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觉得朕不敢拿你怎么样, 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郑容汐几乎是苦笑出来。

她哪里敢有这种想法。

她又凭什么敢觉得萧邺对她另眼相看,觉得她在萧邺心里是特别的存在。

她怕萧邺都来不及,哪里会觉得萧邺拿她没办法, 对她无计可施呢?

如今宋嘉茵出现, 她是时候该让出位置了。

她并不想强占这个本来就不属于她的位置。

宋嘉茵似乎也把她当成了破坏她跟萧邺关系的拦路虎。

郑容汐都觉得自己像是棒打鸳鸯的恶人,因为有她在中间,害得宋嘉茵至今无名无份地住在宫里, 受人指指点点。

可是宋嘉茵为了赶走她不惜使出这种手段来污蔑她, 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

她们明明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她也不懂,即便她无意占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竟然会让她这么恨她吗?

萧邺的心在她那里,她应该泰然自若的,信心十足, 怎么反倒患得患失,非要立刻除掉她?

“想什么?”

“是在想如何跟朕解释?”

郑容汐摇头:“没有。”

“臣妾不敢, 没什么可解释的,一切凭皇上处置。”

看如今这情形, 郑容汐早已心灰意冷,倒不如主动退出,还能落个成全他们的好名声。

“好。”

“朕看皇后意已决, 那就如皇后的愿。”

“来人!”

“把她带下去!”

一群奴才在旁边犹犹豫豫,又不敢上前,毕竟郑容汐贵为皇后, 他们这样的身份又怎么敢动郑容汐。

“还不滚过来!”

“要朕说几次?”

“皇, 皇上, 皇后娘娘……”

“什么皇后娘娘!”

“从今日起, 郑容汐不再是皇后。”

这话一出,屋里的一群人皆是大惊。

连常进保也脸色大变:“皇上,会不会只是误会?”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或许皇后娘娘……”

萧邺怒吼一声,打断了常进保的话:“误会什么?”

“你们这群奴才倒是忠心。”

“看看,她有想解释的意思吗?”

“朕倒是想看看她能解释出什么来?”

“证据摆在面前,再多解释也只是狡辩而已。”

况且在他看来,郑容汐根本没想过要跟他解释。

她已经默认了。

“既然有人替你求情,为你鸣不平,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有没有话要跟朕说的?”

兰心十分欣喜,大力地扯了扯郑容汐的袖口,低声急切地催促道:“娘娘,您快说呀。”

“您告诉皇上,那些信不是您写的。”

“不是您做的事,您怎么能就这么认下呢?这也太冤枉了,而且您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会掉脑袋的!”

常进保看着一言不发的郑容汐,也跟着着急:“皇后娘娘,您就说两句吧。”

“别跟皇上赌气了。”

最后这句话常进保是小声说给郑容汐听的。

他都看出来,郑容汐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故意跟皇上对着干。

明明事情不是这样的,皇后娘娘偏偏一句话都不说,硬是要让皇上误会。

他怎么看不出来皇上也知道皇后娘娘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但是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向别人低头。

向来只有别人恭恭敬敬,讨好奉承,怎么可能说什么软话。

这样两个人碰在一起,明明不是什么大事,但偏偏闹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郑容汐确实是赌了一口气。

身边两人越是催促,她越是心烦意乱,不肯开口,就是不愿意解释一句。

萧邺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本来是在给郑容汐机会,等她解释,但郑容汐偏偏又不肯低头,他更不会退让。

郑容汐的脾气比他想象中更硬。

“好!”

“真是好!”

萧邺连连说了几声好,最后道:“把她带下去!”

眼看着郑容汐即将要被一群侍卫带下去,兰心也顾不上合不合适,直接大叫道:“娘娘!”

“你们别碰她!”

兰心将郑容汐护在身后,双手乱挥,想阻挡这群人将郑容汐带走,可是却无济于事。

郑容汐开口劝道:“好了,别闹了。”

“你也想被关进大牢里吗?”

“不要命了?”

郑容汐是在提醒兰心,她再这么闹下去,萧邺是不会放过她的。

“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

郑容汐知道,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全城。

那么哥哥和父亲也很快就会知道。

不管父亲如何,哥哥是一定会想办法将她救出去的。

兰心哭了出来,抓着郑容汐的手不放:“可是,娘娘您……”

兰心担心的是,郑容汐从没有受过什么苦,牢狱之中,她如何能在那样的环境里长时间地待下去。

而且她又是细皮嫩肉的,稍微一碰怕都会留下伤痕,那种未向的地方,她怎么能去呢,她肯定是受不了那种苦的。

而且那地方全是重犯,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她如何跟老爷夫人还有少爷交代。

“朕看你也想跟着她一起去,是吧?”

“那也好,既然你们主仆情这么深厚,朕就成全你们。”

“连她一并带走!”

这时候,郑容汐终于第一次有了反应。

“皇上,与她无关。”

“皇上要罚就罚臣妾一人吧。”

萧邺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有资格跟朕谈条件吗?”

“你凭什么替她求情?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皇上,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皇上臣妾不顺眼,臣妾明白,但希望不要因为臣妾而牵连到其他人。”

“朕说了,管好你自己!”

“现在这样的情形,你凭什么跟朕说这种话?”

“你说跟她无关,好,那朕就问问你。”

“你跟人私通,往来的书信是谁送的?”

“难不成是你自己去送的?”

“她在其中又起了什么样的作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还要朕来提醒你吗?”

“现在朕还可以留她一命,如果你再敢帮她说一句话,朕立刻命人将她拉出去砍了。”

“你想清楚!”

“她倒是提醒朕了,若不然朕还将她给忘了。”

说起来,她才是罪魁祸首!

“皇上……”

郑容汐还想再为兰心辩解几句,可萧邺已经变了脸,一脸阴翳,冷冷地盯着郑容汐,仿佛暴雨来临前诡异的平静。

郑容汐跟萧邺这么久,也算是了解萧邺的,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闭嘴的。

不然就会彻底激怒萧邺。

果然,下一刻,萧邺便道:“把她们两个人都带走。”

“关起来,分开关押。”

“既然皇后不愿意跟朕说,那朕就找个人来替朕问你,看看你的嘴到底有多严!”

刑部大牢中。

郑容汐穿着一身素衣,坐在一堆枯草上。

未施粉黛,发髻也散落开来,几缕发丝落在两颊边,显得十分狼狈又憔悴。

如今这样的郑容汐,很难让人将以前高高在上的皇后跟眼前这个人联系起来。

兰心被关押在对面的牢房中。

距离她们刚被关进来时,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

兰心不知道这里的人是不了解郑容汐的身份,还是知道她的身份故意为之,他们对郑容汐和她态度十分恶劣,没什么好脸,动作更是粗鲁,几乎是推搡着,将她们二人关押进了各自的牢房里。

郑容汐养尊处优惯了,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狱卒没什么耐心,随手一推,郑容汐便跌倒在地上,手臂在地上擦出好长一段,立刻便有一条红血痕出现在了小臂上。

看着这一幕,兰心着急地叫道:“娘娘,您没事吧?”

郑容汐勉强地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如今这样的情形,即便是在兰心面前,她也不能违心地说出自己没事这样安慰人的话来。

手臂很痛,身上也很疼,狱卒粗鲁地推搡更是让她不舒服。

兰心大喊道:“你们干什么?!”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你们竟然敢这样对待她?”

“等以后我们出去了,你们别想好过。”

两个狱卒笑了一声,十分不屑:“是什么身份?”

“告诉你,进了这里都是犯人,都是犯了事的。”

“老子才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反正进了这里就别想出去了。”

“别拿以前的身份来压老子,老子不怕!”

兰心很小的时候就跟在郑容汐身边伺候,接触的人物不说都是什么文人雅士,但至少也是知书达理,不管有没有多少内涵,至少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十分有礼。

兰心也从没见过这样粗俗暴躁的人。

一时之间兰心竟然想不到该用什么话回这个狱卒。

“我告诉你,她可是当今的皇后,你这么对她,小心你的脑袋!”

两个狱卒笑了一声:“还威胁我们?”

“我告诉你,不管她是谁,进了这里都一样,都是犯人。”

“以前是皇后又怎么样,皇后落到这里也跟其他的犯人一样的待遇。”

“别再想着以前的身份,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命吧。”

“这里关押的都是死囚,你们有没有机会出去还不一定呢,好好珍惜活着的这些日子吧,或许你们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还敢这么嚣张?”

兰心气急,可她又怎么会是这个狱卒的对手。

这些人常年在这里,见惯了各式各样穷凶极恶的犯人,兰心这样的小丫头片子,说不了几句,便败下阵来。

他们粗鄙低俗,只说了几句,兰心就已招架不住了。

见此,兰心只得蹲下去想扶起倒在地上的郑容汐。

可她刚一蹲下,又被狱卒呵斥道:“干什么呢?”

“谁让你蹲下去了,继续走!”

兰心又被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差一点倒了下去。

郑容汐忍着痛意,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还不等站定,又被人猛地一推,斥道:“磨蹭什么呢?!”

“赶紧走!”

“老子事情还多得很,不想陪你们两个浪费时间。”

“你们再磨蹭一会儿,天都黑了。”

兰心与郑容汐分别在对面的两间牢房中。

看着靠在墙上,闭着眼,似乎沉睡着的郑容汐,兰心眉头紧皱,十分担忧。

“娘娘!”

“娘娘!!”

兰心连着喊了好几声,郑容汐都没什么反应,她急了起来,双手抓住栏杆,大喊起来:“娘娘!”

“娘娘,您没事吧?”

“能听到奴婢说话吗?”

郑容汐这才悠悠转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进来不过几个时辰,郑容汐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狼狈不堪,嘴唇干裂,面色也十分差,一开口,嗓子干涩到不行。

“怎么了?娘娘,您还好吧?”

郑容汐十分勉强地点了下头,可却说不出自己很好这样的话。

她不太好。

“娘娘,您再坚持一下,公子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来救娘娘您出去的。”

兰心想了想,她们被关进来已经好几个时辰了,算起来,公子肯定已经得知这个消息了,说不定这会儿正在跟皇上交涉呢,可能过些时候她们就能出去了。

“娘娘,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郑容汐有十分虚弱,又要闭上眼,兰心急忙喊道:“娘娘,您别睡啊!”

“你和奴婢讲会儿话吧。”

牢里潮湿阴冷,如果郑容汐在这里睡着又带着伤,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呢。

她不能让郑容汐睡着,必须得保持清醒。

“您别睡了,奴婢陪您说话。”

“您想想开心的事情,等着公子来救咱们。”

可是郑容汐没再说一句话,眼皮像是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慢慢地,合上了眼。

兰心大叫:“娘娘,您怎么了?您说句话呀。”

兰心接连叫了好多声,郑容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兰心开始慌乱起来:“来人!”

“来人!!”

兰心的喊叫倒是真招来了狱卒。

“喊什么呢?!”

“你们快去看看娘娘,她好像晕倒了。”

听了兰心的话,狱卒狐疑地回头看一下已经倒在枯草上的郑容汐,只是扫了一眼,没好气地对兰心道:“吼什么吼?!”

“这不是好好的吗?人又没死,急什么?”

“再说,死了又怎么样,反正进这里的人有几个能活着出去呢,这么死了,总比被凌迟处死或五马分尸来得舒服。”

说完这番话,狱卒又一脸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兰心还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群人喝酒划拳的声音。

那一边热闹非凡,这一边,郑容汐昏倒在地,却无人关心。

半夜里,郑容汐是被冷醒的。

她不知自己发霉发臭的草席上睡了多久,再醒过来时,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牢房中很黑,连一扇窗都没有,更没有光亮透进来,唯一一点光就是远处几个狱卒喝酒说话的地方照过来的。

兰心靠着栏杆睡着了,不过看上去睡得不是很熟,一听到郑容汐这边的动静,兰心立刻睁开了眼。

“娘娘?”

“您醒了?您没事吧?”

郑容汐眉头轻蹙,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因为疼痛甚至说不出话来。

“娘娘,您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吗?”

郑容汐没说话。

明明郑容汐就在不远处可却又不能照顾到她,兰心只能干着急,忽然瞥见了放在一旁的馒头。

兰心端着碗将手从栏杆的空隙伸了出去,努力想把碗里的馒头递给郑容汐:“娘娘,您先垫一垫。”

“虽然可能不太好吃,但现在也没什么别的能吃的东西了。”

馒头上还有若隐若现的黑指印,甚至在兰心将碗往出递的时候,馒头碰到了边上的木头杆子,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听着就硬邦邦的,更像是石头。

郑容汐哪里吃得下这种东西。

“不要。”

“您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再这么下去怎么受得了?”

“这是奴婢特意给您留的。”

“您要是吃不下,奴婢把外面的脏东西给您弄掉,您只吃里边的就行了。”

郑容汐依旧摇头。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腹部绞痛,十分难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兰心一直盯着郑容汐。

郑容汐捂着肚子,因为疼痛,脸上全是汗,紧咬着嘴唇,却没再说话。

眼睛就要闭上时,兰心突然大叫起来:“娘娘,您怎么了?”

“那是什么?”

郑容汐艰难地睁开眼,看向兰心。

“怎么了?”

“娘娘,那是血吗?您流血了,哪里受伤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