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幕后黑手 1
?董伟清在离开紫云山庄的时候,让纪检委副书记、他的老同学张辉通知工商、税务和审计三个局的局长上午十点在市政府小会议室开个小会。然后他们就一起离开紫云山庄回到市里。他们回到市里的时间大约是星期一上午九点多钟,这时候,江云天正在矿山机器厂的大车间里“检阅”那一条一动不动的全自动综采设备生产线。董伟清回到市政府的办公室,就给他的夫人王雅坤打了一个电话,问她这两天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王雅坤说,香港东方投资公司的副总裁康祺发来一份传真,说该公司有意在紫云山旅游开发区投资,投资项目拟为室内高尔夫球场和室外高尔夫球场以及华北第一家高尔夫俱乐部。地点选在奇村以南有一座小山丘的那片农田上。请宁康方面把土地的报价电传给东方公司。如价格合理,香港东方投资公司的总裁张李玉萱女士将亲赴宁康进行考察和洽商。
董伟清暗想,这大概是世纪大酒店的总经理沈筱宁在康祺身上下的功夫起了作用。“这个狐狸精!”董伟清在心里溺爱地骂了一句,然后问王雅坤:“她什么时候来?”
王雅坤说:“没有确定时间,大概是等我们的土地报价。”
董伟清说:“你立即给康祺发电传,关于地价问题就说我们马上与有关部门进行测算,不日将可电告。并让他以市政府的名义正式向张李玉萱女士发出邀请。”
这件事对于董伟清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这说明他的开发区又向前大大地推进了一步。尽管江云天去了矿机厂,在他的心里抹上了一层薄薄的阴影,但他断定那是江云天自己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枷锁。对于董伟清来说,矿机厂的事情不算什么,只有宁康的旅游开发区才是他成败的关键。现在财神要来了,他能不高兴吗?他放下电话,从笔筒里抽出一根笔,开始处理待批的文件。文件都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他只需看一看标题然后写上一个“阅”字就可以了。
电话铃响,是纪检委副书记张辉从小会议室打来的,说是参加会议的人员已经到齐了。董伟清看看墙上的石英钟,恰好十点。于是他把笔扔到写字台上,然后拿起他的文件包向小会议室走去。
参加会议的人不多,包括市长董伟清在内一共只有五个人。会议主要由市长通报情况并布置任务。任务交代清楚以后,董伟清说:“市委市政府对这件事很重视,说心里话我也不愿这样做,但群众反映强烈,我们就不能不管,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去办。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你们这次下去最好一无所获,因为我怀疑这些举报的真实性。如果查不出问题不是更好吗?可以还同志一个清白嘛!大家一定要抱着对同志高度负责的态度,把这件事办好。好了,我还有个会,就不陪大家了。这件事就由纪检委张副书记负责,下面你们具体地议一议,尽快拿出一个计划并尽快实施。大家有什么困难和要求请张副书记转告我。”董伟清说完就站起身走出会议室……
下午董伟清没有到政府上班,而是来到了世纪大酒店的总统套间,他要在这里与副市长王良臣商量一些事情。王良臣早已在这里等候董伟清了。
“这么说他真的要干了?”坐在总统套间大沙发上的董伟清听王良臣详细介绍了今天上午江云天在矿山机器厂的活动情况以后冷冷地问道。
“看来是这样。”王良臣回答说。
董伟清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他的脚步虽然很沉,却没有一点声息。
董伟清对江云天执意要与德国劳尔斯公司打这场官司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因为江云天一旦付诸行动,这将极有可能导致他的迅速倒台;忧的是如果江云天这场官司打赢了,那他董伟清可就惨了,因为那条生产线毕竟是他主持引进的,他必将成为被宁康人唾骂的历史罪人,那他在宁康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董伟清沉着脸背着双手在总统套间的大客厅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此时,他真有些痛恨那个狗屁劳尔斯公司。
一年前董伟清听说自己亲手引进的那条生产线根本就不能运转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大相信。被他当神仙一样供奉的劳尔斯怎么会骗他呢?这不可能!但当专家们几次会商后言之凿凿地证实了这一点的时候,董伟清才真正尝到了上当受骗的滋味。也就是说,他董伟清用将近一个亿哗啦啦响的票子买回来的是一堆废铁。情急之中他也想到了要跟狗日的劳尔斯打一场官司,这一点常识他还是有的。但他思来想去,又不得不按下满腔的怒火。因为这个劳尔斯不是别人,而是他的恩人吴竞存吴副省长的儿子--吴飞鲲,劳尔斯是他给自己起的洋名。而那条生产线是他的老同学省政府秘书长杜立斌从中牵线搭桥。倘若与劳尔斯打官司,不就是去撕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吴竞存的面皮吗?董伟清怎么敢呢?但是劳尔斯在对待董伟清个人方面却非常讲信用。待宁康方面将全部款项付清以后,劳尔斯即按照预先的许诺,分毫不差地付给了他百分之二的佣金,共计二百余万。劳尔斯想得很周到,他用董伟清的名字把钱存在了一家外资银行里。交到董伟清手上的只是一张存单。如此一来,他还能打这场官司吗?
是的,在紫云山庄小四合院卧房的床头上,当他刚刚听到江云天要到矿机厂去的时候,他所想到的仅仅是此举可能会给江云天带来噩运。那时,他只顾着高兴,竟然忘记了江云天这一举动对他董伟清有什么影响。现在他才切实地感觉到了其中潜藏的危机。
“董市长,”王良臣见董伟清站在窗前沉默不语,就进言道,“我看最好是设法阻止他,否则,官司一旦打起来,我们脸上都无光。”
董伟清离开明亮的落地长窗踱回到沙发旁坐下说:“谈何容易啊!”
王良臣说:“那怎么办呢?”
董伟清沉吟良久后终于作出决断:“你马上把我们和劳尔斯公司签订的所有协议与合同文本找出来全部送给江云天,你还要争取参与这场官司!你明白吗?”
王良臣还真不知道董市长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我不明白……”
“就这么办,你很快就会明白的,去准备吧!”
董市长的话毋庸置疑,王良臣只好站起来告辞。被董市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副市长王良臣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竟然向江云天举起了白旗。他深知这不是董伟清的风格,他的上司绝不是一只任人牵着鼻子走的牛,他是一只诡计多端的狼或是一只凶狠残忍的猎豹。对于对手,他是从来不留情面的,何曾像今天这样表现得如此软弱呢?是他惧怕了江云天吗?不会的,绝不会!那么他为什么这样做呢?
王良臣揣着满腹的狐疑离开了世纪大酒店的总统套间。
等王良臣走了以后,董伟清先给他的夫人王雅坤打了一个电话,说他今天下午要去一趟省城,恐怕明天才能回来,让她晚上不要等他。董伟清接着又拨通了沈筱宁的电话,说他要借用一下她的那辆奔驰轿车马上跑一趟省城。车是领导的影子,董伟清不想用自己的那辆奥迪,他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行踪。沈筱宁问他这么急到底有什么大事?董伟清说等他回来以后再告诉她。
……
星期一这天是多事的一天。
第一件是市委副书记程普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此人是宁康市周易研究会的会长王先龄先生。
王先龄原是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副教授,此人对文学有非同一般的研究,写过不少凡夫俗子们需要费尽心思也难以全部解读的文学评论,还发表过凡夫俗子们读上十遍八遍也不知所云的先锋小说。他主张用第三只眼睛看世界,用第三信号系统写小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兴趣突然转移到对《易经》的研究上,说不定他会成为超时代文学的先驱者呢。
王先龄这个人很怪,常常作出出人意料的举动。在他迷恋上《易经》不久就突然辞去了师范大学副教授的职衔而创办了周易研究会并自任会长,又出人意料地领了营业执照开始为人们预卜凶吉消灾免祸指点迷津。令人称奇的是他的占卜十有八九准确无误,因此他的买卖也就出奇的好。
大家都说王先龄先生是一位奇人。
奇人自有奇相。王先玲今年五十多岁,长得宽额尖颔瘦骨嶙峋,鼻子略显鹰钩,嘴唇两角低垂,颀长的人中两侧长着几根焦黄的胡须,头顶基本无毛,而脑后却长着半圈儿长长的头发,眉毛稀朗,似有似无,但眼睛却很有神采。
程普和王先龄可以说是老熟人。就在王先龄辞去师大的公职,在周易研究会的挂牌仪式上,被王先龄下了红贴邀请前来参加的市里的领导,除了文联和作协两位有职无权的主席以外,只有程普一个实权人物。这使王先龄有些悲哀又有些感动,于是他们就认识了。于是,他也就经常到程普家里走动。
王先龄是今天下午被程普打电话邀请前来下棋的。
王先生不喝茶,因为水一经泡茶就失去了天然的品质,所以程普用精美的景德镇扣碗给他奉上一盏白开水。
“普公唤我来真要与我对弈吗?”王先龄问。
“是啊!这还有假?”程普笑着回答。
“我看未必呀!”王先龄说。
“为什么?”程普问。
王先龄发出一阵笑。他的笑声也很古怪,会让人想起半夜里落在屋顶的猫头鹰。他笑过之后说道:“普公无非是想让我给阁下预测一下凶吉。其实呢,今天下午你给我打来电话以后我就给你卜了一卦。卦象告诉我,普公面前遇到了一座山。不往上爬就会获罪于天,若往上爬又怕得罪于地。究竟应该怎么办呢?普公有些左右为难,对吗?”
程普只是望着王先龄笑而不答。
王先龄接着说:“我知道普公并不相信占卜,因为你是共产党的干部,唯物主义者,这不奇怪。但唯物和唯心都不太科学,‘唯’字本身就是极端,而极端一定偏颇,这个道理不是很简单吗?你必须用第三只眼睛才能看到,用第三信号系统才能感觉到。”
程普笑眯眯地听着,不作任何评论,他想试试王先龄究竟能不能明确地道出他的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