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人走茶凉
虽然张浪在公安局大小也算是个官，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但是，一旦脱下那层皮，到了社会上就变成了平头百姓，以往互相之间有利害关系的狐朋狗友多少都知道一点他的事情。
所以当他求到人家门上的时候，能躲的就躲了，实在躲不了的就跟他打哈哈，竟没有一个肯真心实意帮他一把的人。对此，张浪只好感叹世态炎凉、人情淡漠。同时也为自己当刑警队长的时候总是眼睛朝上看而感到后悔。
不仅仅是外面的朋友看不起他，张浪在家里还没闲几天，他那个在派出所当内勤的老婆就整天开始喋喋不休，吵得他心烦意乱，只要一回家不是指桑骂槐就是给他脸色看，开始的时候还能吃到一顿热饭，没几天就冷锅冷灶不伺候了。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的女儿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也为父亲的行为感到羞耻，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那眼神就让张浪无地自容了。
张浪有冤没处诉，心里就发狠。早知道活着这么窝囊，那天晚上还不如像个汉子一样死在那个女人手里算了，免得到头来连自己的女儿都看不起他。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在心中一闪而过，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有办法，就不信这么大的一个城市就没有自己安身立命之地。
张浪经过几天的反省之后，在老婆的冷嘲热讽和女儿那杀人一般的眼神逼迫下，终于放下了包袱，决定从头开始，一定要做出点样子给那些小看他的人瞧瞧，尤其是要让家里的两个女人对他心服口服。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当张浪拿着自己煞费苦心编制的简历，脸上挂着谄媚的微笑，来到一家家公司面试的时候，虽然面试官都向这位前刑警队长表达了应有的尊重，但无一例外地被拒在了门外。
当然，大部分公司拒绝他的时候表达的非常婉转，多少还给个台阶。可也有这么几位年轻点的面试官，一口一个大叔，叫得张浪心理直冒火。其实，张浪自己心里也明白，年龄还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自己没有一技之长，公安局里学到的那点东西在企业里根本就没什么用处，如果企业有这么方面的需要人家也是去找公安局而不需要私家侦探。
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无果之后，张浪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勇气就消失殆尽，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连门都不想出。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讨生活，对于这个社会来说，他觉得自己是彻底被抛弃了，就连做个叫花子恐怕都不一定合格。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张浪既疲惫又沮丧地躲在家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时候，居然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要给他安排工作，虽然这份工作只是一家建筑公司的内保人员，可仍然让张浪喜出望外。
毕竟在身心备受摧残之后，终于开张了。他知道内保和保安还是有点区别，起码比保安听起来要体面多了，再说，自己毕竟在刑警队干了这么久，安全保卫方面还是很有经验，他相信要不了多久也许可以凭借自身的实力当个保安经理呢。
张浪的自信还真应验了，只是他没想到好运气居然来的这么快。
这天，张浪正准备去一个建筑工地做例行安全监察，就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公司的副总经理于永明。
于永明被监狱管理局开除之后，被林惠安排在了惠亚公司当办公室主任，后来，尚平觉得于永明毕竟是犯过事的人，安排在总公司当办公室主任太惹人注目，于是就把他调到了总公司下属的一家建筑公司当了个副总经理，主管行政。
于永明和张浪并没有什么交情，不过两个人在几次饭局上见过面，只能说算是认识。所以，当于永明主动要给张浪安排工作的时候，他心里还直纳闷，心想自己以往那些老交情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抛弃了他，这个于永明和他并没有什么交情，怎么会主动来帮自己呢？结果于永明一句话就打消了张浪的疑虑。同是天涯沦落人，介绍工作何必讲交情呢。
“老张。”于永明站在公司的台阶上向张浪招手。
虽然相处没多久，可两个人已经喝过几次酒了，作为上司，于永明显得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两人推杯换盏以兄弟相称，搞得张浪唏嘘不已，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于总，有事？我准备下工地看看。”张浪紧走几步来到于永明面前。
“别去了，有好事？赶快换身衣服跟我走。”于永明一脸神秘地说道。
张浪看看表，离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呢，他现在可比在公安局的时候更敬业。“什么好事？喝酒也得等到下班吧，你是老总，我可不能跟你比啊。”
“少罗嗦，快点，大老板要见你，你的机会来了。”于永明笑道。
“大老板？你是说冯总要见我？”张浪知道建筑公司的总经理是冯仰戈。他来这里上班好一阵了，也只是匆匆看见过冯总的身影，从来就没有说过话。
“冯总算个屁呀！他也算大老板？快点我在车里面等你。”于永明不屑地说道。
张浪来不及多想，赶紧换下了工装，钻进于永明的车里面，紧张地问道：“于总，到底哪个大老板，这里不是冯总最大吗？”
于永明瞥了张浪一眼，只是笑笑没出声。张浪忽然心中一动，难道这家建筑公司的老板另有其人？现在这些公司也真让人搞不懂，明明是总经理，可并不一定是老板。也许真的机会来了，自己怎么说也曾经是市局的刑警队长，也许老板知道了自己的大名之后，觉得过意不去，想要给自己换个更加体面的工作呢。如果他要是征求自己的意见，干脆就提出当保安部经理，每月工资五千多，比当刑警队长还要高。尤其是现在那个黄经理骄横跋扈的，看着就来气，等自己当上了保安经理再好好损损他。
张浪眯着眼睛越想越兴奋，仿佛看见幸运女神已经在向他招手了，他甚至已经想好晚上回家之后怎么样不经意地把这个好消息透露给老婆和女儿，然后看着她们脸上露出钦佩的眼神。
张浪一路上尽想着好事，以至于车在一栋公寓前停下来才醒悟过来。下车一看却不是酒店，原来还以为是喝酒吃饭呢，难道大老板住在这栋公寓里面？
于永明也不管张浪一脸的迷惑，只顾在前面带路，两人乘坐电梯一直来到十二层，途中张浪几次都想开口问个究竟，可见于总一脸严肃的神情，并不像平日里那样和蔼可亲，于是就忍住了，心想，毕竟是来见大老板，他也难免感到紧张吧。
于永明在一扇门前停下来，回头看看张浪，然后就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张浪感到自己的一颗心砰砰乱跳，心里直骂自己没出息，好歹也当过刑警队长，怎么就这么小家子气，好像是个乡下人似的。
门打开了，一个年轻人面无表情地看看两人，然后一声不响地让他们进去了。
这是一套复式公寓，里面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凭年龄来判断，张浪觉得不应该是大老板。只是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有点眼熟，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仿佛既熟悉有模糊那种感觉。
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冲两人微微一笑道：“请坐，老板马上下来。”
年轻人的那个微笑好像是黑暗中一闪即灭的火光，一瞬间就照亮了储存在张浪脑海中那个恐怖的夜晚。他瞪大眼睛直盯着那个年轻人，恐惧的说不出话来。怪不得面熟，因为自己和他打过照面，之所以觉得模糊，那是因为两人之间隔着黑夜的面纱。
“你……你是……”张浪伸手指着悠闲地坐在那里的浴缸说不出话。这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还以为仍然是刑警队长呢。
“欢迎你，张队长。”
头顶忽然传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张浪抬头一看，震惊的一连后退了几步，直退到门边才停下来，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另一个年轻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想逃跑是不可能了。
“你……”张浪回头看着于永明，脑子电光石火，一下就明白他为什么会主动给自己安排工作了，同时想起了一些关于于永明模糊不清的传说。不过他这个时候没时间去考虑于永明，因为楼上那个发表了简短欢迎词的男人正一步一步往楼下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