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容汐在原地等了许久, 却始终不见兰心回来,她逐渐的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可是她又觉得不对,这里的人怎么可能会认出兰心来, 难道是萧邺派来的人已经追到这里来了?

虽然心里着急, 但郑容汐还是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

她猜想,兰心或许是在回来的途中因为有些突然发生的事暂时地耽搁了, 所以才没能及时赶回来, 或许是兰心没有及时找到自己的东西, 又或者是跟客栈里的伙计争执了几句,这些都是有可能的,不一定会是她想的那种最糟糕的结果。

郑容汐默默算着时间,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却迟迟不见兰心的身影, 按理来说客栈就在这附近,从这里拐出去, 走几步便到了,这么近的距离, 哪里花得了这么长的时间。

兰心即便是蹦着挪过去也都够一个来回了。

郑容汐心中越发急切,生怕兰心是出了什么意外。

兰心这个人平日大大咧咧的,不拘小节, 而且粗心大意,万一是惹了什么麻烦又或是不慎撞到哪里还是掉进河里了……郑容汐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

这些事放在兰心身上,好像都是可能发生的。

这会儿临近中午, 路上的行人越发地少了, 大多都赶着回家吃饭, 郑容汐看了看四周, 也没有一个能帮得上忙的人,最终还是决定自己返回去客栈看看情况。

可就这么出去,郑容汐又觉得实在不太安全,这时候,她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摊,上面摆满了各种丝巾手帕。

郑容汐买了条手帕。

一边朝着客栈去,郑容汐同时还不忘拿着手帕尽量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带面纱或者面具都太张扬了,这样的方式或许会显得不那么突兀,并且,一边走着郑容汐还一边装着咳嗽了几句,这样她拿手帕挡着脸,捂着嘴的行为就显得合理多了。

郑容汐走到客栈门口,见客栈外人来人往,客栈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看来她此前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一抬眼便看见了背对着她,站在前台,似乎在跟掌柜说话的兰心。

在迈进客栈之前,郑容汐十分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见大堂中的客人都在吃吃喝喝,说着自己的,聊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有往她这边看过来,她这才放心地往客栈里走。

可是,越朝着兰心走过去,郑容汐越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怪异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

直到她走到了兰心身后,伸出手,轻轻地在兰心肩上拍了一下,兰心这才十分古怪地缓缓将头转了过来。

看清兰心的表情之后,郑容汐十分不解。

因为兰心正用一种要哭不哭,十分为难,像是有口难言的表情看着她。

郑容汐还没有察觉到四周的古怪,问兰心:“怎么了?”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兰心看着郑容汐,眼神又往边上飘了一下,似乎是在暗示郑容汐,郑容汐这才跟着看过去。

然后她便发现了这其中的异样。

原本坐在右手边那一桌的两个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并朝着她走了过来。

郑容汐惊觉不对,正欲离开,没想到一转身,又有两个男人正朝着她走过来。

如今这个情况,郑容汐算是看明白了。

她是走不了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群人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四人慢慢地朝着郑容汐走进,郑容汐跟着往后退,直到贴到了背后的柜子,察觉自己无路可逃,这才停下了。

为首的一人走上前来,对着郑容汐行了个礼。

“请您跟我们回去。”

应该是为了不惹人注目,所以他们即便是认出了郑容汐,知道了郑容汐的身份,也并未张扬,在这么多普通百姓面前,他们没有着重强调郑容汐的身份,否则场面立刻就会控制不住了。

郑容汐不动,只是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她跟掌柜争执的时候,卑职就发现了。”

他指了指郑容汐身旁的兰心。

果然,郑容汐就知道是这样。

兰心却是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当时她跟郑容汐说自己回来拿东西,来了客栈后她就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找到了自己的贴身物品,正欲离开,一推门,门外就站着他们四个人。

兰心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早就被盯上了。

这几个人知道她的行李还没有收拾完,就在对面的房间等着她,她一来,便在门外将她拦下了。

兰心起初还不知道这几人的身份,以为是这里的地痞流氓故意拦下她,想为难她。

“你们是谁?”

“你们想干什么?”

“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

见这几人不说话,兰心往边上走了些,想直接绕过他们离开,没想到她往边上走,这几人也跟着往边上走了两步,将她的去路死死地挡住了。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再不让开的话我就叫人了。”

还是为首的人先开口了。

“兰心姑娘不认得我们了?”

兰心盯着面前的人看了许久,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努力回想。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在哪里见过?”

兰心也是一时脑子糊涂了。

能知道她名字的并且见过她的,除了在宫中也没有其他地方了。

问出这句话之后,她立刻便反应过来了。

“你,你们是皇上派来的人?”

“看来兰心姑娘是记起来了。”

“我们奉命前来,所以还请兰心姑娘配合。”

兰心抱紧了自己胸前的包袱,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配合什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兰心姑娘是聪明人,就不用我们把话说得太明白了。”

“如果皇上怪罪下来,你我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既然兰心姑娘不愿意开口,那我就直接问了。”

“娘娘在哪里?”

“我不知道。”

兰心何时面对过这样的审问,并且对方经验十足,时常面对的都是凶狠的罪犯,对着兰心时,虽然已经尽量心平气和,但周身上下还是散发出一种让人恐惧的杀气,眼神凌厉,像利刃一般,对上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质问,兰心腿都快软了。

原本还抱着要跟对方大吵一架的想法,此刻的兰心已全无斗志。

可她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着她,不能说出来,不能将娘娘供出来,凭着仅存的这一点清醒,兰心咬紧牙关,就是不开口,以沉默应对。

只要她咬死不说,这些人也拿她没办法。

兰心知道这些人肯定不会对她动用武力的,但是她没想到这几个人倒是聪明,知道利用她来作为诱饵引郑容汐出现。

他们什么都不需用做,只要在客栈里喝着茶,等着郑容汐出现就够了。

在客栈里等着郑容汐的那一段时间,兰心心中无数次祈求过,希望郑容汐不要出现,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可是没想到郑容汐还是出现了。

其实这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兰心的心情也很复杂,既希望郑容汐不要回来,不要被抓回去,可是若郑容汐真的不出现,她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毕竟这表明郑容汐完全不在乎她的生死。

虽然如果她的生死能换来郑容汐的安全,她是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但如果这样的牺牲不被人放在心上,那似乎有些让人寒心了。

兰心到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他们发现了。

郑容汐也是奇怪于这一点:“你们见过兰心?”

“认识她?”

其中一人点了点头:“回娘娘,是。”

“过去在宫里见过几次。”

“那你们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这是我们所必须掌握的能力,基本上是过目不忘,要时刻保持警醒,能从人群中发现可疑的人物……”

兰心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你们把我当犯人。”

这人摇了摇头。

其实也并不是如此,只是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这样时刻保持警惕,高度集中注意,所以不管是兰心,还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只要想回忆起他们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对他们来说并不是特别困难,对于兰心的长相,更是很容易就能记起来。

如今这样的情况,郑容汐知道自己是走不了的,但是,她并不想去见萧邺。

“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这人有些为难:“娘娘,您这样的话,我们很难办。”

他们又不能对郑容汐动粗,更不能直接把郑容汐捆了带到萧邺面前,如果郑容汐不配合,一直抵抗的话,就很麻烦。

郑容汐笑了笑。

她也知道这些人只是奉命行事,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但是如果到这种时候了,她还要为其他人考虑,做起事来束手束脚的话,那么她便什么也做不了。

“娘娘,皇上已经知道您在这里了。”

“您就不要为难卑职了。”

“我可以不为难你,同样,你也可以当做没看到我,让我离开。”

“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郑容汐在他们手里逃走,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郑容汐离开的话,那他们就都完了。

郑容汐听了这话后没什么反应,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要走,几人立刻跟了上去。

“您要去哪儿?”

“这里这么多人,你不会要让我在这里等着吧?”

如果萧邺来了,他们难道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纠缠不清吗?

“卑职送您上去。”

郑容汐在房里等了快半个时辰,正百无聊赖之际,突然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光听这个声音,她便知道是萧邺来了。

门一打开,看到萧邺的那一刻,郑容汐的心情很复杂。

本以为能顺利离开,没想到不过两日,便又再见到了萧邺。

看到萧邺,郑容汐依旧坐着,并没有起身迎接。

门被拉上,屋内只剩郑容汐与萧邺。

“你总是让朕意想不到。”

“怪不得前些日子你那么安分,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皇上,我们好好谈谈吧。”

这句话倒是让萧邺来了兴趣。

他以为郑容汐对他全是抵抗的情绪,没想到郑容汐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跟他对话。

萧邺在郑容汐对面坐下。

“让朕听听你想说什么。”

“说你如何从宫中一路跟着朕到了净慈寺,然后又从净慈寺跑到了这里?”

“并且还是在朕不知情的情况下?”

“朕倒想听听你如何解释。”

“我没什么可解释的。”

“再过一日,宫中就会有人发现我留下的绝笔信,然后会在河中捞起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并且穿着我的衣服,戴着我的首饰、头饰,看了那封信,所有人都会认为那具尸首就是我。”

“他们会知道,我是因为在宫中常年被皇上的冷落,得不到皇上的宠幸,并且又失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所以精神失常,跳河自尽。”

“如果……皇上想压下这个消息,还是尽快回宫吧。”

“这样的事出现在后宫,恐怕皇上脸上也无光,也会觉得颜面扫地。”

“这种事情,皇上怎么能容许其他人知道呢?”

萧邺脸色微变,视线紧锁住郑容汐,沉声问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你不怕郑家的人受到牵连?”

“这一点皇上最清楚不过了,他们跟我又没什么血缘关系,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

“我要是这么说,皇上肯定也不会相信。”

“确实,我不可能放下他们,这也是我之前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

“我害怕他们因为我受到伤害,即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永远是我的亲人。”

“但是我知道,皇上不会的。”

“因为我而损失了国之栋梁,那太不值得了。”

“我也没有这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