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间,一轮灿灿晨阳自地平线下升起,驱散了早间之时的雾白,萦绕在山峦峰尖上的晨出雾色被溃散。
白云蓝天,勾勒出又一日晴空万里。
苏家别院之地。
在云穆霄救下姚叶庭后,带人来此抓走朱老伯和老婆子,一番搜查,这里已然再次杂乱,桌椅板凳皆倒地。
“欢娘,慕廉,而今你们在云琅一时无法再逗留,可有何去处打算。”
苏娆一行人,出城后,便在此地稍作休息。
苏家别院之地已被搜查了好几遍,此刻谁也不会轻易想到她还会来这里藏身。
屋中厅间,倒地的板凳被扶起摆正,苏娆坐在主位,看向欢娘和慕廉。
“逍遥居出事被查封,皆乃受奁阁累及,受我牵连,此事我难辞其咎,何况我乃逍遥楼二主子,更不能坐视不理,寒漠尘那边你们且宽心,有我在,必不会让你们因此受过。”
此番承诺,是苏娆给欢娘和慕廉的安心。
随即又从腰间拿出昨夜时写给寒漠尘的信,保欢娘和慕廉一行逍遥居人安危,不会因失逍遥居而被惩处。
“我们哪里也不去,既然已经出来,那我们便与二主子同在,属下等不管二主子乃何人,在我等心中,二主子是我逍遥楼二主子,我等自当与二主子共进退,绝不胆怯退缩。”
见着苏娆如此妥投安排,欢娘与慕廉一眼对视,慕廉如此一语回答。
昨夜间,苏娆已向欢娘和慕廉坦言了这些日来琅京所发生的一切事,自然包括她的身份和逍遥居为何无端被查封,此事早已无需遮遮掩掩。
“慕廉…”
柳黛眉梢,微微一动。
苏娆沉默一息,看了一眼未曾说话的欢娘。
方才又道:
“你们既已知晓我之身份,那么心中就该清楚,我的身边危机四伏,留下,对你们没有一点好处可言,我也不想留你们平白赴死,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无需逍遥楼掺和。”
此言后,苏娆起身走出屋。
“既然你们没有打算,那我给你们去处,去澹梁找萧沐白,他既乃逍遥护法,寒漠尘的左膀,理应安排你们。”
就目前形势,比起已动起的云琅和本就暗流涌动的诸暹,怕是也唯有澹梁尚稳,萧沐白那边尚可安全。
“至于你们主上那边,寒漠尘若怪罪,若这封信不顶用,就让他来找我。”
这话落,苏娆那双桃花明眸突兀晃动一下,她其实也想知暹毅迟韶有没有来,有没有又暗中前来云琅。
至今为止,依素和萧芷他们尚未曾与依影会面,她这边也未再收到依影的任何消息,依影好像失去了踪迹。
心中,划过一抹担忧,苏娆只怕依影知晓了云琅这边事,若他知琴娘和浩叔身亡,若是孤身一人入京…
而且依影身边还有苏崔,苏粲因为跟她入宫,和苏家人一同被抓住,苏家暗卫之间都有着各自的联络方式,苏粲被抓,或许苏崔一息便知。
而今她已不能确保,确保苏崔这个苏家暗卫对她的忠心,倘若他心有动,那么依影那边就会极其危险。
“既然二主子不想留我等,我等便告辞,若二主子有何需要,怎么找逍遥楼中人,二主子应知晓联络方式。”
苏娆什么脾性,她做了的决定便无可更改,她既不打算留下欢娘和慕廉这些逍遥居中人,他们便留不下。
欢娘和慕廉也皆明白清楚,只能不再多言。
慕廉话落后,先出去,欢娘上前,走到苏娆的身旁,这才开口说了话:
“小妮子,你既不想牵连我等再受累,你这份好心奴家受了,奴家也知道,你既说你能解决,那必定是心中已有成算,我们掺和进来或许还会坏了你的事,那我们便告辞。”
揽一下苏娆肩膀,拱手,欢娘与苏娆告辞。
“山高水长,有缘千里聚,后会有期。”
欢娘和慕廉带着逍遥居中人离开,唯奁阁那些阁卫留了下来,他们是奁阁中人,是苏娆开起奁阁后挑选而来,是自己人,自然是要留下来。
“公主既是我大秦公主,为何却瞒我等如此多年,从不告知我等知晓。
公主隐忍这么多年,看着我等隐忍这么多年,而今那刽子手还如此赶尽杀绝,公主难道还要选择继续忍吗?”
忍了整整半夜,此刻,一名阁卫才走到苏娆的面前,握拳单膝跪地。
眼中对云家的愤恨,再难以遮掩半分。
“可是属下要忍不了了。”
随即,其他阁卫也皆一个个跪地。
他们皆是大秦忠臣良将所残留的子嗣,这些年来东躲西藏,是苏娆将他们一一找到,护他们多年安稳。
虽然苏娆找到了他们,却不曾告知他们她的身份。
他们心中的恨一点不比苏娆要少,倘若知晓大秦皇家尚存有她这条血脉,难保不会像现在这样再难忍。
以卵去击石。
或许还会心有异动,生出旁的心思来,毕竟她只是公主,而非是皇子。
“不忍,你要如何,像琴娘和浩叔一样赴死吗?他们的死亡,我愧,却不能原谅,我无需你们挡在我前面,更无需你们拿自己的命来报忠心。”
厉声之言,薄凉之心。
苏娆垂眸看向这些因同样国仇家恨而狰狞面容的少郎们,她面无表情。
“你们,都是自己的父母族人拼死才保留下来的血脉,若自己都轻视如敝屣,那么他们泉下可能安息?”
“公…主…”
这些阁卫,一个个被苏娆如此薄凉之言问的低垂了头,个个眼眶发红。
苏娆就定定看着,须臾,才摆手。
“都起来吧!我知你们的仇与恨,但是你们也要清楚明白一个现实,你们手上没有正规军,没有报仇的筹码。
若是只凭着一腔热血仇恨,到最后也不过是让琅京再撒下我大秦人的鲜血,再将那整个路面染的殷红。”
话落,苏娆绕过这些阁卫走出去院子,一步一脚印,又攀登去后山。
最后给这些阁卫留下番警告之言:
“你们自己好好想清楚,若你们执意要报仇,我不会阻拦,却也不会去救你们,一切后果皆各自去承担。
也别妄想着能打上我的名号去聚集什么三教九流,掀起复国的口号,秦娆不是可以被任意摆弄的棋子。”
她要报仇,无需用军队,她也不能掀起战乱,她不想更不要和整个苏家敌对,她只要苏家能平安离开,对云瑜失望,安安稳稳回去云郡过活。
至于琅京这边,她会用自己的方式结束她的国仇,她的家恨,为她隐忍这整整十年之久的仇恨划上一个句点,一个不再累及到苏家的结局。