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六 七章

事实上。陈太忠看到报纸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把那二百九十五个家伙拽到面前来,挨个儿地打上两个耳光——你们自己膝盖软无所谓,可你们丢的是的整个凤凰的人,是整个天南的人!

等到听珍海当地政府说,这是要尊重韩国友人的传统文化,他就越发地愤怒了,你们韩国人膝盖软是你们韩国人的事儿啊,想发扬这种奴才文化,可以去别的地方嘛,比如说美国什么的——问题是,你敢在美国这么折腾吗?

家乡人的懦弱,韩国人的不讲理,再加上珍海人的胡搅蛮缠,让陈太忠实在有点看不过去——你们是尊重人家的文化吗?尊重个屁!

没错,这帮子官僚们,尊重的就是屁,鸡的屁!说得再明白一点,他们尊重的是政绩,尊重的是他们屁股下的位子!

这样的企业若是在凤凰,陈某人有一万种手段收拾对方。打包票能让那女老板哭着喊着忘记韩国的文化,苦苦哀求学习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

不过总算还好,这些老乡们下跪的不是其他肤色的主儿,也是黄皮肤的,这是唯一让陈太忠不那么愤怒的一点,陈某人护短是由 内而外,在他心目中,凤凰人的优先级高于天南人,天南人的优先级又高于大陆人……到最后就是,黄种人的优先级高于其他人种。

当然,他并不知道大韩民国在以后几年的表现,比如说要将长白山据为己有、又抢了端午节这样的中国传统节日,更是在汶川大地震时弹冠相庆等等,要不然他的心态绝对不会这么平和。

只是这也实在怪不得他,陈某人上辈子原本就过得懵懵懂懂的,能记住“抵制日货”已经殊为不易了,怎么可能会有心思在乎一个连自卫能力都没有、屁大一点的国家?

“果然是‘一等洋人二等官,三等少民四等汉’啊,”陈太忠想起了在北京听来的顺口溜,一时之间禁不住对自己的老乡生出了一点同情心,“一等人欺负四等人,那也正常了……嗯,还有二等人在一旁拉偏架!”

“高丽棒子最不是东西了,”听他这么说话,周无名终于敢表一下态了,悻悻地哼一声,“二鬼子可是比鬼子操蛋多了。我爷爷就是东北抗联的,死在棒子手里了。”

“你爷爷是抗联……死在东北了?”陈太忠听得禁不住肃然起敬,心说这也是烈士之后了,不过他对周无名的印象极为不好,就有点怀疑这话的真假。

反正他做人也刻薄惯了,有些话不经大脑就蹦出来了,“不过,好像咱们天南离东北挺远的吧?”

“杨靖宇还是河南的呢,抗联一定要本地人和东北附近的吗?”周无名见他居然敢怀疑自己的爷爷,再也顾不得忌惮此人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陈太忠就算再小心眼,也不可能为此事跟他叫真,说不得淡淡一笑,心说你这一身的骨头,可跟你爷爷不像,不过转念想到眼前的事情,心里又多了一点烦躁,禁不住叹口气,“怎么全是凤凰的呢?”

“谁说不是呢?”周局长叹口气,传言果然是没错的,五毒书记真的偶尔会有一点人味儿。他苦恼地嘬一嘬牙花子,“要是全国各地的人都有,那倒好了,你说韩国人这不是毛病吗?没事儿喜欢跪着玩儿?”

切,典型的推卸责任的思考方式!年轻的副主任心里又狠狠地鄙夷了一下周无名,却是冷不丁想起点事情来,“我说……咱们一定要过去吗?这是不尊重兄弟省市,别让领导认为咱们小题大做吧?”

“领导很重视啊,媒体上都铺天盖地了,咱没点反应也不合适不是?”周无名悻悻地撇一撇嘴,犹豫一下又低声嘀咕一句,“要是一直不出面,谁知道事情会弄到哪一步?”

啧,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鸟,看看,还是怕屁股下面的位子出问题吧?陈太忠都懒得生气了,“当初组织这么多人去,没有搞个工会吗?”

“人家外国人不让啊,搞工会就不用咱天南的了,”这个问题,周无名回答得倒是理直气壮。

“妈了个逼的,”陈太忠低声骂一句,气急败坏之下,他也顾不得形象了,“韩国人的工会不是挺牛的吗?比较擅长切手指什么的?”

这点印象,在他脑子里也模糊得很,总是依稀记得中国一个什么厂子收购了韩国什么厂子,然后韩国厂子的工会闹事,害得中方损失不少——也不知道这事儿现在发生了没有?

上汽收购双龙汽车。那是六年以后才发生的,双龙汽车的工人闹事,那更是十年以后的事情了,周局长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不过,他倒是知道,陈主任在欧洲有点关系,而做为劳动局长,他也清楚欧洲那边工会的势力强大,听到这话,禁不住笑一笑,“工会组织为工人出头,那是国际惯例。”

“那咱们的工会呢?不来个国际惯例?”

“要考虑中国国情嘛,”周无名见他脸上笑得开心,心里没由来地就是一揪,犹豫一下才低声回答他,“又不止外资是这么搞的,私营企业都是这样,人家也是入乡随俗。”

“你这才叫放屁!”陈太忠真的按捺不住怒火了,“下跪就是他们韩国人的文化传统,不搞工会就是入乡随俗……什么狗屁玩意儿?”

“对他们有利的,就是要符合国际惯例,对他们不利的,就是要考虑中国国情?”他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陈主任陈主任,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见他实实在在地发火了,周局长的心里反倒是轻松了一些,在他背后紧追几步——反正我找你来的目的,是要帮咱凤凰人的,你总不能跟我生气吧?

“我去招商办!”陈太忠冷哼一声,大声发话了,“以后到凤凰投资的企业,必须建立工会组织,我要把这个建议反应上去!”

你丫脑袋被驴踢了吧?周无名听得登时就呆在了那里,人家招商引资。都是恨不得跪下来求那些投资商,你倒好,人为地设置门槛?

他愣了好一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陈太忠已经拉开了桑塔纳的车门,禁不住大声喊一句,“那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陈太忠回头看他一眼,嘴里嘀咕一句什么,周无名没有听清,情急之下大声发问,“什么?”却冷不丁被人拍一拍肩膀,回头一看,是陈太忠的通讯员张爱国,“陈主任的意思是说,回头再说。”

周局长也认识他,少不得皱着眉头低声嘀咕一句,“回头再说?小张,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暂时放一放吧?”张爱国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心里却是冷冷一哼,陈主任真要想让你听到他的声音的话,隔上半里地你也听得见,领导明显是不带搭理你。

秦连成正好在办公室里呆着,见陈太忠风风火火地进来,先是眉头微微一耸,才轻笑一声,一指面前的沙发,“坐啊,太忠你这是……有事?”

陈太忠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幻,因为据他私下了解,秦主任最近没有任何的反常情绪,估计是没太把那个副市长的位子当回事吧?“秦主任,我现在有个想法,想跟您汇报一下……”

事实确实如此,秦连成对没当上常务副市长并不是特别失落,当然,这不是他气量大不大的问题,而是许绍辉在事后跟他解释了:这是出现不可抗力了。你放心,等我略略稳定下来之后,一年之内,我肯定给你找个合适的位子。

许书记都拍胸脯了,秦主任肯定不能再耿耿于怀了,不过些许的不忿还是有的,只是到了他这年纪这级别,适当地调整一下心态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如果把情绪带到工作中,万一传到许绍辉耳朵里,那可就不太好了。

“建议企业设置工会?”同样的,秦主任也被这建议吓了一大跳,只是,他的城府要比周无名深一些,于是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这个?”

陈太忠少不得又将刚才听到的重复一遍,到最后理直气壮地补充一句,“工人阶级为领导,工农联盟为基础,这是宪法上规定的,所以,工人们需要有个组织。”

“呵呵,” 虽然秦连成最近的情绪并不是很好,但是听到眼前这家伙的话,还是禁不住想笑,“太忠,我就问你一句,这个国家,是应该被党领导,还是应该被工人阶级领导?”

“这两者是矛盾的吗?”陈太忠下意识地反问一句,“资产阶级……资本主义国家都有工会,咱这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反而是没工会?”

他是带了一肚子怨气来的,很多事情就没有细想,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金永洙是哥们儿介绍的……没面子吖,丢人吖”之类的东西,简直羞惭到痛不欲生了,冷不丁听到领导发问,就把自己最直观的认识陈述了出来。

听到这个回答,秦连成登时拍着桌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一千六百零七章 该谁领导

秦连成这一笑,可不是三两秒钟的事情,他足足笑了半分钟,才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年轻人发问了,“呵呵,太忠,你也想到是哪儿不对了?”

对方笑得人仰马翻的,陈太忠当然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是多么的不靠谱了,哥们儿现在是党员了,又是领导,当然要站在党的立场上说话了。

可是,他也是要面子的家伙,一时间也不好自打耳光,少不得清清嗓子,“咳咳,秦主任,我觉得吧……别人有的咱没有,这个不好,容易被别有用心的坏分子抓住这个大做文章,从而怀疑咱们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和先进性,您也知道,很多群众擅长不明真相。”

这是什么狗屁话,什么叫“擅长”不明真相?秦连成只觉得全身上下泛起一阵一阵的无力感来,有心说点什么吧,又觉得无从谈起,好半天才轻咳一声,“陈主任,你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没有,考虑过对招商引资工作的影响没有?”

“暂时的影响肯定是要有的,”陈太忠听出来秦连成的不满了,人家连“陈主任”都叫上了,不过他也没有在意,秦主任本来就是招商办的主任,要是对这个建议没点情绪,那才叫真正的奇哉怪也了。

所以,他依旧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是招商引资工作本来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这个建议也算是对工作流程的一种补充和完善,您不这么认为吗?”

“补充和完善?”秦连成眼中亮光一闪而过,若不是陈太忠仔细盯着他在看,根本发现不了那实实在在的“惊鸿一瞥”。

秦主任沉吟半天,才叹一口气,抬头看向陈太忠,“今年招商引资工作的指标,是去年的一点五倍,你觉得这个目标……好达到吗?”

“已经完成两千万英镑了,这是个好的开头,”陈太忠轻轻一笑,他借给省投资公司的钱已经到了科委的账上,“有这笔投资垫底,今年怎么都不会太难看。”

他知道,对方已经动心了,说穿了,只冲“补充和完善”五个字,那就值得博一下的,想要快速升官靠什么?除了背景资历等一系列必备的条件,想催化这个过程,还有一点也不能不重视,那就是政绩和通过政绩显示出的能力!

当然,必须承认的是,在投资商的企业中建立工会,这有一点点标新立异的味道,按常情来说,在官场中,标新立异的行为,往往意味着灭顶之灾。

但是话说回来,想要显示自己的能力,标新立异也是一种不可忽视的手段,这一切无非还是个度的问题,如何把握好这个度,考验的是人做官的悟性。

陈太忠确信,自己提的这个建议正好是适度的,宪法总则就阐明了的东西,谁敢说不对?在发展经济的同时重视弱势群体,这有错吗?

尤为关键的是,这个建议不会对任何利益团体产生根本性的冲突,也就是说没人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工会的建立而声嘶力竭地反对——这个建议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那么,秦主任现在要考虑的,应该就是今年招商引资的任务能不能完成,若是能完成,这个“完善和补充”就是相当耀眼的业绩,若是不能完成,怕是就要沦落为别人的笑柄了。

事实上,他的理解有点小错误,秦主任根本就没考虑完不成任务会如何,现在招商办主任满脑门子都是琢磨着:只要业绩不要下降得太厉害就成。

经陈太忠的提醒,他反应过来了,这个建议真的是不错的,现在强调的不就是“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吗?坚持人民民主专政,可是四项基本原则里面的一项!

就在这一刻,秦连成想到了许绍辉的承诺,他现在缺的就是能拿得出手的成绩、值得许书记力挺他的理由,没错,凤凰市招商办干得不错,但是人家素波招商办干得也不错,从这个上面做比较,说服力不是很强。

但是,能在工作中,提出新的、正确的理念和见解,这就不一样了,现在理念有了,就是差实施这一步了,在这一点上,不容有失。

总算还好,我手下有陈太忠这种干将!这可是别的招商办想比都比不了的,秦连成甚至知道,小陈在京城都有点人面,还帮许苒泠那小丫头处理过一点事情。

想到刚才自己很不慎重地叫了对方一声“陈主任”,秦主任心里这个悔啊,那就别提了,要不老话说得好,祸从口出呢?以后说话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反正这个工作的实施,绝对离不开小陈的支持,反应到这一点之后,秦连成站起身,主动端了杯子去给陈太忠洗茶。

陈太忠肯定不能这么坐着看领导给自己冲茶,说不得抢上前就要夺那茶杯,谁想秦主任瞪他一眼,“你给我老实坐着,怎么,我冲茶的水平比你差很多吗?”

年轻的副主任用力抢了几下,发现领导握茶杯的力道表示出“铁了心”的意思,终于不好再冒犯了,只能讪讪地站在一边看着,心说你这是何苦呢?刚才不要图一时嘴快不就完了?

冲泡好茶叶,秦连成也不在桌子后面坐着了,走到沙发边紧挨着自己的部下坐下,笑嘻嘻地发问了,“这个建议的具体操作流程,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嗯……暂时还没有,”陈太忠琢磨一下,决定自己不再献丑了,事实上他的点子很多,但是老秦刚才让他不爽了,心说你既然要端领导的架子,那就让你一直端下去好了,“我就是受了那个下跪事件的启发,觉得咱们忽视了这方面的工作。”

“嗯,”秦连成慢慢地点点头,他倒是没怀疑这话,又沉吟一阵,他才缓缓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发话了,“我先表个态,不能让这个建议对咱们招商引资工作造成实质性的损失,两手都要抓……”

“至于这个工会嘛,不是不能搞,”他一边思索一边说,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一下方始继续发话,“但是这个组织建立起来,必须是务虚的组织,不能务实!”

“不能务实吗?”陈太忠听得眉头就是一皱,这跟他的初衷有不小的出入。

“刚才我都问过你了,要坚持党的领导,还是工人阶级的领导,”秦连成笑一笑,轻轻地拍一拍他的肩头,这次却是没有任何的嘲讽的意思了。

“说穿了,经济发展才是中心,以前那些企业没有工会,现在有了,这就是一个不小的进步,摸着石头过河的时候,冒进主义要不得啊……而且,你不觉得,有这么个务虚的组织存在,能让工人将他们的想法和意见适度地反应上去,已经很好了吗?”

陈太忠皱着眉头琢磨一阵,方始苦笑一声,“没错,有一个对话渠道,总是比没有强。”

“对啊,我就是这么个意思,”秦连成扬一扬眉头,笑着回答他。

老秦果然不愧是副厅,看问题就是比我实在,陈太忠不得不叹服,按照秦主任的说法,这工会的建立,竟然只是一个噱头了,但是人家还偏偏能借此表现出很高的政治觉悟来,在享受成果之余,将可能的风险最小化,什么叫成熟的政治手段?这就是了!

不过,正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有这么个工会,总是要比没有强,陈太忠心里也明白,自己若是真的要建立起强势的工会组织,怕是投资商都要跳脚骂娘了。

投资商一跳脚,市里领导肯定跟着跳脚,然后怕是……连务虚都不能够了,所以说秦连成的想法才是正确的,才是真正可以尝试操作的。

“我先找甯瑞远去谈一谈吧,”陈太忠犹豫一下,开口发话了,“甯家工业园要是能答应建立这个工会,会起到很好的示范作用,您看这么做好不好?”

“你……”秦连成很想说,你先让我把这件事跟章尧东商量一下成不成,不过转念一想,算了,甯瑞远若是肯答应的话,自己这边再提建议,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于是,话到嘴边,他硬生生地改了口,“我知道你俩关系不错,不过太忠,你说话的时候,最好还是注意一下技巧。”

凤凰毕竟是他们甯家的发源地,不会这点情面都不给吧?陈太忠心里颇不以为然,不过还是笑着点点头,“嗯,先动之以情,再晓之以理,呵呵。”

谁想,甯瑞远的反应,还真的出乎他的意料,听说要在自己的工业园搞工会,他的情绪登时激动了起来,“我说太忠,我没招惹过你吧?你这是打算……打算干什么?”

“务虚的,务虚的啊,”陈太忠却是没想到这家伙的反应这么激烈,忙不迭地解释,“你听我说啊,它是这么回事……”

甯瑞远听他说完之后,愣了一愣才哼一声,“建完工会,到时候还要建党支部吧?你这算是……卸磨杀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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