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栋梁带着两个马仔,而那两个身材魁梧的马仔架着一个人,进了门往地上一扔。

陈文明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地上的人正是那天小山东担心会挨揍的新奴工。

最后走进来的,正是杨栋梁。

他靠坐在墙边的破木桌边缘,双手插在裤兜里,龇牙坏笑:“老陈,今天我让你先开开眼,你瞪好老花眼给我看清楚了。”

说着,他对马仔一挥手,“兄弟们招呼上。”

“妥嘞杨哥!”

两个马仔几乎同时抬脚,抡起粗壮有力的小腿,狠狠踢向地上那名奴工。

那小子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然身材不够高大,但也算壮实,此时却毫无还击之力,因为他已经是遍体鳞伤的虚弱状态。

这两脚下去,一脚落在他腮帮子上,一脚狠踢在他的肋骨上。

陈文明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腮边的肉翻开一道口子,先是白花花的肉,紧接着被溢出的血染成鲜红色。

血顺着他腮边往脖子下面流,这孩子疼得全身打着抖,却虚弱地喊不出声音。

陈文明不忍再看,抬头直视杨栋梁:“这啥意思?吓唬老头儿也用不着拿个半大孩子开刀吧?”

杨栋梁并不理会他,拿出一根烟点上,享受地抽了几口,对两个正在拳打脚踢的手下说:“来,上点花活儿,让老不死的长长见识。”

两个马仔会心一乐,一起把满脸是血的奴工拎起来拖到旁边的破椅子上按住。

一个马仔站到椅子后面搂住奴工的头,并捂住他的嘴。

另一个马仔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一串特制钢针,放在手心里颠了颠,挑中一根钢针捏住,屈膝蹲在奴工面前。

陈文明看到他抓起那孩子一只手,掰开手指攥紧,心脏猛地紧缩起来:“你干啥?!快放开他!”

一声被死死闷住的哀嚎,与他的话音衔接,从那奴工嘴里泄出来。

马仔手中的钢针,直直刺入奴工的指甲缝里,疼得那孩子**般浑身抽搐着挣扎。

“快住手啊!”

陈文明不知哪来的力气,“噌”地从破沙发上站起来,本能地直扑过去。

他刚扑过去,站在椅子后控制奴工那个马仔抬起腿就是一脚,直接踹在他小腹上。

陈文明不是老当益壮的退休刑警,他有心脏病,又饿了这么多天,这一脚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他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地对杨栋梁喊话:“撬办公室门的人是我,你想弄死我直接动手!不用拿这孩子整杀鸡儆猴那套!”

关于杨栋梁迟迟没对他动手,陈文明这些天一直想不明白原因。

按说,在这样封闭隔绝的黑矿场里,杀个手无寸铁的老头往大山里一埋并不难,可是杨栋梁只是把他囚禁在地下室,似乎没有杀他的打算。

这让陈文明想不通,而此时当着他的面虐待一个奴工,更让他猜不出因由。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门被敲响:“杨哥,出来一下,我有急事要说!”

是周知的声音。

陈文明和杨栋梁同时看向门口。

“来了。”杨栋梁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铁门,放周知进来。

周知一进门迅速扫了地上的陈文明一眼,然后贴着杨栋梁耳语道:“杨哥,我刚查出来,陈守才根本不是韩队在家亲戚,他是个退休刑警。”

“操!”杨栋梁一把推开他,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你他妈早干啥去了?现在才告诉我!多悬给我惹出大祸!还不滚!杵在这等我夸你呢!”

周知捂着一边脸,不敢多作停留,讪讪地转身走了。

“杨哥,咋了?啥事儿啊发这么大火?”用钢针刺奴工指甲的马仔扭头问道,“小周说啥了?”

他的问题,也是陈文明此刻心中的疑问。

这个马仔是杨栋梁心腹,所以多嘴一问也没招来叱骂。

杨栋梁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瞎打听,转身走到陈文明面前蹲下来:“你刚才嚷嚷啥?让我直接弄死你?”

陈文明怒视着他,呵斥道:“我让你别折磨那个孩子!要打要杀都冲我来!”

杨栋梁走用手背在他脸颊轻轻抽了一下,阴鸷地笑道:“弄死你太容易了,没啥挑战性,像你这样的人,就得从心理上折磨你才带劲儿,毕竟,你们干警察的,都贼他妈有正义感,哈哈哈哈!”

身份被他识破了!

陈文明心里猛地一慌,但转瞬就冷静下来。

既然对方已经识破他的身份,那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对,没有正义感当不了警察。”

“既然你知道我是警察,我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直问道,“杨栋梁,你和‘红丝巾连环杀人案’还有二十年前的拐卖儿童案到底有啥关联?敞亮点,直接说吧。”

杨栋梁点燃一支烟,塞到他干裂的嘴唇间,然后站起身:“你猜啊。”

说完这句嘲弄的话,杨栋梁一挥手,转身带着两个马仔和那名奄奄一息的奴工走了。

陈文明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朝他的背影大喊道:“你以为你不说警方就查不到吗!迟早有一天你会被绳之以法,受到法律的制裁!”

杨栋梁扭头哂笑,不屑地丢下一句:“脑子有病。”

铁门重新落锁,地下室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陈文明瘫坐在湿凉的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心中的疑团在渐渐解开,杨栋梁在他面前折磨那个半大孩子,不仅仅是为了从心理上折磨他,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在泄愤。

陈文明知道自己退休刑警的身份,让杨栋梁不敢轻举妄动。

杀警察会带来无穷的隐患,很可能导致黑矿场暴露。

但是放了他,那更是在自掘坟墓,所以杨栋梁虽然表面笑呵呵,实则内心很可能已经焦头烂额。

陈文明爬到破沙发上,盯着那道铁门开始盘算。

既然杨栋梁轻易不敢对他下黑手,那就等于留下了一丝逃生的机会。

他暗下决心,必须尽快逃出黑矿场,将这里的一切上报到局里。

正如陈文明的判断,杨栋梁确实有些焦头烂额。

这个来矿场卧底的老警察,对他来说像个烫手的山芋,不敢扔出去,也不敢就地处理,搞得他好生焦躁。

离开地下室以后,杨栋梁去了二楼的办公室,给他的老板沈复生打电话。

这位神秘的沈老板,时常让杨栋梁有些无奈。

因为年轻的沈老板性情极古怪,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好在对他们这帮手下相当不错。

所以,杨栋梁愿意为他马首是瞻。

电话很快接通,杨栋梁开门见山地说:“沈老板,老陈头儿不能留了,我刚查出来,他是个退休刑警,得赶紧弄死他以绝后患。”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传来一道微微沙哑的声音:“不行。”

杨栋梁急劝道:“现在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啊,沈老板!”

沈复生的轻笑声传来,淡淡说道:“死亡其实很容易,好好活着才是最难的。”

杨栋梁正想再劝两句,但是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在办公桌上,自言自语嘟囔:“我这沈老板哪哪都好,就这个阴森森的性格太愁人,一点都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