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落雪一点都未曾有停落趋势,反而随着时刻,愈发之大。

梅雪园中,屋内。

苏娆手中拿着晋超拿出来的半块玉牌,合在一起的玉牌,中间的图案是一个绘画的‘秦’字,是大秦的秦,却也是王爷的封号,而背面乃雕刻的一座小山,亦是玉色山峰。

“公主,王爷曾言,若王妃腹中孩儿乃小世子,若有日有人能拿着这半块玉牌来找寻末将,就让末将交出玉玺,并与来人一起拥立小世子为帝,夺回大秦,复我大秦王国百年光荣,若未有人前来,就让小世子平凡过活一世,永不知其身份。”

晋超,确非普通寨匪,他实乃秦王手下,当年大秦灭亡夜,宣冶帝为那宠姬所杀,大秦玉玺自此不见,实乃大秦太子将玉玺交与了其弟秦王,让其一家带着玉玺从暗道离开秦宫,只是秦王终究没能逃出去宫,被当做大秦臣子拿下,只晋超带着玉玺和身怀六甲的王妃逃离了。

“王叔…”

“玉玺…”

“小山…”

合二为一的玉牌,一半一半看去时只是极其普通的玉牌,可当合在一起,竟然给了她如此之大的震撼。

身处宫牢之中的那老者,他竟是王叔…

可突兀,苏娆竟将整个玉牌扔进了火炉之内。

啪啪作响之声,当即响起。

玉牌遇见高温,轻则变形,重则裂损。

“公主…”

晋超见此,面目溘然变。

“小山只是小山,他只是你们乡野之人的孩子,今日你之言,我没有听,你也没有说,晋超,明白吗?”

语气很沉,桃花明眸直落在晋超的身上。

倘若为三国之人知晓她大秦尚有一遗腹子存在,若为那刽子手知她大秦秦王尚存于世,已在云宫宫牢十年…

晋超也沉定了眉目,横穿鼻梁而过的那道刀伤就乃大秦覆灭那夜留下的。

“难道公主不想复国?”

“那你呢!你难道想?”

苏娆如此反问一句,倘若晋超有此心,而今小山之年岁,王叔又被关押宫牢,他若是爆出来小山的身份,拿出玉玺,以此聚齐大秦残余势力,就算复不了国,他也能以此自立藩王,何至于蜗居那北烽寨中多年。

“从你进来,见我手中半块玉牌,你的眼底对我生出了杀意,或者说更早,当你得知我前朝公主身份暴露,你找上依影,故意暴露自己身份,其目的就为见我,确定我之心,若我为自己之仇,累及小山安危,哪怕你与浩叔有约定,你也会杀了我。”

此一番言,苏娆并不与晋超绕弯子,而是将她早已所知一切都如此挑明。

从依影来信,晋超随同,加之有那半块玉牌和宫牢中老者那般所言,苏娆便再次想到当初天谷关郡祸事之时让她觉得溟蒙疑惑的一些地方。

而今,算是彻底想明白了,当初天谷关郡那段祸事,其中参与者众多,暗下行事者恐也不只暹毅迟韶这边。

怕是那时浩叔与晋超也已皆彼此认出了彼此,所以萧沐白他们去救浩叔才会被救出的那么轻松,而晋超等人放弃山寨也放弃的那么利落。

“你拿出你的半块玉牌,是为试探我,若我真有此心,那么前往山间村去取玉玺之日,就是我的死期…”

眉角骤缩,晋超面上再次生出变化,惊骇于苏娆所言,看透他心中所想,察觉他心中杀意,所言虽并非他心中全然想法,却也是八九不离十。

心中,浓浓颤悸生出,好久时刻,目光落过那已然被炭火燃的变了形态更裂出裂纹的玉牌,玉牌已被毁,再不能当做了信物,晋超方才坦然道:

“公主所言不错,其实末将在北烽寨那时就认出了孟浩,孟浩也认出了末将,孟浩言太子与太子妃只愿公主一世无忧,莫未仇恨泯灭其心,而末将亦想保护小山,于是我们二人便做下了一个约定,彼此互不干扰。”

做下这个约定后,孟浩又提醒他,若想要让小山平安长大,他们就不能继续待在北烽寨,否则一但朝中派兵剿匪,届时,小山身份若是暴露。

所以他便趁着那时机,毁了北烽寨,带着妻儿兄弟来到山间村隐姓埋名,只是不想离开北烽寨只短短半年,小公主不仅前来诸暹,竟还和云王府霁月世子一同出现在山间村。

当时小儿被毒蛇咬伤,他便借口感谢上门,实则是他担心孟浩将小山身份告知于小公主知晓,当见着小公主,她只是单纯的前来找云王府霁月世子,他心中担忧才放落下去。

随即再次见面,是小山带小公主来家里,见她竟那般孤独,为情所困,乐娘有一瞬冲动,想要告知小公主小山的身份,却为他所阻拦住。

随后,不想小公主身份不知为何被暴露,再得知苏家被抓,他找上依影,其实当时他是想着能否将小公主救下,可当再见小公主,他的这种想法完全消没了,这个小公主,她之心深沉了,若让她现在知小山身份,唯恐她会将小山培养成复仇的棋子。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知晓了小山身份,只是他没想到王爷的玉牌会出现在小公主手上,王爷所言之人竟是小公主,王爷让小公主拿着玉牌来找他,他不能违逆王爷的命令,可他却绝不能让小山跟了小公主。

所以他拿出玉牌试探,更言玉玺在他手中,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玉玺,宣冶帝对太子何等防备,又怎么可能会让太子知晓玉玺存放于何处。

“公主大仁,末将亦如公主所想,只愿小山能做个平凡人,安度此生,末将在此,叩谢公主给小山平安。”

本单膝跪地的晋超,突兀双膝跪地,对苏娆匍匐,一个响头如此叩下去。

小山只是一个孩子,国破家亡之时他尚未曾出生,哪怕有再多的国仇,再多的家恨,也不该由他去承担。

苏娆看着晋超,他之此番言语真切,是真的把小山当做自己的孩子。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亦如苏家。

爷爷已知她的身份,却仍待她宽和。

须臾,苏娆弯腰将晋超扶了起来。

“走吧!你来救我,不过是还天谷关郡我相帮你北烽寨之情,而今恩情已还,往后,好好照顾好妻儿。”

她早就看清着此人,此人之心诚恳,有情有义,小山跟在他的身边最好。

她不需要复国,复国没有任何意义,她只要将所有刽子手全部拉下去地狱。

黑暗冰冷的心,虽因为得知尚有弟弟与王叔存活于世而生出淡淡温度,可却还难以就此让苏娆做回苏娆。

只是那死寂般的平静眸子,还是生出了点滴涟漪,虽然只是点点变化,难以轻易察觉,可回来的暹毅迟韶却察觉了,亦或者说心中感觉。

因为在乎了,所以与之有关的一切,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有感觉。

公主总是被迫黑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