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撞得晕晕乎乎的李凌,在一阵暴烈的剧痛中醒过来,脑癌又发作了。

经历了一番死去活来的阵痛后,李凌终于缓过神来,连喘几口大气后,这才开始打量井底的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奇怪的世界,无天无地,无日无月……在虚空中飘飘dàngdàng的李凌,竟生出一种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中心的错觉。

突然,一个巨大的“官”字,凭空出现,散发着凛烈的威芒,竟卷成一个笼状,把李凌囚在虚空。

这个官字囚笼,冲着李凌,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威芒万丈,气焰滔天,大有把李凌的整个身躯连同神魂,都压成齑粉之势。

终于要解脱了吗?李凌在微笑中,坦然面对。

可是这个官字囚笼,一粘上李凌的身子,却崩溃成一段段闪烁的文字,竟纷纷冲入他的脑海,这些字都是些上古金文,李凌虽从未学过,却能清楚的理解文字的信息,这是一种非常非常奇怪的感觉。

“万道通天,官道唯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半天之后,李凌迷茫的双眼,瞪得越来越大……

原来,这个古井,竟是一个远古道门用来招收传人的生死囚笼。这个道门,修行的便是极为偏门的“官”道。

原来,远古时期,仙道昌盛,有气道、丹道、器道、武道、人道、鬼道、yīn阳道等等等等,条条大道皆以天地灵气为修炼基础。

无数个纪元过后,天地灵气慢慢的消耗殆尽,而那些神奇的道门,也一个个的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在仙道消失的过程中,有一个智慧通天的大能,开创了一种并不需要灵气的修行法门,它便是“官”道。

但是,官道是入世之道,修的是人间因果,取的是天地功德,要想启发道机,需要融合的功德数,最少都要达到1000以上。

1000的功德是个什么概念?如果你能全心全意的做十年真正的好人,就能积累到这个功德数。所以,官道一门,几乎根本就找不到真正的传人。

李凌满以为他一个吊丝青年,怎么也不会有1000的功德傍身,吊丝的人生,肯定会被官道的囚笼压成齑粉。

但是,李凌的一生,是助人为乐的一生,换句话就是,才二十岁的他,除了尚不懂事的那六个婴幼儿童年,他竟然足足做了一十四年的大好人。二十岁就本科毕业了,是不是年轻了点?唉,这李同学天姿聪颖,读书的时候跳几次级也不是什么怪事。

于是,三天之后,他莫名其妙的躺在离家三里外的一个小山坡上,脑子里塞满了官道一门的大道玄机,当然,还有一个仍在不断恶化的瘤子。

李凌虽然成了官道的衣钵传人,但他仍然是一个行将就木的普通人。官道?官道!要做官才能真正入道,他一个吊丝小青年,上哪做官去?

“鬼啊~~~~~~~~~”

李凌才刚刚爬起身子,一个声频异常高昂的尖叫声,冷不防他把吓得又跃倒在地。

“春丫头,你鬼叫个啥,这是你长房的凌哥哥,才四年不见,你就不认得了?”一个叼着旱烟袋的白胡子老头,用手中的烟杆轻轻敲了敲一个十三四岁,缺了一颗大门牙的黄毛丫头。

那黄毛丫头却怕生生的躲在白胡子老头的身后,瞄了瞄再次爬起的李凌,怯生生道:“爷爷,我娘说,长房的凌哥哥,三天前的晚上,跳鬼井死了。”

“死你个头,这清天白日的哪来什么鬼?”老头暴怒,用烟杆又狠敲了一下她的屁屁后,这才道,“就你娘那神经兮兮的xìng子,刮过一阵风都能说是撞上一只妖,她的话,能信么!”

李凌爬起来后仔细一瞧,原来是二房的李庚生李二爷和他的小孙女春丫头,李二爷的背后还吊着两只山鸡,春丫头却双手提着一杆鸟铳。看样子这爷孙两个,刚从山里面打猎回来。

“小凌子,听说你在中医院养病,我正要去县城找你,这不,赶早打了两只山鸡想送去给你去补补身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李二爷心疼地摸了摸李凌那被病痛折磨得宛如竹杆般的身子,哽咽道,

“可怜的孩子,学校里的伙食很不好是吧,都瘦成这样了。这大学里的领导们咋回事啊,我们好好的一个状元郎送过去,这才四年时间,就被整得像个芦材棒了。不像话,太不像话了,改天,我得上你们学校说说理去。”

唉,李二爷也不是没去找过,可惜一找到省府南城啊,愣是被南城花花绿绿的大街转得找不着北。

“别,二爷爷您别生气,不关学校的事,是我自己的身子骨不好。”李凌接过话茬后,试着问道:“二爷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唉,你瘦成这样,看样子身子骨确实不好,这事啊,本不想摞在你的头上。”李二爷想了想后,这才道,“可现在乡里在搞基层行政规范化管理,硬是要我们村选出一个村委书记,可我们村确实找不出能当书记的党员啊。

这不,乡里的任命书都下来了,公章都盖好了,可村委书记的名字这一栏啊,还都一直在空着,上面都催了好多次了,说我们村再不选出个书记,今年村里的扶贫款啊,就别想去乡里要了。可这怎么得了,一村子的老少爷们,都还在等着这个开饭呢。”

唉,可怜的父老乡亲,在如今经济腾飞的时代里,竟还在为温饱发愁,苦啊,山里人的生涯。李凌禁不住流下几丝凄苦的泪。

“小凌子啊,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暂时帮我们把村委书记的职务给顶着,顶过这阵风头再说。要是你的身子实在扛不住,我再到乡里去说说,求他们再派个党员来驻村。

唉,这些年也不是没派过党员,可没人能呆得住啊,没办法,我们村太偏太穷了点,谁愿意上这儿来当没丁点油水的村支书啊。”

原来,李凌作为曾经的县中考状元,还在高一刚进三中的校门时,就被我党发展成预备党员,除去预备的那一年,现在的党龄啊,竟然已有足足六之久,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党员来着。

村支部书记虽然只领薪水不入体制,是个不入流的村官,但再怎么说也是我党自己的干部,断没有让外人来当的道理。

村支书,这算不算是个官啊?李凌悲叹之余,转即大喜,忙道:“不要紧,扛得住,父老乡亲们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是该我为大家出力的时候了。”

原来小凌子很有上进心啊!李二爷大喜,拍了拍李凌的肩头道:“好,小凌子,好样的,干出点出息出来,让我们石头铺村,也出上一个大官!”

“爷爷,村支书的官很大吗?”春丫头似乎很不相信。

“你懂个啥!”李二爷又敲了她一下,这才道,“万丈高楼平地起,再大的官,也是从小官做起的,你凌哥哥这么聪明,只要有这个心,肯努这个力,将来一定会当上一个好大好大的官——就像你三姨妈的姑nǎinǎi的老姑丈的县太爷那么大的官!”

原来一县之长就是李二爷心目中好大好大的官了。李凌哑笑之余,却也不做声,跟在他们爷孙后面,来到了李二爷家里。

一张写着“兹任命_____同志为:石塘乡石头铺村党支部委员会书记”的任命状上,果然盖着一个红通通的大印章,李凌掏出钢笔,在上面“任命”和底下“受命人签字”的两个空白栏上,才刚刚签上“李凌”这两个笔走龙蛇的名字,突然,一丝玄奥至极的天地业力,冲入他的识海,道心,终于萌发了!

原来一个不入体制的村支部书记,果真还拥有一丁点的天地业位,能让他顺利的步入官道,李凌不经意间,竟激动得泪满盈眶。

李凌其实并不是什么官迷,对混体制,兴趣也相当欠缺,就算国考真能入围,那也只是他最后最无奈的选择。但是现在,他却是相当的庆幸了。

不为别的,因为现在做官,能救他的命。李凌所继承的“官”道,其实就是利用做官来修真的一门仙道。

官是权势的代名,暗含着冥冥之中的一种天道法则,所以古人说皇权天授,还是有它的道理的。

官道以冥冥中的因果循环所产生的功德,取代早已不复存在的天地灵气,作为修仙的基础能量。功德,是天地间的一种最为精纯的精神能量,它发源于芸芸众生的心灵世界,融会于天道运转的因果循环。众生不灭,功德不竭。

官位占据着因果循环中代表权势的天地业位,官越大,因果循环的业力便越强。官道一门开创出来的法诀,能利用因果循环的业力,把功德转化成用来修仙的真气。

官场,是天地间因果循环最庞大的汪洋。修炼官道,官做得好,便有取之不尽的功德加身,做得不好,便会宦海覆舟,不只是人间律法,连天都会来收你,这就是官道的神奇之处。

官道一门的老祖宗,才做到一个县太爷的份,便因一时疏忽导致境内的一条河堤决口,民众死伤惨重,转眼便功德尽消,孽报加身,引来九霄神雷的极品天劫,一时没扛住,分分钟便被轰得渣骨无存,道消神灭。

正在为小命发愁的李凌,哪还能顾及官道一途的艰险,劫后余生的庆幸,才是他时下心灵的写照。

晚期脑癌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必死无疑的顽疾,但对修真之士而言,不过是肉皮囊里藏了一坨垃圾,用真气洗伐洗伐,就可以把它清扫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