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郑容汐消失的那一刻起, 直到此刻,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大半天过去了, 依旧没有找到郑容汐的踪影。

另一头, 派出去寻找李复的人,也没有带回来好消息。

这一次,连常进保都有些害怕了。

他站在萧邺身旁, 大气都不敢喘, 知道此刻萧邺是龙颜大怒, 保不准他哪句话就会惹得萧邺大发雷霆。

“皇,皇上……卑职无能,让,让人跑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侍卫不敢抬头, 根本不敢想象萧邺听到这句话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萧邺本是将手放在桌上的茶杯上,听到这句话时, 他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手背上青筋毕现, 忍了许久,还是将杯子狠狠地砸向了跪在面前的一群人。

杯中是滚开的茶水,砸到身上时, 茶水飞溅出来,在他们胸前留下一团印记,茶叶片也跟着飞出来, 粘到了他们的胸前, 甚至连脸上、脖子都粘上了不少。

杯子应声落地,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立刻原本完好的杯子立刻四分五裂,碎片落了一地。

这群人却也不敢躲,只能生生地扛下,比起其他的处罚,光是被茶水烫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这么多人抓一个一点拳脚功夫都不会的人,都能让人跑了?”

其中一人想解释两句:“回,回皇上……来救他的人是有备而来,而且功夫很高,我们勉强只能跟他打个平手。”

“他们对净慈寺很熟悉,早就规划好了逃跑的路线。”

“一,一拨人负责拖住卑职,一拨人就带着他离开,训练有素,卑职确实是无能为力。”

“他们是怎么找到那里去的?”

“朕记得朕说过,让你们好好守着,不能让生人靠近,为什么他们会知道人被关在哪里?”

“回皇上,卑职们确实一直守在那里,并且,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靠近,卑职,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得知消息,前来将人劫,劫走的。”

其实萧邺早就想到了。

在这之前,李复被关在这里的消息一直从未被透出去,这一次竟然给了这群人可趁之机,那么,一定是其中有人走漏了风声。

他身边出现了对方的内应。

“常进保!”

“是,奴才在。”

“马上去把寺里所有人召过来!”

“一个一个问,看有谁是近日才出现在这里的人,所有人,一个都不许漏掉。”

“凡是有可疑的人,都给朕仔细问清楚了。”

萧邺这次带过来的人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这么多年没出过什么问题,那么内应绝对不会是这其中的人。

除了寺里的人之外,还有可疑的就是宋嘉茵了。

这一次,宋嘉茵这么反常地要跟着他一起来净慈寺,确实是很古怪。

而且,还有突然出现在宋嘉茵身边的那个丫鬟。

莫名地出现,又突然地消失,加上宫里郑容汐突然离奇地失踪……萧邺自然便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但是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想,还没有实际的证据。

要知道事情究竟如何,还是要从宋嘉茵下手。

“让宋嘉茵来见朕。”

萧邺能看出来宋嘉茵绝对有事隐瞒,只是如今还不肯开口。

宋嘉茵再次出现在萧邺面前时,脸色已经比方才好了些,并不像此前那般惨白毫无血色。

屋内只有萧邺与宋嘉茵两人,这是萧邺故意为之。

经过了方才的事,宋嘉茵如今再见萧邺,有些胆怯,不敢跟萧邺说话,只是独自站在一旁,低着头,也并不看萧邺。

“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朕也不想对你那么绝情,所以朕给你机会,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宋嘉茵当然不会单纯到真的相信萧邺说的话。

自己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萧邺就会放过她了,这是绝不可能的。

“皇上,嘉茵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不知道朕在说什么?”

“好,那朕先来提醒提醒你。”

“凭空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个丫鬟,跟着你一同从宫里来净慈寺的那个丫鬟,到底是什么身份?”

“皇,皇上,那就是我宫里的一个丫鬟,就是个普通奴才,有什么特别的?”

“那如今她在哪里?”

“她叫什么名字?”

“进宫几年了?”

宋嘉茵本来还想编两句谎话,但萧邺咄咄逼人,根本不给她留余地,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慌乱之下,她被萧邺问得哑口无言。

“皇,皇上,不过是个奴才,嘉茵又怎么会了解她多少?”

“她进宫多少年了,家里有什么人,难道嘉茵连这些都要关心吗?”

“如果我说不出来,难道就证明我有什么问题吗?”

萧邺忽然笑了起来。

明显到任谁都能看出是在撒谎的表情,甚至连自己的谎都圆不上来的情况……萧邺也不想再跟宋嘉茵多费口舌。

“朕提醒你,如果你再不说实话,谁也救不了你。”

宋嘉茵的眼泪立刻便落了下俩。

她默默地擦着眼泪,抬起头,望向萧邺,哽咽着道:“皇上,我做错什么了?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对皇上的真心,皇上难道一点也感觉不到吗?”

“皇上为什么会怀疑我?”

“皇上对其他人都能那么好,对皇后……”意识到自己失言……宋嘉茵赶紧扯开了话题,没有继续再讲郑容汐,“为什么皇上唯独对我这么坏?”

“事到如今,连我自己都已经搞不清楚了。”

“皇上让我进宫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皇上真的喜欢我吗?”

“过去我一直坚信这件事,可是现在,我不敢确定了。”

“或许在其他人眼中,皇上对我很好,十分体贴,考虑周到,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我好像感受不到皇上对我的喜欢。”

“可是,皇上对我明明是跟对其他人不一样的。”

“难道这些都是我的错觉吗?”

“在皇上心里,我到底有没有一点特殊的位置?”

萧邺冷眼看着宋嘉茵流着眼泪,毫无触动。

原来同样是流泪,也是不一样的。

看到宋嘉茵满脸是泪,哭得难以自持的时候,他内心毫无波动,十分平静。

可是……萧邺脑中浮现了郑容汐流泪时的模样。

不一样的……

“如果你想用这样的方式转移话题的话,朕可以直接告诉你……”

“这一套对朕没用!”

她的眼泪只会让他厌烦。

“如果你还是不肯开口的话,那就不是朕来问你了。”

“皇上是不敢回答了吗?”

“连喜不喜欢,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皇上都不敢正面回答。”

宋嘉茵一直不敢承认一个事实,其实她害怕听到萧邺的答案,怕连最后的一点幻想都不能保留。

她想起了过去种种,越来越清晰的答案在她脑中浮现,可是她还是想听到萧邺亲口回答。

“皇上到底把我当什么呢?”

“来人。”萧邺没有回答宋嘉茵的问题,朝门外喊了一句。

立刻有人应道:“皇上。”

“把宋小姐带下去好好照顾……”

“她什么时候愿意开口了,再带她来见朕,明白了吗?”

萧邺虽然没有直接挑明,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

“皇上,这……”

原本还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如今转瞬间变成了阶下囚,让他们严加审问,这让他们怎么敢。

万一皇上又变卦了,那他们真是里外不是人,肯定会遭到报复……

“朕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还需要朕再重复一次?”

“不,不是。”

几个人走到宋嘉茵面前,还是有些缩手缩脚的,毕竟宋嘉茵的身份摆在那里:“宋,宋小姐,请您跟我们走吧。”

宋嘉茵一把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两人,上前几步,拦住了萧邺。

“皇上,不知道我究竟犯了什么罪要受到如今这样的对待?”

“皇上,即便要我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萧邺回头,盯着宋嘉茵,缓缓说道:“朕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还要朕说明白吗?”

“你宫里从来没有那个宫女的存在,她是什么人,又为什么突然在你身边出现,难道你敢说你一点都不清楚?”

“你问朕,你犯了什么罪。”

“原本关押在此的重犯,今天突然被人劫走了,就是因为你的出现。”

“你要怎么解释这件事,你一出现就有人把他救走了?”

“还有那个突然消失的,你的婢女,朕现在怀疑她跟劫走要犯的一群人是一伙的,你说,你还能撇得清关系吗?”

“皇上,我是冤枉的!”

“我根本不知道这里关了什么人,又怎么会跟劫走他的人是一伙的,为何就把这个罪名强加给我了?”

萧邺将宋嘉茵抓住他衣袖的手轻轻拨开,满不在乎地说道:“是吗?”

“那又如何?”

“朕是皇帝,朕想让谁死还需要理由吗?”

“朕如今愿意找一个理由给你,已经算对你的恩赐了。”

虽然还没有切实证据,但是萧邺猜到,郑容汐的消失一定跟宋嘉茵脱不了干系。

宋嘉茵竟然还敢这么大言不惭地撇清自己,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

她竟然敢帮着郑容汐逃跑……

这时候常进保出现了。

“皇上,寺里真的有僧人见过那个宫女。”

“把人带过来。”

“是。”

这种时候萧邺也顾不上宋嘉茵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厨房帮忙的几个僧人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和尚,本不知萧邺的身份,如今突然得知萧邺竟然是皇上,个个都吓破了胆,见到萧邺,忙得跪倒在地,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

萧邺实在没什么耐心。

常进保在小和尚身旁,小声提醒道:“赶快说啊,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是,是……”

小和尚讲自己在厨房里见到的听到的那些事全都说了出来。

听完小和尚的一番话,萧邺的脸色更加阴沉。

如今看来,郑容汐是早有打算。

她知道从宫里她是逃不出去的,所以等了这么久,等到他出宫,找到了一个跟着一起混出宫的办法。

只要出了宫,再想离开,就容易多了。

本来李复被人劫走,萧邺就已经是怒火中烧,如今再加上郑容汐的消失……

萧邺抬脚将面前的桌子一脚踹翻在地,倒地的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桌上的杯碟顺着滑下,全都成了碎片。

屋里的一群人见此状况,立刻跪倒在地,齐声道:“皇上息怒!”

萧邺自己知道,他这怒火,如何能平息的下来!

“传朕的令,让当地的县令立刻派人在全县搜索,封锁县城所有的出口,不能放掉任何一个可疑的人,一定要把人给朕抓回来!”

不管是李复还是郑容汐,萧邺就不信他们还能从天上飞出去不成。

这时又有一个男人出现。

他对萧邺行了个礼,恭敬道:“皇上,卑职有事禀报。”

萧邺看了一眼屋里的众人。

“你们都出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明方才还大发雷霆的萧邺,这会儿似乎又平静了下来,不过这么好的脱身机会,他们肯定是不能放过的,连连点头道:“是,是……”

随后,一群人立刻起身,飞也似地离开了。

“什么事?”

“朕让你们在这里待了三年,你别给朕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朕要听有用的信息,不想听废话!”

“如果还是什么没消息,没找到之类的话,就闭嘴,朕不想听。”

“是。”

“卑职是有关于那群人的一些事要向皇上禀报。”

“说。”

“皇上,那群人非常警惕,基本不怎么出来活动。”

“卑职在这里待了几年,也只见过他们几次,但是,我们发现,他们确实有一个秘密组织,而且纪律严明,井然有序,上下级分明,是个规模极大的地下组织。”

“卑职们多次想混进去探听消息,但是他们十分谨慎,前一两年,我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在三个月前,终于顺利进去了。”

“初进他们组织的人只能从最低级的级别开始,并且他们是单向传递消息的,只有上一级的人向下发布消息,但是每次见面的时候上级的人都戴着面具,下一级的人根本不知道上级人长什么样子。”

“而且每次传递消息的时候都是有上面的人指定地方,所以虽然我们中有人混进了他们这里这个组织,但是也只接触不到最高级的机密,只是听从上面的人发命令,然后他们再吩咐底下的人去完成执行,能打听到的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