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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章真瘟神

陈太忠走进万豪酒店顶层的包间之后。发现只有蒋君蓉一个人坐在那里,心里就越发地奇怪了,蒋主任上身穿一件紧身的浅灰暗纹羊毛衫,外面套一件浅棕色的小马甲,下身是深灰色灯芯绒筒裤,捧着一杯茶翘着二郎腿,左脚上的厚底暗灰低腰靴,在空中微微地摆动着。

“不好意思,来得晚了,”陈太忠微微一笑,现在已经是七点半了,真是有点不早了,见到桌上还没摆上凉菜,禁不住奇怪地发问,“怎么没点菜呢?”

“我吃过了,”蒋君蓉只是轻嗅手中茶杯中茶水的清香,连头都不抬,不过她手里的杯子确实不错,看起来像个古董,“你要觉得没吃好的话,随便点吧。我不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屋里有那种炒菜的味儿。”

“我也不喜欢,”陈太忠走到她身边的沙发处,大大咧咧地坐下,心说咱俩都吃好了,偏偏来饭店说事儿,来饭店就来饭店吧,两个人还偏偏占了这么大的一个包间,这可是那种级别不够就包不上的顶级包间——面积接近七十平米了。

“不要茶,给我来两打嘉士伯,”陈太忠吩咐服务员一声,才扭头施施然看她一眼,“早知道是这样,还* 不如找个茶座说事。”

“这里也不错,我喜欢这儿的宽敞,”蒋君蓉轻啜一口茶水,将杯子放在桌上,终于扬起了她的下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配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浓浓的优越感简直是扑面而来,“而且……在重要领导面前,你吃得饱吗?”

“我就不待见你这表情,”陈太忠哪里肯吃她这一套?说不得抬手从包里摸出一个木盒,“这是给蒋省长带的一点法国黑松露,就是单位里的一点土特产,你帮我捎给你老爸吧。”

通常情况下。这礼物送出,就相当于是会晤结束了,陈主任也是这个意思,将木盒放在桌上,他抬起双手就去按摩双眼和双颊,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就连声音都无精打采得紧,“年根儿上忙得要死,跑了一天累坏了,也就不跟蒋主任你客气了……还有什么事儿吗?”

黑松露也是你驻欧办的土特产?蒋君蓉听得好悬没笑出声,欺骗别人没眼里也就是了,你当我不知道,这玩意儿随随便便就可以上万的吗?“其实吧,我这人更喜欢鱼子酱,不过那是俄国的特产,真的不能算巴黎的土特产。”

“这么说你就是没事儿了?对不住……我没鱼子酱,”陈太忠伸手就去拎包,看那样子就是抬脚就要走人了,他根本没兴趣接这蒋主任的话题——事实上他的须弥戒里,不少鱼子酱都要过期了。

“你不是点了啤酒的吗?”蒋君蓉冲他微微一笑,这话算是婉转地留客了。不过却又不算失了锐气,她最多也就做到这一步了——我就不信你有这么大的胆子,啥都不打听就这么走了,你要知道,不是我要见你的。

陈太忠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只是不忿蒋主任太盛气凌人地说话,眼见对方给了半个台阶,那见好就收吧,说不得微微一笑,将拎包的手缩了回来,“这倒是,喝点酒解解乏吧……我说我的蒋大小姐,有啥话敞开说吧,这大年根儿的,谁都累得要命了。”

“累得要命,正好借机放松,”蒋君蓉见他识趣,脸上就重新恢复了那淡淡的冷傲,一边说一边举起手里的杯子示意一下,“要来一点雨前六安瓜片不?”

“不用了,有酒就行,喝茶太耽误时间,一会儿还得拜望个领导,”陈太忠摇摇头,他还惦记着跟田甜的邀请呢,“你要喜欢绿茶,回头我给你拿点正经的明前狮峰龙井。”

这家伙你什么地方都想压我一头啊?蒋君蓉听他这么说,自是知道这小子的真正用意,这家伙不是有意巴结自己。而是埋汰自己呢,正经的狮峰龙井,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喝上的,再加上“明前”俩字儿,蒋主任都不知道自家老爹能弄到多少。

“先给我来五斤吧,”她不动声色地还击一句。

“你当你买白菜呢?”陈太忠微微一笑,就要给她扫盲,事实上,他真不知道自己跟蒋君蓉有什么共同语言,那就闲聊呗,“能给你弄半斤就不错了,你知道狮峰龙井意味着……”

其实,阴京华也不过才给了陈太忠半斤明前狮峰龙井,早被他喝完了,不过由于某人具备某些逆天的作弊能力,所以就算是驻欧办的副主任袁珏,天天喝的都是明前狮峰龙井——没了就悄悄地去陈老板的办公室倒半筒,反正过不多久,陈主任的茶叶筒会再次变满。

袁珏爱喝茶,但是蒋君蓉还真不是很喜欢喝茶,她一抬手,打断了陈太忠的话,“要说起来。狮峰龙井我比你知道得多,你不用跟我说……你喜欢喝哪儿的咖啡?”

“那种垃圾我从来不喝的,”陈太忠笑着摇摇头,心说你跟我玩小资,我还真不陪你玩,“我这人,咖啡**过敏……嗯,我是过敏性体质。”

过敏性体质?你还是宰相肚量呢!蒋君蓉恨恨地瞪他一眼,一时间就觉得此人实在粗陋得很,茶叶里就没咖啡**了?亏你还是在欧洲工作呢,于是就没了跟他计较的心理。“听说……你最近去了一趟陆海?”

咦,怎么是个人都会关心这个啊?陈太忠实在有点无语了,借着服务员上啤酒的工夫,略略沉吟一下,方始点点头,“是啊,那里造假很猖獗,很令人触目惊心啊。”

“不错,我也听说,那里发生了点令人触目惊心的事情,”蒋君蓉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听自己老爹说了一些事情,心里虽然惊讶,却是不认为一定是眼前这家伙做出来的。

陈太忠拿起啤酒就灌了起来,对这话并不回答,他能说什么呢?而眼前这个小女人,还不值得他去说谎。

但是他不回答,不代表蒋主任肯就此放过他,若说来之前她对这样的传言只信了三分,眼下见他的表现,倒是信了七分——那事在正西简直是人尽皆知了,若是与你无关,你又怎么会这么老实没有任何反应呢?

于是,两人都不说话了,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好半天之后,陈太忠才打破了屋里的寂静,“这个松露,不能久放,跟香椿一样,搁久了就没味了。”

“我说了,我喜欢的是鱼子酱,”蒋君蓉猛地听见他说话,就下意识地反驳,事实上。她还是很喜欢吃松露的,她喜欢吃那些对普通人来说可望不可及的东西,也喜欢松露那怪怪的味道,不过,她不可能当着他的面承认。

“松露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你老爸的,”陈太忠翻一翻眼皮,比说难听话,他怕得谁来?“吃那玩意儿壮阳,拿破仑就是吃了那东西才有了儿子的,你就是个女人,不要啥都跟别人比行不行?”

蒋君蓉登时就无语了,心说你这家伙做人不要刻薄到这种程度好不好?沉吟一阵方始发话,“造假的窝点查出来没有?”

完蛋,合着蒋家人也知道了!陈太忠隐约猜到,蒋世方要蒋君蓉来,大致就是因为陆海那边的怪事,但是她想知道点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再次发问了,他若是再转移话题,就有点不打自招的嫌疑了,说不得认真地叹口气,缓缓摇头,“那里制假贩假成风,相关产业也很发达……”

越说,他的脸色就越沉重,声音也缓慢了起来,“再加上官商勾结,民匪掺杂一体,地方势力又强大,想要查出窝点是非常难的,除非……除非他们自己内讧。”

由他这话可见,这世上的明眼人真的不少,李步之所以对石毅下手,担心的就是圈子里的人使坏——而这一点确实是最可能挖出造假者的。

“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内讧好了,”蒋君蓉迟疑一下,居然顺着他的话题提了一个建议,蒋大小姐喜欢自说自话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这么做倒也算比较罕见的事情了。

“问题是,我没那么多时间啊,”陈太忠都有点奇怪她的话语,说不得放下手里的啤酒,侧头看她一眼,“办完事还得尽快去巴黎……那边过年还得有人值守。”

“巴黎?”蒋君蓉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旋即又发问了,“你那儿难道没有副手?一定要你去?”

“我的副手……被一个劫匪捅伤了,”陈太忠本不想跟她说这么多,不过难得对方不说陆海的事儿,于是就多解释两句,“为了不惊动他爱人,在巴黎养伤,过年了,总得让人家回家团聚。”

“在巴黎被劫匪捅伤?”蒋君蓉听得眉头又是一皱,接着微微一笑,她一般都是冷脸对人,虽然有传言说她作风不好,但是眼下一笑,冷艳中带了点妩媚出来,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然而,她的话就有点扫兴了,“陈主任,怎么跟你近的人,总爱出一点这样那样的毛病呢?你的副主任被人捅伤,科委那边又有人……有人在陆海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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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叫什么话?”陈太忠听得就是眼睛一瞪,事实上,蒋主任的话正好点中他心中那点若有若无的隐痛,他知道自己在警察系统里被起了一个什么样的外号,因此还时不时小小地沾沾自喜一下——这就是口碑吖。

他不是个信邪的主儿,修仙本就是逆天之举,他能脱颖而出自然心志比较坚定,但是听到有人点评,说自己不但瘟了警察系统,也瘟了自家人,这可就太那啥……侮辱人了。

所以他就有点恼火了,“巴黎的混乱,不是你能想像得到的,你电影电视看多了吧?算了……我不跟你这没见识的叫真。”

陈主任这话,说得有点难听,蒋君蓉哪里是个肯受气的?两个人说不得就吵吵了起来,说了半天之后,蒋主任才猛地发现,自己被这个家伙带偏了——我来是想了解陆海的事儿啊。

蒋省长这两天确实很忙,基本上都是很晚才回家,但是让陈太忠登门的时间还是有的——当然,婉转推脱掉也是可以的。

但是他今天吩咐自己的女儿接待小陈,那就是存了一点别的念头,是的,发生在陆海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这要拜托陆海的那帮家伙,为了尽快找到那些失踪的人,就有人打探谁能跟陈太忠说得上话,这打探的方向,自然冲着天南省去的。

于是,就有人托到了蒋世方的身上,相托之人,不过是正西的常务副市长,一个正处待遇的干部,但是你别不服气,人家还偏就搭得上蒋省长的路子。

蒋省长一听是这种事儿,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心说两千人失踪,这陈太忠也真敢折腾——当然,他不是很相信小陈做得出此事,反正他暂时不想掺乎进来,就嗯嗯啊啊几声,大致意思是说视情况而定吧。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真的让他吃惊了,那些不负责任的传言也传到了他耳朵里——大部分人回来了,没回来的人,就是制假贩假疾风车的主儿,连在素波卖疾风车的代理商,都在警察局离奇地自杀了。

这个传言,让蒋省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跳楼自杀的张兵,事实上,九龙房地产虽然传说实力很强,但还真不值得让堂堂的一省之长记住名字——但是,这个家伙自杀的背后,可是牵扯到了省会城市大市长的病退,所以他能对此事印象深刻。

这个陈太忠,下手真狠啊!蒋世方情不自禁地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当然,他肯定不会认为此人能伤及自己,在体制里混就要讲体制里的规矩,对商人下手和对干部下手,那性质是截然不同的——赵喜才和朱秉松得罪他那么狠,也不过就是失势,并没有安全上的隐患。

当然,换句话来说,对素波前后两任市长而言,官做到这个地步,政治生命的终结,从某个角度上讲,比真正的终结了本人的生命还要惨。

然而,这也不过是“从某个角度上讲”而已,不管怎么说,活着总是比死了好,而蒋世方又知道,陈太忠这家伙看似嚣张蛮横,其实很少主动去惹人——陆海那边也是打了小陈的脸了,才遭到这样惨烈的报复。

总之,听说了这样的传言,蒋省长就判断出来,此事十有八九是陈太忠所为,不过传言终是传言,这又是陆海的事情,跟天南省的省长也没啥关系,所以他就懒得认真。

好死不死的是,他刚听说了这件事,就接到了陈太忠要来汇报工作的电话——是的,蒋省长的消息不是很灵光,本来嘛,陆海的事儿他操心那么多干啥?

这家伙搞出这么大的事儿,没准政治生命就止步于此了!蒋省长第一时间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没错,陈太忠是很牛了,背后不但有黄家和蒙艺,更是跟X办的人有接触,但是此事的性质实在有点恶劣。

对姓陈的下一步的发展方向,蒋世方真的是看不懂,发生在正西的事件说恶劣是很恶劣了但是考虑到小陈背后的人,那么,此事也是可大可小的。

三年后的那场非典型性肺炎的蔓延可以作证,这种惊天的事情,一开始都有人尝试去捂盖子,若不是如此,也不至于蔓延得那么快——那可是未知类型的病毒。

总之,接了陈太忠的电话,蒋省长就知道,自己不能见这个人,然而,小陈的前景尚不明朗,那这家伙又是出了名的爱记仇,既然要来走动,彻底推掉也不好,于是就派了自己的女儿去接待——这叫降低规格的同时,还保持一定的热度。

蒋君蓉联系陈太忠之前,是被老爹耳提面命过的,蒋省长也知道两人很不对眼,就要自己女儿以大局为重,不要跟小陈搞意气之争——你可是代表你老爹接待他呢。

蒋主任也愿意听老爹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姓陈的,她心里就是一团邪火,又由于两人没有共进晚餐——其实她是嫌某人没有主动上门,这火气就有点控制不住。

不过坐了一阵聊了一阵之后,她的心态逐渐就平和了下来,于是就想起自己其实有事情要问此人,“你对你的副手,倒是真的不错……咱不说巴黎了,我说,既然你时间紧张,陆海的事情为什么不让许纯良去操心?”

“他前期去了啊,还有个女主任也去了,照顾伤者,”陈太忠苦笑一声。

“三个主任,这也太多了一点吧?”蒋君蓉听得眼睛微微一张,她也算是个护短的,但是凤凰科委护短护成这样,她也觉得吃惊。

这个混蛋,又被他带偏话题了!下一刻,蒋主任发现了不妥,她最想知道的,那事是不是陈太忠干的,若是的话,又是用了什么样的组织和手段,说不得冲着他大有深意地一笑,“还是你去最管用啊。”

“这事儿性质太严重了,”陈太忠还是把话题往歪处扯,他沉着脸叹口气,“别的不说,只说为了我屁股下面这个位子,咱也不能不去,要不然容易让别人歪嘴,把问题拉扯到领导责任上去。”

“你还怕担领导责任?”冷艳的蒋主任继续轻笑,心说你不过是要个面子罢了,别人想扣帽子拉人下水的话,估计就算是有胆子惦记凤凰的副市长,怕是也没胆子惦记你……坏了,又被这家伙岔开话题了……

反正,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蒋主任没达到目的,自是不肯罢休,陈太忠一边灌啤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心里却是奇怪,今天这蒋君蓉是怎么了,吃错药了?我在陆海搞的事儿再大,也跟你没啥关系吧?

八点多的时候,蒋主任还是未能如愿,倒是陈太忠的手机又响了,来电话的正是田甜,她每天就是这个时候下班,于是陈主任很坚决地站起身告辞,不过,在开车的时候,他脑子还是在琢磨,这蒋君蓉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田甜和田强找了一家咖啡屋,点了一个包间等陈太忠,他进去的时候,田强正坐在那里喝咖啡,而田主播正俯身在一个盘子上吃套餐——台里食堂的伙食其实不错,不过,为了保证《天南新闻》播出时不犯迷糊,她晚上很少在台里吃食堂。

这倒是个说事儿的地方,田主播见他进来,放下手里的勺子,介绍一下两人,田强倒是没太大的架子,站起来同陈太忠握握手,又坐下了。

“田哥在美国,日子过得不错吧?”坐下之后,陈太忠笑着发问,这一世他很少管人叫哥,不过,看在田甜的份儿上,他打算将姿态放得低一点。

“好什么啊?都被人家艾滋病了,”田强笑一笑,看起来,他做事还是比较活络的,起码这个被艾滋病一提,就能拉近双方的距离,“我早就听说你了……顾铨你认识吧?”

“沈……沈彤的男朋友?”陈太忠对这个人多少还有点印象,不过,他懒得提此人,索性单刀直入地发问了,“田哥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儿?”

“也没啥事儿,这不是回来了,又听说老爷子去凤凰了,想在那边找点活儿,”田强倒是不见外,一边说一边看身边的妹妹一眼,“呵呵,凤凰科委那边……听说在陈主任手底下,搞得红红火火的。”

“哦,”陈太忠点点头,其实他对田强也有所耳闻,知道这家伙也是属于衙内一系的,今天他来,都做好这厮刁难自己的准备了——毕竟他上了人家的妹妹,却是没打算给个说法。

不过,田强张嘴要活,也是他猜测的一种可能,田某人以前也靠着田立平赚了点钱,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跑到国外去了。

反正这便宜大舅子一张嘴,陈主任还真是有点挠头,真的是不好推脱的,于是不动声色地发话,“科委现在许纯良当家……你想接点儿什么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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