说了,地方政府,管不到央企的,”凯瑟琳眨巴眨巴眼睛,讶异地看着他,对于这些很具中国特色的东西,她并不能一一判明,“难道不是吗?”

“这世界总是充满了意外,”陈太忠微微一笑,不做正面回答,这不是他缺乏回答的诚意,而是他内心世界真实的认识。

搁在以前,他习惯把事态的发展方向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反正他有力量,就是非此即彼嘛,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人心是不能精确地量化的,那么,静观其变也不失为一种比较理智的选择。

“事实上,这个世界正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才会带给人不同的惊喜,”凯瑟琳微微一笑,她是最喜欢刺激,也最不怕玩火的,“难道不是吗?”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的时候,天南省最耀眼的三个正处出现在了普林斯公司,正像以前介绍的一样,这个公司人不多,大概就是六七个,但是办公场所非常大,甚至会让人生出“空****”的感觉。

当然,现在凯瑟琳在中国的业务开始起步了,那么,她的员工也多了起来,除了招聘的还有从国外挖过来的——比如说其中有一个中年男人,长相带有明显的日耳曼人特征,陈太忠觉得,自己似乎在欧洲的什么地方见过此人。

这些是题外话,反正普林斯公司的办公场所是如此地大,所以它甚至拥有一个多功能厅,这个厅里,今天就挤满了人,足足有四十多号,全是来此跟西门子谈合作的。

四十多人分了五个阵营,天南这边七个人不用说,其他四拨人每一拨人也不少,其中人数最多的一拨,有十二三个人,这些围着一个年近五十岁的男人。

这个男人相貌儒雅衣着得体,看起来很有些气质,但是他身边只坐了两个人,其他人连坐都不敢坐,那就不仅仅是有气质这么简单了。

“这人是谁呀?”连蒋君蓉这种眼高于顶的主儿,都禁不住生出一丝讶异来,说不得回头问一下陈太忠——陈某人今天是打定主意做绿叶了,所以很规矩地躲在后面一派的“随从席”上。

搁在往常,陈太忠肯定不带理她,不过今天事情很重要,他也觉得这位的谱儿摆得挺大,于是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子,“我去问一下。”

凯瑟琳不肯告诉他今天有谁来,但是陈主任好歹也是常来普林斯公司的,别说伊丽莎白了,公司里其他的老人也还记得他。

不多时,他就打听了消息回来,只是这个消息他还不合适直接跟天南人说,“这是一个常务副市长……那边很重视这个项目啊。”

常务副市长主动上门参与谈判,那确实是诚意十足了,不过许纯良可不在意,以太忠跟凯瑟琳的关系,来个常务副省长,也未必有效,“级别没必要太高,够用就好,能办的事情咱自己办,何必还要找领导撑腰?”

“也不过比咱们高半级,”蒋君蓉冷笑一声,又扭头看陈太忠,“你倒是说明白点,哪个市的常务副市长?”

人家是松峰的常务副市长,比咱们高一级松峰是副省级城市好不好?陈太忠微微一笑,“对咱们构不成影响,我问那么多做什么?”

听说松峰来了个常务副,他一开始还真有点奇怪,说不得找个僻静地方,悄悄地给伊丽莎白打个电话问一问,这才知道,敢情这是松峰自己的意思,而且这常务副似乎也是来北京办事的,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不管怎么说,碧空省跟普林斯公司的关系,那是众所周知的,估计这常务副市长也是因为有这碗酒垫底,才径自跑过来了。

但是同样地,因为跟蒙艺的关系密切,陈太忠真的不便点出此人的来历,没错,松峰是副省级城市,在很多事情上未必会听省里的指挥,但是他就算指出来这一点,别人也得相信不是?

要是这次被松峰人把代工单子抢了去,他就算全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更别说他还不想让蒙书记说他欺负碧空人,那就只能装作不知道了。

“切,装神弄鬼,”蒋君蓉白他一眼,她本是冰雪聪明之辈,才不会相信他的话,你连人家是常务副都知道了,偏偏不知道是哪个城市的——拜托不要这么搞笑行不行?

不过在官场中,很多时候很多场合下,知道比不知道要好,省得不但搞得别人被动自己也被动,她很清楚这一点,更别说姓陈的小子相识遍天下——所以她很明智地不再问了。

她不问了,但是别人会说啊,不多时,凯瑟琳陪着几个人走了进来,做为东道主,美艳的女老总笑吟吟地将身边几个人介绍一下,除了西门子中国公司的执行副总裁舒泽先生之外,还有一个中国人,让在座所有的人都是眼睛一眯——信息产业部政策法规司的牛副司长。

这是很了不得的主儿,你们再怎么跟西门子谈合作,毕竟生产的是手机,只要生产手机,就绕不过信息产业部这个坎儿,当然,此人能来,也证明部里相当重视此事。

没错,一个副司长只是一个副厅,但是事情不能这么简单地看,他能走上前台坐在现场,证明身后最少要有一个正厅的授意——更可能是个副部级的领导。

6章权力压制(下)

“百花齐放,这很好啊,”牛司长听女主人介绍他,说不得笑着点点头,“国产手机在这两年的发展,是日新月异,现在能跟西门子这样的国际大品牌合作,我们深感欣慰……”

“但是同时我代表部里,要对在座的诸位提出两点要求,第一点是质量,第二点还是质量,谁要是罔顾质量,影响了中国通信产业的发展,我们是不答应的。”

来势汹汹啊,在座的人都有同样的感觉,牛司长说的是套话,就像某些干部正在台上强调反腐倡廉的重要性,下一刻就被纪检委的冲入会场,以受贿嫌疑带走一样,大家都习惯了——领导们从来不会少说套话。

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牛司长不过是个顾问的角色,还要这么说话,那么这个表态,就颇值得人玩味了。

接下来,就是西门子的舒泽先生致辞了,其中他就提到了大家很关注的那个大牌中年人,“今天能来的,都是中国通信行业的佼佼者和领先者,比如说跟诺基亚有密切合作的天南素凤有限公司,还有政府高度支持的松峰高新区的……”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辨识人,说到松峰高新区的时候,松峰那边的人摆手示意,意思我们就是了,蒋君蓉看到这里,回头狠狠地瞪陈太忠一眼——小子,合着那是松峰的啊。

不过她这一眼,显然是瞪得有点早了,天南人真正的威胁还在后面呢,在念到天津九零三厂的时候,那边一摆手,牛司长居然很不客气地出言,打断了舒泽的话,“九零三厂现在划进通地集团了吧?”

“是,”九零三厂只来了六个人,扎堆坐在一起,听到他这么问,中间的那家伙就站起来了,“而且我们生产的手机,已经获得了部里的认证,在国内占据了相当的市场份额。”

这就纯粹是胡说八道了,天津的手机企业,现在最火爆的还是摩托罗拉的合资厂,而且在国内手机的市场中,九零三厂生产的手机,前五都排不上。

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家是获得部里认证了,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倚仗——国内前五的手机生产商,今天一个都没来,不是因为别的,就是信息渠道的问题。

但是人家有证儿,这就是前所未有的优势了,更别说这是通地集团的产业,要知道,通地就是从信息产业部分离出来的,本来算是部属企业的。

牛司长点点头,“你们能获得认证,很不错,但是也不能骄傲。”

这简直就是赤luo裸地偏袒了,但是其他几家见状,也是一句话都不能说——谁说谁倒霉,不知道为什么,陈太忠的心里,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初哥们儿代表凤凰科委投标素波公交系统一卡通的时候,交通厅的畅副厅长在投标现场,也做过类似的举动,不成想这样的遭遇,今天落到了我头上啊。

这一刻,他就算明白了,凯瑟琳为什么会认为,天津的厂家最有威胁了,不过,今天的主角不是信产部,而是德国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吧?

接下来,那就是跟各家分别谈话了,谈话的那一家去小会议室,其他四家都要在在这里等着。

所幸的是,谈话的时间都不是很长,平均一家二十分钟左右,素凤手机是最后一家,也不过十一点四十就出来了。

“我觉得有点不妙,”许纯良低声跟陈太忠嘀咕一句,“天津那个九零三,真的是来势汹汹,别出什么问题吧?”

说来说去,凤凰的手机还没获得部里的认证,批量生产更是早得很,他心里没底,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等一等看吧,”得,别看蒋君蓉是个女人,类似场面她可是经历了不少,什么输啊赢啊的,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她也不是没有输过,“西门子公司也没说让咱们就这么散了,没准今天就出结果了呢。”

西门子公司居然没通知这些人走?还真是这么回事,别看什么正厅的常务副市长,在跨国的巨无霸、大公司眼里,不值得一提——因为现场很可能就出结果了,所以暂时不通知大家,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就在十一点五十的时候,普林斯公司过来两个人,给大家一人发个打火机、钢笔和领带夹的小三件礼盒,同时通知大家说,上午是出不了结果了,公司在楼下的酒店里准备了便饭,请大家凭礼盒去用餐。

这时候谁有心思用餐呢?大家都知道,普林斯公司这边发礼物、请吃饭啥的,都是意思一下而已,表示个表面上的尊重。

松峰那帮人站起来就走了——当然,他们走不代表是放弃,也可能是求援去了,接着又走掉一家,去饭店用餐的就是三家。

由于人太多,又正是下班的时候,等了半天才等到电梯,凤凰人进电梯的时候,身后就跟了两个九零三厂的人。

蒋君蓉的傲慢,一向都是写在脸上的,尤其她个子不算低,又穿了高跟鞋,海拔就超过了一米七,她不屑地看一眼身边一个比自己还略低的男人,冷哼一声扬着下巴发话了,“也不知道西门子在搞什么,这单子还可能给了别人吗?”

许纯良看她一眼,也不说话,另一个个头较高的九零三厂的人冷冷地看她一眼,眼中满是敌视的目光。

“你们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她也不是个怕事的,直接迎上了对方的目光,似笑非笑地发话了——她这样的表情,是个人就受不了,她曾经以此成功地激怒过太多的人,包括陈太忠、许纯良、邵国立等。

“有没有希望,你说了不算,”这位估计在九零三厂也是个人物,淡淡地反驳她一句,接下来,电梯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出了电梯,又走出大厅之后,许纯良才皱着眉头轻声抱怨,“我说蒋主任,你就不能安生一点吗,偏要这个时候激化矛盾?”

“不激化矛盾,怎么逼出他们的后手,”蒋君蓉笑了起来,很是得意地样子,然后嘴巴向侧头方努一下,“你没想到,有个家伙已经打算要撒手了?”

许主任再看她一眼,眼睛眨巴两下没再说话,心里却是暗叹:果然,没有几个人的成功是幸致,这蒋主任也确实是个不含糊的主儿,起码这灵活性比大多数的干部都强,确实合适搞招商引资这一套。

他的赞叹不是没有道理的,蒋君蓉的傲慢成功地激起了九零三厂人的怒火,等他们走进餐厅之后,几个九零三的人看天南人的眼神,都不怎么对劲儿。

由于普林斯公司一开始打算的是请五十个人,所以在饭店二楼包了半个厅,提供的也是自助餐——不含酒水的那种。

这种工作餐,干部们也常吃,而且大家在意的是,吃完之后会不会等到结果,所以没人嫌简陋,就连陈太忠都没点酒水,蒋君蓉已经很高调了,哥们儿就不要再那么另类了吧?

没酒的自助餐,吃起来其实很快,差不多十来分钟就有人放下筷子了,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群人走了上来,却是凯瑟琳带着西门子和信产部的人来了,她的身后还跟了不少普林斯的员工,总共差不多有小三十号人。

“我去弄瓶酒来喝,”陈太忠站起身来,却听得旁边的许纯良也发话了,“帮我捎瓶啤酒,”“我要瓶果汁”——这是蒋君蓉。

不止他们要酒,其他人也开始纷纷要酒,为的就是呆在这里看情况,又过一阵,后来的人也吃得差不多了,牛司长和一个秘书模样的家伙站起身,端了酒开始给这三拨人敬酒。

当然,他敬的第一拨人,肯定是九零三厂的,那边站起身跟他碰杯,同时还有人冲天南人的方向说话,牛司长淡淡地扫一眼过来,又收回了目光。

第二拨是另一帮人,第三拨,牛司长才走到天南人这边,这次他连跟大家碰杯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小酒盅在桌上顿一下,又淡淡地说一句,“天南的电子工业发展得很快,这很好,但是想做好手机,入网认证这一关很不好过。”

“牛司长你这是在代表信息产业部说话,是吗?”谁都没想到,最先发飙的居然是许纯良,老实人不代表一定好欺负,而且在京城,他也有这个底气——他宁可跟这个副司长怄气,也不想回去面对可能的残破局面,该争的一定要争。

牛司长也没想到,这小年轻会这么冲,他愣了一愣之后,才微微一笑——在京城做官的,最会制怒了,“我本来就是信产部的,而且,通地集团原来就是部属企业。”

这话听起来不无威胁的意思,但事实上,三个年轻的正处已经听出来,此人已经软了——你们也别针对我,九零三厂原本就是部里的

“是哪个领导指示的,就该前部属企业中标?”陈太忠笑眯眯地一边发问,一边伸手去摸手机,“正好我也认识信产部的领导。”

(真的离前面不远了啊,强力召唤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