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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刚刚好像…”

“我没事。”

云霁摇头。

苏娆手中还拿着取的话本子,看着云霁好一瞬,他明明就很疼的,那么磕响的声音。

手中话本子随意扔了毛毯子上,直接跪走到云霁身旁,二话不说一把拉过云霁右手。

云霁倏然一声倒吸气。

右手手背都磕红了,这还叫没事。

这人他是老好人吗?烂好心,做好事不需要回报。

可她并不是好人,她也一点不想做个好人。

她更不想欠人情,尤其是这个人的人情。

她还不起。

她更不想与他有再多的交集。

“这叫没事儿?”

心底突又气怒,苏娆直接指甲嵌了云霁手背。

云霁一声闷哼,随即面露无奈笑意。

“磕磕碰碰早就习惯了,过两日就无事了。”

如此云淡风轻,似乎这样的痛对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苏娆心底气怒突兀间消失的**然无存。

这个男人还真是知道怎么消没她的怒火?

“有药吗?”

松了手,苏娆检查了云霁的手背,只是磕伤,手背骨头并没有事,确实两三天就能没事。

“有,不过药瓶太多,我也不知具体是哪一瓶,你找找。”

云霁左手敲了敲后背车壁,一个小暗格打开,里面是药瓶药包,跌打损伤样样俱。

这是受过多少次伤,才会连马车中药都这么齐。

苏娆不知怎得,突然有些同情眼前这个风光霁月的男子,也许更多的是一种感同身受的怜悯。

她又何尝不是磕磕碰碰,满身伤痕累累,只是她唯一比他幸运的是那个尖石磕在了她的额间,而不是眼睛,如果她瞎了眼,她怕是没有这么强大的内心会如眼前男子这般平静面对,平静的去接受再无色彩的世界。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看见过色彩斑斓的世界,那么瞎了就瞎了,可当已经看过了缤纷色彩,再面临黑暗,那种恐惧与彷徨的未知,前路一片黑暗,再不负任何光明…

哪怕给她五年、十年,甚至是更久时间,她或许都不一定走得出来,而云霁却只用了三年,不,确切来说是两年,第一年他还处在生死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

如果他不是云家人,或许她会听从父兄的安排,与他相敬如宾,彼此敬重,平安的度过她的这一生,好好听着父王母妃的遗愿。

让他们泉下安心。

只可惜…

世间没有如果。

苏娆找了药给云霁上好,便抱膝靠着马车重新坐下。

“云霁,我可不是个好人,我也一点不善良,你也别再因为二哥迁就我了,也别再因为二哥护着我了,我并不需要你的这些好心…”

我受不起。

之后马车一路平稳回去,苏娆回了大将军王府。

月华马车也驶回了清风居。

手上包扎用的是一方艳红手帕,手帕边角绣着一个‘娆’字。

云霁拆下手帕,将上面的药粉都抖干净,叠好手帕仔细拿过手中,刺绣的那个红色‘娆’字,指腹摸过,触感很是清明。

坐在书房的那方月华竹榻上,周身淡然如皎月,苏娆那话是第二次强调,告诉他,她不是一个好人,他其实也想说,他也不是一个好人,可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说了。

“世子…”

云风和云凌走进来。

“毅亲王的那个属下漠鹰又派人打探了苏家,尤其是苏二公子带苏小姐去找您的这事儿。”

云风开口。

两日前云风收到云凌传来消息,让他盯着毅亲王这边。

任何他们要查的与苏家有关的消息都不能放过。

“赵小姐也被查了。”

又一语,这声,云风的话中带出一丝异样。

毕竟赵莲馨与世子之间,他们的关系…

云霁将手帕收入广袖中,周身那种淡然悠远一分。

赵莲馨…

起身,走去书案。

“云风,这些年赵小姐送来的诗赋可还有留下的。”

云风摇头。

“世子,那些诗赋老王妃派人送来,您下令都烧了,此后每年送来的也都一本不剩。”

云霁抬头一下,似是看了云风,随即走到书案后。

“今年若送来,留下吧!”

云风和云凌都一怔。

留下?

“世子,您…”

“霁月世子与赵小姐青梅竹马,毅亲王会好奇的。”

云风和云凌瞬间明白,看来那毅亲王是错把遇见的苏小姐以为是赵小姐,世子如此做…

心思婉转,应声:“诺。”

“可再有他事?”

云霁又一语问,拿过书案上那把折扇打开。

云风刚准备摇头说没有了,倏地想到一事,便又道:“对了世子,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在二公子和苏小姐去望禄寺找您的那日,夜间时雀崖山的后山脚下出现一伙黑衣人,很像是死士,属下着人盯了他们,可奇怪的是他们在山脚一夜后,什么也没做的又离开了。”

摸着扇面上那红衣公子的修长玉手微微一顿。

只刹那。

云霁未再言。

云风与云凌又一眼对视。

看来世子知道。

走出去,又守在了门外。

好片刻,两人耳边才传来一声轻浅之音:

“让人多加盯着四皇子,太子那边也注意着。”

云风与云凌再次一眼对视。

四皇子和太子…

难道说那些死士是四皇子或者太子的人,准备来对付苏娆的,只是因苏娆被世子留了三日并未在次日回去,扰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又不能在世子身边动手,只能让死士撤离。

……

四皇子府。

雕栏玉砌,廊道回旋,精致的亭台楼阁,湘墨色泽。

此刻却被纷落的鹅毛大雪铺盖了一层苍茫雪白。

书房之外,云穆逸的贴身护卫玄缇两步走来,带起一阵寒风。

推门而入,与云穆逸耳边一番低语。

苏娆回来了,而且是乘坐霁月世子的马车回来的,被霁月世子亲自送回大将军王府。

桌案宣纸上,一滴墨色渲染,将所书那个‘杀’字直接晕染涂抹,笔锋凌厉之感瞬间消没。

云穆逸眸底带出一抹浓浓诧异,面露惊愕。

“苏娆坐了霁月世子马车?”

这一声问,浓浓诧异中又带着一抹难以置信。

玄缇颔首。

他们的人亲眼看见霁月世子的马车入京,先去了南宁街大将军王府,才回了云王府。

云穆逸的眉角紧紧拧了起来,眉宇间的那抹温舒也化作沉郁,手中毛笔上的墨汁一滴一滴滴落,将宣纸上那个‘杀’字完渲染。

“霁月世子怎么会对苏娆那丑女那般照拂,他都被苏娆那么羞辱了,都被气的发病…”

咕哝话语,云穆逸心中不明,霁月世子,云琅苍穹之光,世子无双,九年间他所见愿见之人寥寥无几,哪怕父皇,他说不见就不见,更别说女子,还是那么纨绔好色的丑女。

“殿下,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苏二的缘故。”

玄缇一语。

毕竟苏二是霁月世子从小到大唯一的挚友。

“苏二?”

云穆逸抬眸看了玄缇,眉峰陇紧。

望禄寺那日时他也觉得是因苏二,可转念又一想,霁月世子会是一个因他人而迁就之人吗?

手上力道突兀一重。

可是…

风雨瞬息万变,世事亦无绝对,或许霁月世子还真是因为那苏二的缘故呢!毕竟霁月世子的心思谁又能明,父皇都轻易猜不透。

如若真是因为苏二,那他与其得那丑女芳心娶她来恶心自己,倒不如直接去拉拢霁月世子。

如此一来既可以打消父皇对他的怀疑,将更多的心思与目光放在太子他们那边,也能…

温舒之眸内一抹犀利。

太子和云穆霄以为他不知道他们的如意算盘…

想要暗中坐收渔翁之利,那也得看他给不给他们机会。

“玄缇,去,尽快搞清楚霁月世子对苏娆区别对待是不是真因苏二的缘故,如果是…”

骤然间,一抹邃色浮现。

书房之内好似一阵寒风席卷。

如果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