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萧邺已经打定主意, 但是郑容汐是失踪当日的细节,他还要再问个清楚。

程莹在一旁,看到萧邺突然出现, 十分震惊, 正要行礼,话说到一半,可这才发现萧邺自进屋起根本不曾看过她一眼, 于是, 程莹的声音越发地小了下来, 自顾自地又站了起来,有些尴尬。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从未入过萧邺的眼。

如今,虽然她还有些价值,可她也不过是个明明白白的工具人而已, 这一点她也非常清楚。

此刻萧邺眼里似乎只有元临一人。

她在一旁显得有些多余,但她又想关注后续的发展, 所以也就只能安静下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屋里等着听萧邺后续的安排。

可是,越往下听萧邺的话,程莹越发地惊讶。

不论是在与萧邺只见过几次的元临眼里, 还是在程莹眼里,萧邺都是个冷漠到几近冷血的人,并且时刻都能保持镇静, 从不因外界的人事受到干扰, 改变自己的决定。

任何事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 都只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 没有别的更多价值。

他好像没有感情可言。

在普通人眼中大过天的亲情爱情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程莹想,也许是因为萧邺的生母早逝,她从未见过萧邺有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温情的一面。

但是今日有些不同。

当听到萧邺说出将太后带来了这句话时,她甚至无意识地微张了嘴,因为太过震惊而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

更让她瞠目结舌的是,接下来萧邺十分平静毫无波澜说出的那些话。

元临有些奇怪,不懂萧邺为何要将太后带来。

他不知道太后与萧邺之间的关系,理所应当地认为太后便是萧邺的生母,所以十分疑惑。

“为何带太后前来?”

“她不肯开口,所以只能用些手段了。”

“不过她的嘴倒也没有朕想象中的硬。”

听到萧邺用近乎陌生人一样的语气说起太后,元临十分不解。

听起来,太后与萧邺不是亲人,更像是仇人。

“萧旸在这里。”

“那么,她可以成为我们手里的筹码。”

要跟萧旸谈判,他手里必须要有些能够让萧旸妥协的东西。

太后就是这个存在。

元临听得更加糊涂了,为何太后能够成为他们手里的筹码。

按理来说,当今太后应是萧邺的生母才对,萧旸与萧邺,虽说有血缘关系,可到底是同父异母,那萧邺的生母如何,难道能够威胁到萧旸吗?

萧邺有些不耐烦。

如今他要确保郑容汐安然无恙,所以不想再浪费时间,多耽误一刻,郑容汐都可能会更多受一刻的折磨。

虽然知道李复和萧旸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之前,是肯定不会伤害郑容汐,但是他们会如何折磨郑容汐,就说不一定了。

他不仅要保证郑容汐的生命安全,更不想见到郑容汐受一点伤害。

“去派人告诉萧旸,朕带了何氏前来,如果他想保证她的安全……他知道朕要的是什么。”

萧邺知道自己不必去,只要把这个消息放给萧旸,那么他们肯定会有动作,他只需在这里等着便是。

元临没想到萧邺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但是他还想再确认清楚,因为这样做的后果萧邺应该很清楚。

萧邺真的想明白了吗?真的要为郑容汐做到这种地步?

这与他印象中萧邺的行事作风完全不符。

这样赔本的生意,萧邺从来应该从来不会做。

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是元临还是立刻吩咐了自己手下的人将这个消息放出去。

如今便只要等着对方主动现身就是。

因为心急如焚,焦躁不安,所以等待显得格外地漫长磨人。

这期间,萧邺多次独自走到院中,似乎在思索什么,看上去心事重重,从一开始到现在,萧邺紧锁的眉头从未舒展开过。

望着萧邺的背影,元临对着常进保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以为他不会来的。”

常进保叹了口气。

连他也曾经是这样以为的。

因为起初听到娘娘被劫走的消息时,皇上虽然表现出意外,但没有立刻行动,而且看上去十分平静,所以连他也想不到皇上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他记得,当时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后,愣了片刻,而后便又像往常一样,没什么反常的表现,内卫退下之后,皇上便继续批阅奏折,处理政事,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在一旁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明明知道不该说的,可是那样的情形,好像不说话又显得氛围有些异常的沉重。

要说些什么,连常进保自己也不知道。

思来想去,常进保只说了一句:“皇上,奴才给您添点茶。”

对于娘娘失踪这件事,他不敢多做意见,因为他知道皇上自然有决定,轮不到他做奴才的来插嘴。

可是当他走到皇上跟前,帮皇上添茶的时候,这才发现,从内卫将这个消息来通报之后到此刻,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皇上面前的奏折一动没动,皇上似乎一直都在盯着那一页,整个人仿佛静止了一样,如一座雕像。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就在此。

见此情形,常进宝也不得不出声提醒。

“皇上,茶都凉了,奴才给您换上热的。”

这一句话似乎是点醒了萧邺,萧邺从方才静止一动不动的状态活了过来。

“你说什么?”

萧邺问的这一句话,似乎也没有想要常进保回答,因为问完之后他便立刻又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险些让常进保手里的茶盏滑落,摔到地上。

“把太后给朕带过来。”

听到这句话,常进保足足愣了许久,没有动作。

萧邺有些不耐,又重复了一遍。

“派人把太后给朕带过来。”

常进保实在是惊讶。

这种话说出来,该是大逆不道,即便是皇帝,对于双亲,也不该用这样无礼的语气。

更何况,虽然如今的太后并不是皇上的生母,但是无论如何,在名义上,她也是皇上的母亲,礼教伦理纲常,皇上都不要了吗?

皇上此前从未做过这样出格的事情。

即便他能看出皇上与太后关系冷淡,但过去,至少在明面上,皇上与太后还是相互尊重,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震惊之余,常进保颤着声音问了一句:“皇上,是,皇上……是奴才去把太后娘娘请过来吗?”

“这个时间太后可能在休息,是不是不太……”

“朕说了,把她给朕带过来!”

“管她在做什么,朕要立刻见到她。”

“……是。”

常进保不懂到底是为何,萧邺的态度来了这么大的转变,几乎跟过去是判若两人,但是皇帝下令,他只能照做。

不过太后毕竟是太后,他带着人一同过去宣旨的时候,还是十分恭敬,不敢有怠慢。

奇怪的是,太后似乎也没有因为皇帝这样无礼的言行而发火,她好像早知有这么一回,十分平静,即便是被人从睡梦中吵醒,也没说什么,跟着他们就来了昭阳宫。

太后来了之后,他本想继续在殿中伺候,但是却被皇上赶了出去。

于是他便一直在殿外候着。

他听不到殿中皇上与太后说了什么,两人似乎都十分冷静,并没有听到情绪激动的场面,也没有大吵大闹过于激烈的言语。

只是后来当大殿门被打开时,皇上的命令让他难以置信。

“来人,把太后带下去,好好照顾。”

这话是对着一直守在门外的内卫说的,听到这个话时,常进宝全身的力气都在那一瞬都被抽了干净,浑身瘫软。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内卫是皇上为了巩固政权专门设立的一个组织,只为皇上一人服务,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唯皇上马首是瞻,十分忠诚。

他们的职责便是监视朝内所有的官员,若有异动,便由他们上报给皇上,皇上下令,进行决断。

这些人阴狠毒辣,手段极其残忍,当然这也是在皇上默许的范围之内。

这样才能极大地巩固皇上的权利,让朝中官员慑于皇上的威严,不敢有异心。

朝中大多数官员知晓内卫的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就被诬陷,进了地牢,受到非人的折磨。

所有人都知道经过内卫手再出来的人基本上半条命都没了,不成人样,往后人也性情大变,这期间受到的折磨,可想而知。

如今皇上却下令要让内卫的人将太后带走,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时,常静宝才会这么震惊。

内卫对太后用刑的时候,皇上就在外面听着。

他听着那些惨绝人寰的凄惨叫声时,都觉得瘆人,可是再看皇上,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等着。

中途地牢里的人出来过,向皇上汇报进展,皇上只问了一句。

“说了吗?”

这人摇了摇头。

“继续。”

“是。”

地牢内的凄厉叫声仍在继续,常进保听着只觉浑身发冷。

他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懂皇上要从太后那里得到什么信息,但太后的嘴比他想象的更严。

不过毕竟是女人,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这样的大刑,连内卫自己都受不了,更何况太后这样的人,最后太后还是屈服了。

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一幕。

当他见到被折磨几乎不成人形的太后时,着实是后背发凉。

虽然如今朝内上下都不敢有什么反对的声音,皇上的位置比过去更加稳固,但是这样违反伦常的事情,肯定会传出去的,那皇上要如何面对天下百姓,如何面对群臣的质疑呢?

但是皇上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这些。

应该说,当皇上有了这样的决定时,肯定已经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