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半杯红酒

柳三棉由不屑抵制志华的人生观,到认同、接受、实践志华的人生观,经历了一个蝉蜕过程。也许他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些失落,但却并没有感到多么痛苦。一个人下意识地或者无意间偷了一次人,之所以会因羞愧而捂起脸,是因为窃贼毕竟是少数。如果所有的人都偷过人,这个人偷人后就不会脸红了,他甚至会很坦然。手机刚出现时,即使将一个像一块砖头那样大的家伙挎在腰间,也会引来人们羡慕的目光,而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将这个劳什子挂在耳上时,谁还会因艳羡再去用目光追逐这个物件?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善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而现在衡量是非善恶的标准却也模糊了——生活潮流的推进,已将很多人内心深处的道德堤防淹没以至冲垮。如果道德是一个核桃的硬壳,很多人早已举起小锤,将这层硬壳砸开,里边藏着一个东西叫:物欲!在一个物欲横流的年代,几乎人人都自觉不自觉地加入了追逐的行列。

在一个物化时代,要找到传统意义上的一些道德范畴的东西已很难。比如不食周粟;比如梁山伯与祝英台。在一个商业时代,最先被物化的肯定是女人。因为男人挣了钱十有八九会花在女人身上。女人的嘴唇、乳包括小脚丫子都已成为物质的。一个美女的小脚丫子上的某一个脚趾头,可能值十万甚至一百万。因为一个不知有多少钱的老板正在将她包养起来。柳三棉兀地感觉到志华的可敬可爱,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步入官场这些年来的蜕变,至少,他内心深处的那一丝纯真的情感已经没有了。

这里是志华和柳三棉常来的地方,在富丽堂皇的雅间里,每次吃饭,红娥都会笑微微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她得体的制服里边,那件考究的丝质内衣总是不停地变换:或淡绿、或桃红、或鱼白、或鹅黄。她长长的脖子下面露出的这截衬衣领,总是与她脸上得体的笑容同时跃入大家的眼帘。当然随后跃入眼帘的就是她脖子到胸口那一带了。她的胸口看不见锁骨却又不显肥腻,是那种标准的酥胸,看到那一截胸口,你很难再不往下联想。就像一部收视率很高的电视剧仅看了个开头一样,一下就能将你抓住,再不看下去你会像丢了一部刚买的手机一样,有一种莫名的烦躁。

林枫的电话来了。

柳三棉先行离开的饭店。

柳三棉问清地方,一会儿,那个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的身姿便坐在了柳三棉对面。心中的幸福层层摞起来,有点容纳不下,柳三棉只得长长舒了一口气,可他又有点惋惜,因为他把一部分幸福也舒出去了。

和林枫以前讨论文学时,柳三棉最不满意的就是唐晓芙的过早退场。最让他心痛的就是唐晓芙跟她父亲到香港转重庆去了。一个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就这样被她父亲牵着手离开了。柳三棉以为后边唐晓芙还会再出现,与方鸿渐在哪儿重逢。可直到将书读完,再没见到唐晓芙的影子。柳三棉当时曾想给钱钟书写一封信,问钱老为啥要这样安排,给读者留下多少怅然。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像暗夜里的灯笼一样,照亮了你的内心世界,她自己却像一只蝴蝶一般,一闪就不见了。

柳三棉的幸福在于他的这盏灯笼,此刻却就坐在面前。

柳三棉不认为与别的女人有了那种肉体关系,便没资格再去靠近甚至追求林枫。正像吃了虾还可以吃蟹一样,吃了鱼也可以吃熊掌。若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当然是舍鱼而取熊掌也。何况现在是一个鱼与熊掌可以得兼的年代。亲了,爱了,伤了,疼了,他会笑中带泪,泪中含情!伤害了深爱你的人,那颗忧郁而又热情似火的心就会跌入冰冷的万丈深渊,遭受漫无边际的寒冷,也将会一去不复返,你也就丢失了无价的珍宝,不要!千万不要!温暖的胸怀才是深爱你的人栖息的地方。心灵相融了,身体相融了,相爱着的人们啊,亲了就笑笑,哭了就擦擦,苦了就咽咽,累了就歇歇,伤了就舔舔,爱人们即使分手了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留下一脸的憔悴,留下满心斑驳的创始,等待自己的是郁郁寡欢和散落一片的无奈。

柳三棉认为,相爱人的心是韧如丝的蒲苇做的,牢固得时空分不开、山水隔不断;相爱人的心又是玻璃做的,是极容易破碎又难以复合的。不要伤害深爱你的人!男人和女人相爱了,结合了,就成了一体,灵魂与肉体连接在一起的两个躯体。伤害了他,你也会疼,爱着他的爱、疼着他的疼,悲伤着他的悲伤。人生最大的快乐是隐秘的快乐。某种隐秘的快乐也许比可以公开展示的快乐更快乐,如果将那种关系展示出来,实在不好玩,还会令人尴尬。可处于隐秘状态却十分好玩。如果有一天,柳三棉能将林枫搂着钻进温暖的被窝里,他肯定不会像与别的女人*那样。

林枫是一本崭新的书,书中有无限风光,万千滋味,读之可以开怀忘忧,甚至可以养性怡情。柳三棉有一个习惯,有些特别喜欢的书,不愿意也不忍心从前面读起。而是喜欢先看完后记,将后面部分翻一翻,再开始从头读起。读林枫,他准备先从脚上开始。若将她搂在怀里,他要忍住将她的香唇吞在嘴里的念头,和她侧着身脸对着脸先说一会儿话,说话时将她的某一只脚丫子握在自己的双脚中,然后轻轻摩挲,定会有一种十分美妙的感觉。当然这些仅是柳三棉的幻想。此刻他只是坐在这家酒店的小雅间,听着抒情而曼妙的音乐,一边吃饭,一边饮酒,一边笑微微地望着晓涵,和她说话儿呢!

林枫斟了半杯红酒,柳三棉却独自要了一瓶白酒。云儿你信不信,和你在一起,我喝两瓶白酒都不会醉!他这样说着,将白酒倒玻璃杯里,和林枫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道:好香,和你在一块儿喝毒药都香。接着又说:真是香气袭人——红楼梦里那个花袭’的名字起得真好,谁不想做贾宝玉?只是咱们这些俗人没有贾宝玉那样的条件。

林枫见柳三棉越说越轻薄了,笑微微地问他:怎么说开贾宝玉与袭人了,咱们又不是开红学研讨会?林枫不动声色露着迷人的笑容,心里却在想:权力和官衔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只是一个副市长提名长,便认为有了向她示爱的资本,瞧那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不过他为自己愿意喝毒药这话听着还是挺舒服的。就是他现在大口大口喝酒的样子,也有点憨态可掬。不过与贾宝玉比,还是差一些。女孩子都喜欢贾宝玉,却不一定会喜欢柳三棉。

人生短暂、青春苦短啊!柳三棉以这句话结束了对林枫的引导。林枫若是一股顺渠道而来的青春而鲜活的水,柳三棉就是农田里那个满头大汗的农夫,拎着一把铁锨想把这股水引到自己田里去。也许引进去了,也许没有引进去。那股水奔涌而去,柳三棉只能站在自家田里望着渠里的水发呆。

那天晚上柳三棉邀林枫去跳舞时,林枫犹豫了一下。不过她还是去了。她也想放松放松,听听歌,想想心事。酒店的小酒吧灯光幽暗,几乎没有什么人。柳三棉有点迫不及待地将林枫拉在怀前,仿佛林枫是一根热乎乎的玉米棒子,抓起就想啃。林枫轻轻推开他,将外套脱下,才滑进他怀里。于是林枫又变作一根香焦,刚把皮剥掉,柳三棉又想啃。当然他将林枫搂在怀里时,并没敢直接下口,只是搂得紧一点。他恨不得将林枫像一个腰鼓那样挂在身上,然后拿两个鼓槌奔来跳去敲打。可林枫却只愿做他的二胡,让他一手搂在腰际,另一只手在空中拉来拉去。柳三棉是未成曲调先有情,林枫是知汝远来应有意,我自雪拥蓝关马不前。

柳三棉虽使内力仍将林枫拉不到胸前来。

林枫好像使了定身法一般,总是与他保持着那么一点空隙和距离。有一会儿,柳三棉干脆采用内外挤压法,一边以抚在林枫腰际的右手往里挤,一边将握着林枫的左手慢慢往怀前拉。但此法仍不奏效,林枫依旧岿然不动。俩人之间就像大桥从两头合拢时遇到了一点技术难题,始终有一道缝儿。较了一会儿劲,柳三棉见无法达到目的,只得收手。他心里有点儿纳罕:这小蹄子在美国几年好像练过功,少林还是武当?不过这下更激起了他的兴趣,林枫浑身紧绷绷的,如果跟她*,说不准会像鼓槌敲在一面紧绷的鼓上,一下将你弹出老远呢!想到好处,柳三棉扑哧笑了。他这一笑,林枫提高警惕的身子突然放松,他的胸一下触到林枫凸起的胸上。相触瞬间那种感觉太奇妙了!柳三棉就像被埃及那座金字塔的塔尖触了一下,首先感到的是一种硬度,多硬啊!柳三棉在心里感叹。然后是一种柔软,仿佛一个人当胸轻击你一拳,随即手腕一软,就缩回去了。而那个触上来的小小的,仿佛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孩子,滑冰时脚腕儿一歪就摔倒了。柳三棉多想将那个小孩子扶起来啊!他甚至想将小孩子抱在怀里,亲亲他的小脸蛋。

柳三棉当时就像一个驾驶员,开着一辆小汽车与另一辆小汽车迎头相撞,虽然在相撞的那一瞬间双方都踩了急刹车,但还是晕头晕脑将保险杠碰了一下。林枫说她有点儿累了,放开手坐回去。而柳三棉却还站在那儿愣神,仿佛他是坐在火箭顶端的卫星,被轻轻一触送入了太空。即使遨游太空时,他心里那种舒服的感觉仍没有平息,仿佛三伏天吞下去一杯冰茶,不仅仅是**气回肠,简直要欲仙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