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子弹飞

枪声未响时她已奔出院门,她必须奔出院门啊,她从窗口看见老公的宝马回来了,可就在她举起手掌招呼之后,白双喜被第一颗子弹打得一激灵。

“砰!”

她也一怔,那些人到底是谁,难道他们就是凶手吗?她用最快的速度跑上前,她的老公已经倒下了。

每个午夜前后老公要回来的时辰她都是这样守候自己的世界,迎着老公那武高武大的身板进门,她需小心翼翼,所以,她不想惊醒他,从打开门的时候,她就提着心,她奔向大街,她知道老公回来以后要喝一道茶,看一会儿电视,然后才上床,**的事是从不跟她做的。

即使是这样,她也知足……可现在这是怎么了啊?

天亮以后,一场铺天盖地的、惊雷似的轰鸣将降临这个家庭。

现实并非像白双喜临下车前信心满满所预想的那样,枪声一响,迎接他的首先就是一个毫不留情的点射,虽说发达村的千家万户瞬间就被惊动了,然而这些淳朴善良的村民们还未来得及跑出来帮助他们的老大,老大白双喜已经倒在血泊中,当场死亡。

现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人山人海,以至于先到的巡警们不得不费了很大力气先劝说疏散围观哭泣的人们,目击者是白双喜的妻子陈东花,还有一个就是村民,此时陈东花像植物人一样被村妇们边掐人中边大呼小叫着七手八脚抬回那个朱红色的铁大门,剩下那个老村民惊恐万状地给警察们讲述他看到的一切。

就在他断断续续讲述的时候,又有三个村里的年青人出来作证,说他们也看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快说说!!”

当时他们从另一条路开车回来的时候,看到前面一辆宝马后面尾随了一辆轿车,不知为什么宝马突然停下了,后面跟着的那辆轿车随即也停下了,宝马车上先下来一个人,好像喝了酒,还没站稳就朝后面的轿车蹒跚走去,一边走一边手指后面的轿车嘴里骂了些什么。

后面轿车两边也下来三四个人,都穿着迷彩服,好像部队训练似的手里拿着棍子,二话没说,手一端,枪就响了,是不大的那种微型冲锋枪或手枪,打得那人一个趔趄,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十好几枪,根本没给他喘气的机会,那人就倒了,再也没起来,车上跑下来抱他的人也挨了一枪。

“太他马的吓人了,那些人干净利落,二话没说,开枪就打啊!”

三个年青人还说,太突然了,第一声枪响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放炮,根本就不明白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那人倒了,才发现那些人手里拎着的不是棍子,而是喷射火焰的枪口和高速旋转的枪弹,吓得立刻倒车退后十多米进入小树林,打开车门四散逃走……

他们麻着胆子跑回来看热闹时,才知道挨枪的原来是老大白双喜。

黑恶势力狂热的周期性发作,各种打杀勾当及其根源,以及关于传说中的保护伞——这些成了李云南研究的主要课题。他的名声够大,由于打出了水平和成效,在老百姓心目中差不多就是那个打鬼的钟馗,除害的英雄,古代张飞单枪匹马吓退曹操百万兵,诸葛亮阵前骂死曹操一谋士,李云南临危不惧一席话说趴持枪暴狱犯的故事,在他到任之后成了这座城市人们街谈巷议的传奇。

巡警、交警之后,城郊分局长吴大林也率领刑警大队赶到,电话就是吴大林直接打给他的,完事立即封锁现场,报告指挥中心后,市局调派大批警察在市内各主要路口检查过往车辆缉凶。听说受重伤的司机已被送往医院抢救,担心凶手再次袭击,几名警察被派往医院进行守护。

巡警和交警分析说,白双喜第一次撞车报案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虽然受了点轻伤和意外惊吓,但拒绝他们护送回家的好意显然是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真的下此黑手,现在看,今晚他先是莫名其妙地遭到一辆大货车的撞击,接着又有人尾随其轿车在短时间内连续朝他击发十七八枪,也太危言耸听,太夸张,太极端了吧?

显然凶手就是要夺人性命。交警查出撞击白双喜宝马的大货车是本月十日报失的车辆,这下估计很快就会被丢弃在什么地方。希望市局通知各辖区派出所注意这方面情况,一有线索马上通知车主到场查看,以便得到证实。

警方在现场只拾获四五个弹壳,估计另有十几个被凶手捡走了,分别是微型冲锋枪、五四手枪及霰弹枪所遗。

这让李云南暗暗吃惊。

枪案,可以说是这座省会城市的一大特色,并非第一次发生。历次打黑除恶所收缴的各种不同类型枪支弹药也堆积如山,但是,今晚散落在现场的这种微型冲锋枪弹壳却是令人难以置信。

李云南也像“老大”似的,他一到,仿佛一鸟入林,鸦雀无声,原先还乱哄哄的夜空里顿时了无声息,只有李云南在这个午夜前进入了不正常的秩序之中。简言之,从他带着助手们出现在眼前,现场就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如果能够进入他的内心,看到他心中那团在微风吹拂的夜空下燃烧着的愤怒之火,那么,就会理解正是那愤怒使人们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发达村从梦中惊醒的村民看着这个仅仅半年就打出威风、打出名堂的公安局长怎样指挥,怎样处理他们老大的事情。一双双眼睛瞅着他。他走到哪里,眼睛就跟到哪里。

李云南没有影视剧里公安局长那样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在一双双眼睛的聚光下似乎心理上还有点不太适应,他默默无言地这里瞅瞅,那里看看,神情肃穆,用一种锐利的目光深究现场的一切,蹲在地上观察白双喜留下的血泊。

听城郊分局长吴大林和刑警支队长陈永春低声跟他汇报着什么。法医说,死者身穿防弹衣,他的致命伤不在头部。初听此话,李云南不相信地看了看部下,堂堂人大代表穿防弹衣干什么,走过去,在法医的指点下,他的确看到白双喜被扒开的西装里面套着一件绿色警用防弹衣。可惜,这种用来保护警察的特制装备并没有让他逃过此劫。

这时,一度昏厥不醒被众人抬回家的白双喜妻子能说话了,她光着脚没穿鞋子,疯了一样被几个女人挟裹着出现在了已经平静下来的夜色之中。此刻她只想见见警察,见见公安局长,她知道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好,如果想寻找什么证人的话,她也是证人。

“局长啊!”

现在,用不了多长时间天就会发亮,黎明的降临让她感到畏惧,似乎她最想见的人就是李云南了,至于那些个凶手、警察、村民还有勘查现场的法医,都只跟她短促地见过一面,她并不会记得他们的面孔。而且又在深夜,灯光会让面孔失去清晰度,失去真实性。

哦,老公啊……她跟李云南到这个村来调查摸底时热情洋溢招待和见过的那个女人完全不一样了,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神情憔悴,好像暴风骤雨刚刚摧残过的庄稼一个踉跄匍匐到公安局长面前,嚎啕大哭随后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