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虽依旧天光大晴,日头灿艳,可却似乎又觉空气中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紧迫又压沉的阴霭感,就连走过的每时每刻都觉得是紧迫又沉闷。

一个下午,如此走过。

至夕阳时刻,灿艳晚霞浮现天边,万丈金红铺满四方,夕阳投下的光辉金灿又夺目,映出那蹲在林中地上的红衣女子身上,更觉空气中的压沉感。

苏娆的指尖,触摸林间顽石上已干涸的暗红色泽,另一柔荑中拿着一小段墨黑色泽的碎布缎,桃花明眸内沉重。

“苏娆,难道是你二哥已遇见了危险。”

苏二的衣袍碎缎,当时不慎被树枝勾破一角,苏娆在赶来军营的途中,经过这片林间,眼尖的发现瞅见。

欢娘问话,苏娆却坚定摇头。

“周围并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其他多的血迹,这应该是二哥自伤。”

说及此言,苏娆的心是愈发深沉。

二哥越狱而逃,而今更自伤,是皆因她这个前朝余孽?还是因和云穆靖又生了何事?

又观察一息苏二和云穆靖短暂停留过的这处林间,见着林中被马蹄踩过的草丛,所去之地非军营之内…

这个认知出,苏娆沉拧的眉目也愈发沉拧。

“苏娆…”

欢娘见此,又开口,却尚未曾再多话,一阵踏踏马蹄之声从官道而来。

踏踏踏…

哪怕尚距离他们一段距离,却已然清晰听见。

苏娆与欢娘溘然一眼对视。

官道上传来的马蹄踩踏路面的这声音,之所以如此清晰,有别与一般马匹踩踏路面发出的声音,是因这是御林军中才有的特制马蹄铁的声音。

当即,苏娆这一行人快速藏匿了林间。

桃花明眸,也自林间望去了官道之上…

官道两旁,泛黄林叶哗哗。

踏踏马蹄声,带起尘土飞扬四散。

林叶席卷。

一批御林军在云穆睿和云穆霄的带领下,自远处官道纵马飞奔而来。

经过昨夜夜半今日又半日的搜查,在今日午间之时,云穆睿和云穆霄终是查到了苏二和云穆靖已出城之事。

因京兆尹收到京兆府衙牢狱之内变故,得知欢娘和慕廉一行人皆与昨夜也被救走,他当时便面色大变,不敢瞒而不报,所以匆匆入宫禀报。

随着京兆府衙牢狱之内劫狱之事被得知,这一联想之下,太子那边便就查出了守门统领瞒而未报之事。

守门统领和守门卫兵们在太子威压下,最后哆哆交代,他们为七皇子恐吓威逼,不敢不放七皇子出城。

如此话,不曾提及苏娆那一行人,而是将一切都归至苏二和七皇子身上。

话语里的拐弯,以此减轻他们罪责,也免苏娆那一行人真乃太子暗派,若他们不明所以就说出,恐是更会招来杀身之祸,为太子所除之。

“三哥,此去方向乃云琅军军营驻地,莫非苏二是前逃至军营去了。”

太子与六皇子这一批人驭马飞奔过此处官道。

云穆霄眼见着他们按照守门将领所交代苏二和云穆靖出城后所走方向,一路追赶,却愈发追近军营驻地,心中一时生出一个寒颤的想法。

难道那苏二越狱而逃是要起兵造反…

“三哥,我们是否先派人告知丞相知晓,防范未然,以免生出何危险,三哥太子之躯,若不慎被伤及…”

云穆霄的寒颤猜测他虽然未曾说出来,可两人兄弟之间多年来的默契,不用多言,云穆睿也已听明白。

若苏二至军营,更聚集了云琅军,他们只带数十御林军前往,怕是会有危险。

“六弟,莫忧。”

苏二若当真造反,就是自寻死路。

眉目之间,那抹睿智之感不减半分。

“苏家其他人皆在牢狱内,量苏二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穆睿言下意,有苏家其他人在手,苏二就算潜逃至军营,他也捉襟见肘。

又言:

“此事父皇是交于了我与赵国公,既有赵国公在,外公便莫要插手。”

赵国公那只老狐狸整日就盯着丞相府,外公那边为保万全还是莫动为好。

云穆睿思虑如此周全,将一切可能因素早已考虑在内,云穆霄便不再他言。

“还是三哥周全。”

一行人,不过须臾,远离此处官道。

直至看不见官道上人迹,林间山上,苏娆和欢娘这一行人方才现出身。

“苏娆,听他们那话意思,你二哥是真去了军营,你二哥莫非是真要…”

欢娘也猜测。

‘谋反’二字,欢娘未曾说出口,只是她面上异样表情却已告知了苏娆。

“若是往日,我坚信,二哥他绝不可能…”

可是现在,现在她完全不能确定…

苏娆的声音,带出沉重感。

却不过刹那,她却飞身上马。

“走,先跟上他们再说,我绝不会让二哥有事。”

因太子和六皇子这一行人的出现,苏娆心中忧心苏二,一时便未曾再思忖刚发现的林中端倪,而是跟踪了云穆睿他们的身后,也就因此,她错过了能早一步与苏二碰面的时刻。

就只早一步,迟一步,便会造成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而此刻,这不一样的结果暂且不提。

太子他们与苏娆这两拨人,一前一后前去云琅军军营,而此时的御书房中,云霁也面临了瑜皇给他的再一次为难,再一次的帝王权谋之术。

御书房外。

低压气息,低沉气氛,跪置台阶下的京兆尹颤栗身躯,额间更滚滚汗珠,一滴一滴染了铺落台阶的官袍上。

“一个京兆府衙,成百衙役官差把守,还能让人悄无声息的潜入将人全部救走,如此废物,朕要你何用。”

整整一个下午沉寂,京兆府衙内那些皆死于玉骨扇下的官差狱卒尸首皆一具具被抬至殿外后,瑜皇才开口。

“皇…皇上息怒,臣有罪,只是昨夜苏二越狱而逃,京兆府衙牢狱便遭人屠戮劫狱,此事恐乃苏家与前朝余孽里应外合,以声东击西诡计…”

虽因京兆府衙牢狱之事让京兆尹心中颤栗,却还是忙如此为自己开脱。

话落,咽一口干涩口水,身躯愈发匍匐。

“里…应…外…合…”

“声…东…击…西…”

瑜皇的目光,这才转向了一旁安静坐至小公公抬来软椅的云霁身上。

“霁月觉得也是这样吗?”

此言问,好似问寻云霁可有何想法,是否认同京兆尹这般开脱之词。

可他们两人心中却皆彼此清楚明白,瑜皇这是怀疑云霁,他怀疑了云霁。

只因那些狱卒皆是死于玉骨扇之下,更有欢娘和慕廉这两人乃云霁所言曾云郡主的暗卫,那么昨夜苏二的逃离,是否其实乃是云霁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