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静谧下来,那道身影出现在云宸殿的殿檐之上,一袭月华褪去,再次换作了玄衣,寒漠尘已来多时,瑜皇对云穆靖所言,他皆听着。

面上白色蒙缎也再次为银黑面具替换,面具之下的那一双细长凤眸,此刻,内里虽杀戮叫嚣,带着那股子冰窟感,却并未曾彻底恢复透亮。

“云穆皓,在我不知时刻,自己竟去找赵国公,你是想借他之手救下苏家?还是你想用云穆靖阻止我的覆灭计划?你莫非想要留下云琅,你想留住你这个心狠更无情的父皇?”

又一次,两个人格处在了彼此交换又彼此交叠的一息,彼此再次共存一时,一具身躯,两个人格彼此交替。

“看来你还真是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前去大秦做的质子,还真想回归那阳光之下,想要从幽冥地狱里爬出来,是什么改变了你,也是苏娆吗?那你可别忘了,苏娆亦是娆娆。”

完全讽刺之言。

只是在提及苏娆之时,其声色轻微变化,而就是这轻微变化,能让云霁多存在一时片刻,尚存留他的意识。

一声淡淡轻叹:

“又何苦如此嘲讽于云霁,云霁所为,不过乃你想云穆皓顺从于你的计划为你所用,成为你除去苏家掌控云琅的重要棋子,今我顺你而为,我只要你保证,你永不伤及娆娆…”

“苏娆是寒漠尘的特例,娆娆是阿宵永远的救赎,阿宵永不会伤了她的…”

如此一声低言,随即,又一语冰冷:

“我要的只是一个不堪一击的云琅,一个失去了苏家的云琅,至于苏家,我从未想要让其灭,苏家而今处境非我所为,我不过乃借势而谋,你若想知真伪,该去诸暹找答案。”

银黑面具之下的那一双细长凤眸,内里终究还是再次透亮了,透亮的哪怕是在这夜间黑暗里,也灼灼其华,夺目璀璨,那股子溟濛消没,彻底成为了寒漠尘,云霁再次陷入沉睡,寒漠尘最后一言他未曾听及。

夜风,吹动玄衣衣袂摇曳,亦带起墨发飞扬,凉风呼刮,却在拂过寒漠尘周遭三尺之距时,仿佛被冻结。

虽还是那个冰窟般冰凉的寒漠尘,却突兀又觉他之周身带出云霁的影子。

淡然从容,芝兰玉树的霁月世子。

如此的一点变化,寒漠尘并未曾察觉,更未曾察觉到,而今出现的他,他心中那滚滚杀戮好似已再不如往前那般掌控了他整个人,他黑暗的心。

安静驻足片刻,寒漠尘离开云宫,并未曾有做什么。

……

此刻,赵国公府中。

灯火通明。

与这夜幕之下,已挂起白色灯笼,上书‘奠’字,祭送亡灵,白烛哗哗燃起,为亡灵照亮往生的黄泉路。

设一间干净整洁灵堂,棺椁搁置于内,苏二安静似睡着,心口处那把匕首被‘云风’拔出,搁置灵案上。

云风已前往澹梁多时,此人自不是云风。

手捧一身干净的衣袍,墨黑之色,乃苏二最喜色泽,亲手为苏二换好这身新衣袍,处理好心口那处伤口。

方才跪地一言:

“公子,今夜后,你便可彻底安妥,老将军亦可宽心,苏家血脉不绝。”

开口低言,声音虽压沉,可是一听就知乃何人。

苏寒,苏二的护卫苏寒,在苏家被拿下那时,他亦与苏家其他仆从下人一起被关起,此刻出现,以云风身份为苏二入殓这场后事,自乃云霁所安排,赵国公并不曾有过问。

“奴才叩见六皇子…”

此声,突兀自屋外传来,赵国公府管家声音。

匆匆步伐至来人身前。

“不知六殿下入夜前来…”

赵管家卑躬屈膝,云穆霄却对管家尚未曾理一眼,直接迈步走去灵堂,似乎还是不放心苏二是否当真已死亡,所以在这夜里如此前来赵家。

“六殿下稍作,老奴这就为殿下通禀国公爷…”

六皇子前来赵国公府,还是如此直去苏二灵堂,一个管家自是不敢拦着,忙慌让下人去把赵国公请来,而自己只是惶惶跟上,碎步急促。

云穆霄依旧不理管家,径自朝着灵堂而去。

走至灵堂门外,见灵堂之门被关闭着,眉角当即暗动一息,这种感觉竟觉乃苏娆,乃苏娆再次故技重施。

以云穆霄身份如此前来,前来见她二哥,她要确定二哥他是否当真…

云霁他当真杀了二哥,她不相信。

桃花明眸四周,那一圈泛出的赤色已消失,在一路又跟踪云穆睿他们入京的时刻里,苏娆心底已彻底平静,更冷静,让自己完全的沉淀了下来。

一把推开来屋门,苏寒身影已不在,只一方棺椁摆放,棺盖已盖上。

屋内有些昏暗,只燃着那两盏白烛,在如此的夜里,有些凄凉且阴森。

只瞧着一眼后,苏娆目光落在了灵案上那把已干涸血色的月华匕首上。

垂落的柔荑还是再次微微蜷捏起,手背上也泛出来淡淡苍色,明明内心已然沉淀,可身体却还是如此反应了。

云霁,不会的,是不是,绝对不会。

苏娆两步走过来,柔荑微微颤栗,却还是碰上棺盖。

就要将其推开,赵国公的声音及时至:

“六皇子殿下与夜内亲至,老臣未曾远迎,失礼之处望六皇子殿下见谅。”

此一言,赵国公走进灵堂,朝苏娆稳步走过来,微侧身子躬身见礼,亦挡住了苏娆想要推开棺盖这个举动。

桃花明眸,当即微眯一息。

瞧着眼前这个躬身作揖的赵国公,那日她为云霁所救,虽身处昏厥中,却也昏蒙听及云霁唤过一声国公爷,云霁与这赵国公之间必定有什么。

“不知国公对苏二的后事处理如何?本殿奉太子皇兄之命来此问询一二,顺道送两份祭品,免其走的过于寒碜,毕竟这位也曾乃本殿上峰,而今如此亡去,本殿也该送其一程。”

开口,目光落至赵国公身后棺椁之上一息,苏娆将左手中所拿两样事物伸至赵国公面前,这是身为云穆霄这个下属将领给他的上峰带来的祭品。

“赵国公与苏老将军从来争锋不决,倒是不想赵国公对其孙这等上心,竟用如此上好的黑檀木打造棺椁。

如此瞧着,太子皇兄也可安心了,虽苏家今谋逆,但毕竟也曾为我云琅劳苦功高,若他的身后事过于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