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洗尘(三)

龙大河接过酒,轻轻绕着胡须,又继续他的故事:“那年,龙海涛回到了槐树园,何老师也走进了我们的学校,也同时走进了我的生活……”

月光如梦如纱,如诗如画,田野、村庄、小龙河畔,到处弥漫着槐花的清香。龙大河轻绕着鞭子,把鹅鸭圈进一所大院子里,黄狗儿趁机挤出竹门。“你给我看好!再少了一只,我杀了你下酒菜!”把狗儿赶进去,上好锁,转过身对龙山会、耿凤凰说:“我猜顺行要请你呢,我要坐陪,小秃子跟月亮转沾你的光呢!走吧!”

“爷,你敢断定他要请我?”耿凤凰边走边问。

“他有多少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龙大河说着,急匆匆往前赶。

耿凤凰的手机响了。她打开手机,手机里传来龙天翔的声音:“怎么不说一声,手机也不开。今晚在追梦山庄为你接风。”

“实在对不起,今晚我们准备去龙大河家。”耿凤凰婉言谢绝。

“庞书记一下飞机,就打来电话,专程为你设宴,给面子吧?”

“实在受用不了,我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师,怎劳一个书记操心啊!”

“哎?你现在是社发局主任啦!怎民师呢?我们学校的一些事情需要他支持吗?他一定会从日本带来好多呢!”

“到龙大河家吃饭,还要向顺行请示吗?!”说着耿凤凰挂了手机,“要不,龙校长我们到槐树园小学去?”

龙大河大骂一通“黄鼠狼给鸡拜年安得什么心,那庞顺行葫芦里什么药?你那么聪明的孩子不知道?”

耿凤凰说:“那毕竟是过去的是了。我想现在的庞书记改了吧。”

“狗走遍天下吃屎。奶奶的,他摸了一个女学生,上上下下为他消灾,受害者的母亲死活不承认有那事。他反倒越混越好,竟混了个街道主任?”龙山会情不自禁地骂起来。

“哈!哈!你小子,我第一次听你骂人呢!龙山会到大爷家喝杯酒如何?”龙大河一边大笑,一边问。

“到您家可别忘了,龙山会可是不吃肉的。”

“耿凤凰,没有想到你还记得!”

“谁不记得?那年我们到市里讲课比赛,连教研室主任都专门给他点青菜呢!”

三人边说边笑,不一会儿来到龙大河家。

龙大河的院门口有一口枯井,上面还架着水车,由于长期没有人使用,井架已是铁锈斑斑。虽然这几年一些公共设施被破坏,当废品卖钱。也许是怕龙大河,所以这水车一直保留着。井边不远处是一棵古槐,主干分两个杈,杈上长出一棵香椿树来,人们叫它槐抱椿。这棵古树与东岸槐树园小学的龙爪槐肝胆相照,合称双龙槐。

耿凤凰来到树下,就讲起那煎饼卷猪油、大葱的故事:

“我也是真的没有想到,那一天何老师哪里弄来了一盆猪肉。我不知吃了多少,或许是太多太急的缘故,或许是边吃边哭的缘故,我吐了好多,肚子老发胀,何老师把我送进医院,打了一整天的吊瓶。点点滴滴输入我的脉搏里,我满脑子是透红的火箸,父亲那愤怒的脸。那时候,不是现在稍有点儿头疼感冒的,要挂吊瓶的。非得得了急病、重病的才输那玩意儿。我记得亲戚朋友和同学老师站了满屋子。我觉得羞极了!一是偷了猪油,二是被一个黄毛丫头整治了。那男爷们在群众里怎抬起了头?从那一天开始,见肉头晕,吃了便吐,我再也与肉无缘了。哈哈!”龙山会没有一点怨恨,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小龙河、老槐树笼罩在淡淡的夜色里,耿凤凰、龙山会跟在龙大河的身后,来到龙大河的院前。院墙是用绿槐、花椒树、百日红围成的,红黄绿天然融合,倒有些田园风味。

“老庞,酒菜准备得咋样?”龙大河打开篱笆门,放下鱼篓子,朝老伴吆喝起来。

庞海燕过来拾掇鱼篓子,和龙大河商量:“炖鱼吧,龙山会喜欢吃鱼呢!”

“我还喜欢吃虾呢!”龙大河说。

“不是那意思,我是说龙山会不吃肉!”

“还鱼呢?你也不看看鱼篓子?鹅鸭丢了上百只!不会被蛇吃了吧?”

“就是蛇吃了,也吃不了那么多?明天找吧。丢了鹅鸭,人不能丢了啊!咋来得这么晚?”

“老庞,人倒领回了一个。你看谁来了!”龙大河示意龙山会坐在石桌上,吆喝起来。

庞海燕一见进来了耿凤凰,说:“还是那一双火燎燎撩人的大眼睛。”然后一把将耿凤凰揽住,说:“十年了吧,不敢认了。”说着端来瓜子、水果,又续茶水。

庞海燕招呼大家坐下,看了看耿凤凰,倒又觉得生分,拿了张报纸坐在对面,想找个话题闲聊,急得手足无措想不起来。庞海燕备好一捆槐园啤酒,放在石桌上,柔声细语地寒暄:“顺行派人送来菜便走了!”

“我倒要看看他们搞什么鸿门宴。上菜,老庞!”

庞海燕年近五十,但衣衫整洁得体,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让人感到温馨。她动作麻利,一阵碎步,端上酒菜,用标准的普通话说:“槐米豆,山蝎子,蜕皮的白蝉,淹好的双黄鸭蛋,刚谢花的白莲藕,爆炒的小龙河虾,翠槐临走时告诉我,先吃着这几个小菜。”

龙大河打开了酒瓶盖,嗨!“槐花香”弥满了小院。

“要不,我们给天翔他们打个电话?”庞海燕请示。

“扫兴!来!我们喝个痛快。来,多少年来没有过这生活了。”

“今晚的月亮多圆多亮。还记得老槐树下看戏的故事吗?”龙山会问。

“这可是花生油炒得菜,吃啊,龙山会!”庞海燕想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