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林琳的聋哑人,年龄和报案时间与今天江边落水失踪的年轻女性都对得上。

韩涛给辖区派出所打了一个电话,调取林琳的户籍信息。

大约五分钟之后,有一个重磅信息在激起他身为刑警的警觉性。

电话那端的派出所户籍女民警,语调轻缓地读出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信息:“父亲……是叫林振海,韩副队,这个林惊海的状态显示是在逃啊。”

韩涛不由握紧听筒:“嗯,知道了,谢谢。”

他挂断电话,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直觉将他团团围住。

这直觉让他既兴奋又紧张。

他感觉聋哑人林琳,或许就是“红丝巾连环杀人案”的第四位受害者。

韩涛在电脑上输入林振海的名字,很快查出了此人的详细信息。

林振海,外号“鬼叔”,是二十年前绥城儿童拐卖案的头目,一直没有归案。

午休结束,队里的人陆续回到大办公室。

韩涛还在埋头比对“红丝巾案”三起案件的卷宗,把吃午饭这茬儿忘得一干二净。

陷入死局的案子突然迎来转机,他不能再错失这个破案机会。

这时,薛砚推门进来,几步跑到办公桌旁递给他一张A4纸:“新鲜出炉的纤维比对报告,老陆连午饭都没吃,加急做的。”

“说得好像你吃午饭了一样。”韩涛接过报告一边看一边轻轻嗤笑,“小伙子,我看你好像有点兴奋啊。”

薛砚撅着屁股趴在他办公桌空着的一角上,嘿嘿一笑:“是有点小兴奋,我以为这案子没指望破了,现在凶手又出来挑衅,上午出现场的时候我是火大,这会儿心里扭过那个弯来了,他狂妄自大才容易留下破绽,他的破绽就是咱们追踪的线索。”

韩涛微笑着瞅他一眼:“小样儿,分析起来一套一套的。”

林浩最后一个推门进来,对韩涛扬了扬下巴:“韩涛,救援队那边来消息了,目前打捞还没有结果,已经超过最佳营救时间,估计目前的结果不会有什么变化了,等下午救援队收队之后就通知报案家属吧。”

“先别急着通知家属。”韩涛站起来,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他,“林队,先看看这个。”

这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和连接线,乍一看像鬼画符。

林浩却很快就看懂了,这是一份案件分析的思维导图,就是画得过于粗糙凌乱。

“把手里的事先放下,咱们得开个会。”他把那张纸还给韩涛,“让韩副队先给大家说明一下情况。”

众人放下手里的事,纷纷抬头看向两位队长。

林浩抱臂靠着韩涛的办公桌挪了挪,给他让出地方。

韩涛举着那张鬼画符思维导图,环视大家:“各位,好消息,‘红丝巾案’有新发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办公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但是转瞬就安静下来。

“首先,我说一下今天上午江边落水失踪的案子。”韩涛继续道,“现场发现一条红丝巾,老陆做了纤维和字迹比对,结果显示,这条红丝巾和年前三起案件中的红丝巾是一样的,初步判断四条丝巾上的字迹应该属于同一个人,最终结果要等笔迹鉴定那边的消息。”

这对案件调查陷入僵局的刑警们来说,无疑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大家七嘴八舌叫了几声好,林浩笑着压了压手,示意韩涛继续说。

“都别急,我一样一样细说。”韩涛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下一点,“前三起案件的作案手法有几个共同点,第一,利用药物使被害人陷入昏迷状态。第二,用红丝巾勒住被害人颈部造成机械性窒息死亡。第三,三条红丝巾上都写了被害人的姓名。所以三名死者身上都没有防御伤,指甲缝里没找到任何皮肤组织,这就导致根本提取不到凶手的DNA。”

他停顿一下,继续道,“现在关键是第四位被害人林琳,因为人还没捞上来,所以暂时不能草率地确认她已经遇害身亡。”

薛砚突然插了一句话:“这大冬天的,在江水里泡一上午,我看是凶多吉少了。”

林浩从韩涛手里抽出那张思维导图,皱眉看着:“同样是红丝巾案的被害人,她和前三位死者被害的方式基本没有共同点,现在人没找到,实在不好判断。但是,既然凶手追求作案手法的仪式感,我想不通为什么会对她区别对待。”

“嗯,她和前三位死者唯二的共同点,是被害现场都有红丝巾,以及红丝巾上写了字。”韩涛心里也有同样的疑惑,“现在我要说一个很关键的新线索,她的父亲林振海是在逃人员,也是二十年前轰动绥城的拐卖儿童案主犯。”

这时,有位老刑警接话道:“也就是说,红丝巾案很可能和二十年前的拐卖儿童案有关?”

林浩点了点头,做出这次临时案情分析会的总结:“韩副队已经把这四起案件串联起来做了透彻的分析,所以,目前可以做出红丝巾系列案件可能和二十年前拐卖儿童案有关的推断。”

说完,他给各组重新布置了任务。

散会后,韩涛把办公桌上的卷宗整理一下,接住薛砚扔过来的面包,一边吃一边拨通陈文明的电话。

陈文明被宋局勒令在家养病,接起电话开口就问:“我能回队里上班了吧?”

“这事儿你得给宋局打电话,不归我管。”韩涛大嚼着面包,腮帮子鼓鼓囊囊口齿有些不清,“老陈,我要跟你说件大事,今天上午红丝巾案出现了第四位被害人,查这位被害人家庭成员信息的时候,发现她父亲是二十年前拐卖儿童案的主犯,目前在逃。林队的意思是,猜测红丝巾案和二十年前的案子可能有关联。”

陈文明在听到“二十年前拐卖儿童案”这几个字,整个人猛地一僵。

韩涛后面说的话,他没太听清。

胸膛里那颗病弱不堪的心脏怦怦地加快了跳动,他身体里冲出一股兴奋的力量。

因为当年那件拐卖儿童案的被害人里,就包括他的儿子陈铮。

最近几年,陈文明逐渐接受已经失去儿子的现实。

但是,他从未放下抓到拐卖儿童案主犯的执念。

将罪犯绳之以法是警察的职责所在,而且他也想问那个可恨的人贩子,儿子陈铮到底是死是活。

陈文明激动的话音有些颤抖:“韩涛,谢谢你,有心了。”

电话那头的韩涛吃面包噎住了,正在喝水,含糊地说了句:“不用。”

随后,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很快补充道,“老陈你可别太上心,毕竟只是怀疑推测,没有确凿的……”

“我明天就要回队里上班,这回你们谁都拦不住我。”陈文明忍着心脏剧烈跳动带来的不适感,没等韩涛把话说完,他便兴奋地说,“这个机会我等了二十年,说什么都得抓住了,绝不撒手!”

“不是,老陈你能不能先别瞎激动。”韩涛的语气并不冷硬,有几分温和的无奈,“我再强调一遍,现在仅仅是初步判断,那俩案子可能有关联,万一调查之后发现不是呢?那你的心脏还不得立马停跳啊。都那么大岁数了,这点道理还得让人嘱咐。”

该说的事说完了,韩涛挂断电话就和林浩一起去了宋局办公室。

可走着走着,韩涛就有点后悔了。

他后悔把二十年拐卖案和红丝巾案可能有关的事情告诉陈文明。

到了宋局办公室后,韩涛和林浩把红丝巾案的新进展如实汇报,又谈了各自对案件调查方向的新思路,在局长办公室谈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走。

各抒己见的两位刑警队长前脚刚走,宋国章就召集副局长和其他几位领导研究方案。

公安局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而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